书城童书为人表率(中华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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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把握一种姿势

我喜欢看树。远距离的。看它的全貌,看它站立的姿势,无论繁茂、干枯或者死亡,它们都站着。

尤其喜欢看那些孤独的生长着的树,只要它们闯入我的视野,我就肃然起敬。它们不以美丽渴求示人,不因丑陋成为美的陪衬。它们独自体现着生命的本质,既承接阳光雨露,又经历电闪雷鸣。

经常看到这样一棵树,在我坐车上下班的途中。它站在广袤的田野上。是一棵普通的柳树,并不婀娜甚至丑陋。矮墩墩的身材使匠人不想把它伐到家里变成门窗或家具,农民也认为它的阴影根本影响不了粮食的收成,因此它就得到了更大的生存空间。

没有人会在农田里只栽下一棵树,即使这里曾经有过众多的树,既然改做了耕田,当然就知道斩树除根。那么这棵树来自哪里?我每次依着车窗凝视它的时候都会这么想。

这棵树的枝杈呈一种舒展的姿态布满周身,就像一个人彻底地放松了自己,无论起卧都是开展着四肢,很不规矩。它的叶子像野草爬满荒地一样爬满了树干和枝丫间,可见它并不想成为匠人手下的木材。它是一棵“野树”。是风吹落的一粒无人问津的种子。它虽孤独,却自在。怡然自得的本质在于内心,而不是环境的表象。

一棵孤独的树填充了我乘车的寂寞,只要它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立即就会觉得内心充实,很多无法寄托的情感似乎都能得到释怀。只是,我从未想过要中途下车去拜访它。遥远的凝视总比切近的仰视好,它能够给人更大的思想空间。只是这种思想并没有一个严格的规律和定义,它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很大程度上只是情绪的带动和影响。因此,当有人问我“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时候,我无法回答。只是觉得那棵树更适合我去看,或者说是去感受。

我有一个天生的弱点,最怕融入人群。那样我会觉得比这棵树还孤独。人越多越无所遁从,甚至惶恐和尴尬。这也许来自我固执的意识,认为一棵树的生长只需要阳光和雨露,与其他无关。所以,我不必懂网络,不必懂炒股,不必懂衣服的牌子,也不用了解歌星影星和最新电视剧,更不用打牌唱歌和跳舞,并且可以不戴首饰、不美容不化妆,整日灰头土脸素面朝天。这样一个女人大概只适合去面对一棵树。不过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树是静止的,一个思维单一的人只有面对静止的东西才会不慌乱,才会更踏实。

当然,静止也是相对的,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树相对于变幻莫测的时尚、日益膨胀的欲望和扭曲变态的灵魂,它总是固守一个永生不变的模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有一天风雨雷电摧毁了它,它的根脉也不离开土地。然而时间却在它的叶脉间悄悄流动,岁月在它的枝丫间默默生长。它用枝叶枯荣独自诉说着光阴的故事,无声无息地完成一棵树的生长使命。这是它永不更改的初衷。

为了一个初衷,永远保持一种姿势,谁能做到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父亲希望儿子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创自己的前程。儿子便去热带雨林找到了一棵树,散发着奇香,放到水里不是浮着,而是沉到水底。于是他伐下这棵树运到市场上去卖。但是无人过问。后来他发现市场上的木炭很好卖,便把它烧成了木炭,果真也很快售完。他便把事情的经过高高兴兴地告诉了父亲。父亲非常惋惜,说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沉香啊这个故事很简单。可是对它的感慨可以有几种。为父亲失望,替沉香悲哀,谁能在未识别沉香之前,支持那个拥有沉香的人永远把握自己的信念?适者生存是现代人的理念,目的总比手段重要,眼前的利益总比长远的打算更实际,更富有质感。聪明的现代人谁不会把无人问津的木头烧成抢手的木炭我永远都不会与沉香结缘,无论我是否能够识别它。因为太大的幸运和太大的遗憾都不属于我。丑小鸭可以羡慕白天鹅,千万别与之比较。美丽和善良具有不同的光泽,彼此追求都会失掉自我。把握这一点并不是很难。可是当我们的善良和美丽遭到捉弄、亵渎甚至伤害的时候,我们是否可以忍受着心灵的阵痛,在舔舐着伤口的同时坚贞不渝、锲而不舍地固守着原本的单纯与善良并且笑对别人?这是比守住那份属于自己的沉香更难的。这也是我对一棵孤独存在着的树的敬畏之所在。它笑对春风,也笑对秋雨,它笑对夏季的繁华,也笑对冬天的寂寞,如果有人砍上几斧,来年它依然会绿满枝头,不会改变它站立的姿势。

那棵树在我的眼中既然已经定格,它就会无处不在。只是一棵树的姿势是自然的恩赐,而一个人的姿势却需要自己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