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二月十二,各国使臣都来到了兰亭城。
按照礼仪,之前的款待并没有后妃什么事,首先该由专司设筵洗尘,但因为有天朝使臣在列,慕流毓此次是随着专司亲自迎接于城外,然后率众臣,办国宴盛待。
蓦然今日再次站在那九重宫阙上,往下俯瞰。
那里的大哥紫袍玉带,俊美无俦,朗若玉树,站在思允的面前,两人都是灼灼辉光,让人难以移目,他们若能一直如此,和睦相处,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呢。
“阿哥,此次来到兰亭,你……可会寻妹妹?”蓦然笑,在这丝竹飘飘的高处,她的眉眼含情,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没什么好担心的,早在看到那卷书册后,她便想好说辞。
当夜,王宫之内大排筵席,女眷不可与列,但蓦然在内宫时,便知道了那位新蓝公主十分“勇猛”地挤进了男子的席位,还在宫内撞见了她秀女,这个……当然是蓦然的安排。
泼辣的公主,刁蛮的都尉千金,这第一面就该是天雷地火吧。
蓦然选了那三位高官千金自然有她的用意,可以用的棋子,她从来不弃,新蓝在这里也不可能横行,她遇上地头蛇,可有的是气受了,那之后,宫中的老太后自然不会同意她嫁到这个“虎狼之地”的环王宫了,借力打力的招数,她从来会使。
“然儿!”一声低呼,慕流毓已经回到了明夏宫,他似乎把蓦然的这个地方当做了他的寝宫一般。
女子转首轻笑,让人的神都为之失却,“醒酒汤已经准备好了!”
“你认为我会醉?”男子觉得今日的夜梓幽十分不同,她柔柔弱弱,惹人怜爱,一身白色底衣,衬出她人不胜衣的玲珑身段,“倒是看到然儿后,有了几分醉意!”
女子低头羞赧一笑,“今夜如何,听说是美人如玉,舞者如花,把我们的王都迷晕了!”走了上前,接过男子身上的衣服,淡淡的打趣飘出口。
“怎么?担心我?”男子执住了女子的手,有几分轻浮的味道,恰逢此时锦心端着醒酒汤进来,他才一笑放开,将那女子的好心饮尽,然后对外吩咐,“莫再进来了。”
这里的扈从谁敢不听王的命令,当下紧闭了宫门。
慕流毓拉着蓦然到了榻边坐下,“此次实在尚看不出皇朝的路数,但……我觉得,他们已经没有对我为难的理由了!”
“嗯,你已是环王,他们何苦得罪你,只是……他们定要重提你伯父的起兵造反之事,让你承诺永为顺王,加印盖章!”这种旧事重提也是打压的一个方法,在政治上,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就算没效,也要长长脸。
慕流毓眼中的惊叹一闪而逝,“梓幽,你当真是出身在环彩阁中!”
“当然不是咯!”女子飞起了眉角,“我三岁才到了那处,我可是有父有母,还有兄长的!”
恍然想到了她梦中的呢喃,男子将她拥入怀中,“你可想念他们,可要我代为寻找?”
“不必了,相见不如不见,我的身份……”又如何见呢?若是被人知晓,东府贵女曾经陷落青楼,如今又成了他人侍妾,还是个没有穿过嫁衣,顶过凤冠,无法入宗籍的贱籍女子,那爹娘的颜面往哪里放。
尹宁潜既来了此处,自然是想见一下蓦然的,不为别的,只想再探一探她的口风,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已是内宫宠妃,此处又非在皇朝,见她是极难的。
今日,他一个人走在此王宫开阔地,发现内花园的布置玄妙,居然是九宫规制,尹宁潜自小便和妹妹精研这些东西,此时他亦来了兴致,一路上踏着冷梅清香,慢慢往幽深处探寻,这环王宫比不得帝宫,因为被毓妃遣散了宫人,此时甚为冷然,是以这位东府嫡子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端雅的男子广袖博带,步步往内,周边的精致,曲径通幽,看得他兴致灼灼,这几日应付那新蓝公主实在头疼,这个地方才是忘忧之所。
尹宁潜心中默念阵法布局,一点点地探寻,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粉衣小婢后,他才知晓,原来早有人在等他了。
“尹国舅请,我家夫人静候!”
尹宁潜心头有疑,却依然踏步向前。
内中,石桌之旁,坐着一名女子,她广袖长裾,一片清雅,红衣显出那种无上风华,整个人明若春水,眼中横出秋波,只见她的手中正在烹茶,潮灿炉在她手中似活了一般,而后女子抬头姝色一笑:“国舅请坐!”
“原来是毓妃娘娘!”尹宁潜淡淡施礼,而后落座,并不拘小节。
这一番谈话刚刚开始!
故人相见,此时只觉无话。
蓦然一直在烹茶,阿爹说过,动需与静相合,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既然她已经主动来见兄长,那么接下来,就该他主动,敌不动,我不动,只可惜……她与兄长,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尹宁潜的眉头挑过玩味,此女心机之深,让他赞叹,那么他便称了她的心愿。
“听说毓妃娘娘如今独宠于环王,这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手执玉杯,蓦然亲自为尹宁潜把盏,“人的表面会变,可是内里呢?就好比这茶,西湖龙井和日铸雪芽,终是不同的,国舅可品得出此乃何茶?”
尹宁潜端起香茶,轻轻一闻,然后摇头叹息,“茶香四溢,应是……武夷岩茶,又像……”
“请国舅品一下吧!”蓦然的眼中全是清幽淡定,“不品如何知?”
尹宁潜再没推辞,他根本不怕被下毒,此女并无这样做的立场,他轻啜一口,“果然是武夷岩茶!”
现在这片梅林里宁静幽谧,从前的蓦然就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烹茶,她犹记得小时候的兄长喜欢叫她“大阿福”,只因她长得肉鼓鼓的,难比兄长早早便有玉人的称号,那些日子多快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