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在家,吃伙食团。
这时我找出三副碗筷,外加两只盘子,然后把饭票菜票一揣,招呼上两个女儿,浩浩荡荡向伙食团挺进。伙食团饭厅新置了几张黑漆桌子和四倍于桌子的套配板凳,饭厅小巧且有奶黄色瓷砖镶就的墙裙。环境不错,偶尔来吃一顿饭,也算是一种享受。那么三口人择一张桌子围坐下来,既不失家庭气氛,也回味品咂一点当单身职工时的味道;再加上那么多一天三次跑伙食团的职工同仁的关心、询问或打趣,居然吃得比寻常有味儿。
当然这是晚饭一顿。而午饭就要稍稍麻烦一点。因为需要处理头天吃剩的各种饭菜。
不过这在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并且可以认为我的所有能耐,似乎正体现在处理剩菜剩饭上。这就是管它煎的炒的红烧的清炖的粉蒸的凉拌的,还有饭,管它稀饭干饭锅巴饭,反正悉数儿鱼贯倒入电饭煲里,然后添上足量的水,盖上盖子,煮。
可见妻子不在家我们过得并非那么悲壮。
当然,上初一的小女儿离不开妈妈。不过偶尔离开一次,却又觉得新鲜。但几个钟头过去,她便开始哼哼,哼的内容总是一句:“妈妈还……不回来--”。“还”字拖得长而韵味十足,给生活平添了一种有趣的缠绵和怅惘,一种甜酸甜酸的感觉。
问题出在早上。这也是妻子最担心的事情;怕我头晚熬夜迟了早上起不来,误了孩子上学。我也知道这事非同儿戏,头晚便没敢放肆熬夜,才过午夜十二点,便笔帽一插,早早睡下了。
睡在床上想,人怎么这么傻呢?小闹钟被考大学的大女儿拿进城去了,咋就不能向邻居借一台呢三点看一次表。四点半看一次表。到第三次看表时已经五点二十。--可不敢再睡着了,我警告着自己。小女儿要我六点钟喊她起来背历史,上学期一个不小心,弄了个历史不及格,她认为“这教训够深刻的”。
然而--任何事情就怕这么个然而--然而,我还是没出息地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天已大亮;再一看表,都七点十分了一个鲤鱼打挺我跌下床来就去隔壁房间叫小女儿。小女儿一醒就问几点了?“七点十分!”我说。她一下分外沮丧,连说话也带了哭声。“那咋个办?”她说,“七点十四分的车。”我也发了呆,却不敢也跟着带哭声。“骑自行车去!”我说,“你背上书包就到办公室来,我去打气、买馒头!”我迅速推上车就往办公室走。
感谢输坯班那位拉夹车一辈子而刚退休的老工人!厂里一支老式打气筒由他保管使用几十年,退休了,他并没有将它据为己有,而是擦得干干净净交回了厂部。“--真老实呵!”厂长以这么一句深深的感叹来给这老工人作结论,透出了“老实”这东西,于当今社会、于厂长眼里,是何等稀有和珍贵。
这打气筒用着很费力。但充气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打足气,用手捏捏车胎,又将耳朵贴上去细听,没听见空气从里面逃逸出来的声响,于是挺直腰来喘气,但愿这一圈早晨的、带着朝露的新鲜空气能够不负厚望,能够耐心地载着小女儿到六公里外的学校……为此,我又再压了一点气进那车胎里,作为对一种过失的补偿……把小女儿送到厂大门口,看着她啃着馒头一抬腿上了车,“路上骑快点!”我说,却又追上几步喊:“小心!不要骑快了!”
--幸好妻子这次外出开会时间不长,全部只一天半时间。看着小女儿在晨风中远去的背影。我想。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把笑语送给我;在我们分开的日子里,你把情意寄给我。无论在林间漫步,还是在灯下沉思,你的身影时时都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