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汐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出罗凯玮那座漂亮的房子的,她只知道全身都轻飘飘,活像踩着云彩一般,感觉完全不真实。直到坐上去沈乔彬家的出租车,狭窄的车厢里,梦汐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合约被她裹成筒状,紧握手心,仿佛紧握的是她今后的命运。
梦汐想,今天这事与其明天被那群人添油加醋的传到沈乔彬那里,还不如今晚就告诉他,“坦白从宽”的道理她还是懂,而且合约的事还得请他帮忙看看。由于事先电话联系,因此等梦汐去到他家时沈乔彬已经做好三菜一汤。
站在门口,闻到餐厅方向传来的阵阵菜香,再看橙色灯光下眉眼温柔的沈乔彬,梦汐觉得这一刻竟是如此美好。沈乔彬的面相本就生得极佳,不同的衣服穿在身上可以彰显他不同的气质和魅力。今晚他身穿藏蓝色针织衫,露出白色衬衣的领子,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成熟内敛。客厅的吊灯与射灯在他周身光线交织,光影婆娑。梦汐微微晕眩,觉得这样一片迷离的灯光下,他站在房中央,望着自己,就像一个丈夫终于等到下班回家的妻子。
如果,谁能嫁给乔彬哥,那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乔彬哥……”走入屋内,梦汐柔柔唤他。
“饭做好了,洗手吃饭。”他嘴角微翘,黑眸含笑。
从认识到现在,很长很长的这段时间里,在他脸上,梦汐永远只看得到三种表情:微笑,关心,担忧。
心里的感动涌上来,暖暖的,驱散了梦汐全身从室外带来的一层寒意。她俏皮一笑,抬起手臂,举在鬓边做个军礼,“是,首长!”说完,梦汐小跑离开。
视线随着她轻快的身影,沈乔彬笑,明亮的眸子撩开深深爱怜。
饭间,梦汐没提合约的事,两人聊了些其它,沈乔彬口才极佳,好几次逗得梦汐哈哈大笑,这餐饭没有浪漫,却温馨。饭后梦汐主动揽过剩下的活儿,沈乔彬宠爱的刮刮她鼻尖,想起之前两人的约定,若在一起吃饭,他负责餐前,她负责善后。如果,这个约定的时效是一辈子,该有多好。
身体倚在门边,瞧着梦汐穿着围裙,在水台前洗洗刷刷,沈乔彬觉得自己是在欣赏一副幸福又感动的画面。长久以来,他所追求的浪漫,不也就是如此刻这般,与心爱的女人一起,享受零碎、平凡,却细水长流的的生活吗?
梦汐哼着小曲,从她恬静的面容和轻快的动作即可猜出她心情极好,沈乔彬疑惑,开口就问,“梦汐,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没有和我分享啊?”
回头,梦汐皱了皱眉,“唉哟,乔彬哥站我身后干嘛,难不成怕我摔坏你的碗?呵呵,你可别忘了在我搬出去之前,这个家里所有的碗都是由我承包的哦!快走快走,别站我身后增添我的压力。”
梦汐笑,小手配合的做出驱赶姿势。沈乔彬浅笑着摇头,转身离开。
其实梦汐虽然乐着,可脑子也在飞快转动,她在想究竟要怎么开口。今天回公司后,他也婉转问过自己与娱乐公司谈得如何,当时她还在惊恐当中,只气愤得丢下一句,“别提了,我再也不去了!”如今,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对他提这事!在厨房里磨蹭许久,左思右想,最终梦汐还是决定直接说好了。
“报告,工作已完成,请首长检阅!”
来到书房,与他隔着书桌,梦汐又行军礼。
视线从笔记本上抬起来,沈乔彬嘴角弯弯,“梦汐同志辛苦了!”
梦汐笑着摇头,“为领导服务!”
“扑哧”一声,两人同时笑。梦汐走近几步,小蛮腰弯下,双掌托起下巴,红唇微翘,楚楚可怜道,“乔彬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沈乔彬吊起眼角瞧她,印象里,她可从没在自己面前故意展现如此柔弱风情,带着些许撒娇,透着几丝讨好,可爱中尽现妩媚的模样。觉出她有事,尽管此刻的梦汐无一处不令沈乔彬不动容,可他还是按捺住,不紧不慢接过话头,“什么事,说说看。”
“嘻……”站直腰,莲步走去沈乔彬身旁,梦汐将藏在外套内的合约掏出来,放他胸前的桌面,“乔彬哥,今天下午‘皇旗’公司的人送合约来了。”
“哦?”依晰记得上午她还一副气愤难平,此事就此作罢的愤然样,怎么到这会儿又笑着说合约的事了?
垂下薄薄的眼帘,瞅些那叠白纸黑字,沈乔彬拿起来。
梦汐在旁,暗暗观察他的反应,心里七上八下。
“三千万,梦汐,这价钱可是一线女星的价,他们究竟是看中了你的潜力,还是看中其它?”他抬起头来,炯然有神的双眸令梦汐心里一震。
他的俊脸不着情绪,这令梦汐惶恐,她抿了抿嘴唇,垂下的双手握紧,“Romeo说这价钱是他帮我争取的,他说看我在MV里的表现不错,而他也向公司推荐,公司考虑到我已经累积了一定人气,在这圈里会有可为,所以同意了这价。”
“但你一个新人,签这价会不会太离谱了,可别忘了之前你才值五千。”如果今天梦汐的签约价是几百万,沈乔彬也不会有如此大反应,毕竟那价位才算正常,可她一个非专科出身,仅仅只拍过一支MV,新得不能再新的小女孩,纵然再有潜力,他也不认为有公司愿意花三千万来签下她。
听出他在担心,梦汐低下头, 不敢对视他那深邃的眸子,“Romeo说因为价钱高,所以要签五年合同,前期公司会负责包装、培训、宣传,等时机成熟才可以接片接广告,那时的劳务费要看人气来定,再给公司一部分佣金。Romeo说他的广告代言或是片酬,几乎都是上千万,算下来不到两年公司就能从他身上挣回那些钱,所以公司也花三千万在我身上,不算多。”
没由来的,沈乔彬听得心口像有大石压着,堵得慌,“如果不签,或者签了又毁约,那要怎样?”
听出他口气不对,梦汐手指相互揪得死紧,咬了咬唇,她怯生生答,“Romeo说如果不签,是我,也是公司的损失,如果签了毁约,那违约金得过亿。”
“Romeo,Romeo,梦汐,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他的口气突然冷硬,梦汐眉头一锁,小肩头紧得厉害,看他的眼神也打着颤。“乔彬哥,你我生气了么?”
等了很久他都不回话,梦汐只得又无措的低下头去,“对不起,我再也不提他了。”
“我没生你气!”他站起来,或许也觉得先前的态度对于梦汐过于恶劣,沈乔彬深吁口气,凝着梦汐惶惶的清眸,“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
永远都这样,乔彬哥永远都这么温柔的呵护她,就算是她惹得大家不开心,乔彬哥还是把所以过错揽自己身上。
梦汐自责,头颅垂得更低,瞅着自己的小手,说,“乔彬哥,这次的合约我还没有签,我不去了,不管谁生谁的,咱们都别气了,好吗?”
灯光耀进梦汐的眼睛,水潋潋的眸子里映了一层浮光。似乎,千般惋惜,又似乎,万种委屈。
沈乔彬突然就哑了声音,他觉得难受,心口难受,身体难受,眼睛,也难受。
好半晌,沈乔彬才抬起手,顺着梦汐柔软的发丝,轻轻从额头向后轻抚,“梦汐,我没生你气,真的,我怎么舍得对你生气呢?我只是怕。”
“怕?”骤然间睁大眸子,梦汐跟着呢喃。
点头,沈乔彬垂下手,他低下眼帘,自嘲一笑,“可笑吧?我也觉得可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世上也有我沈乔彬害怕的事,可是……”
他突然亮了眼眸,对视梦汐柔出水色的眼睛,“可是自从你出现,我无时无刻都在害怕,我怕你过得不好,我怕你被人欺负,我怕你孤独的时候没人陪你,可是,我最怕是我看不到你,我怕你离开,我怕你又被另一个男人抢走,我怕我的生活和生命里你始终只是一个影子,一个随时会消失,就算我用尽所有力气也抓不住的一个影子。”
“那个Romeo我查过他资料,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有魅力,而且,那种吸引力是无法忽视的,也是令我最不安的因素。我想不出任何他会帮你的理由,我也不敢去想。”
“梦汐,你有多么好楚昊他看不到,但我清楚,而且我相信只要和你接触的人都清楚,我猜那个Rome也清楚,不然,别人眼里高傲冷漠的他怎么会帮你争取价码,又怎么会变成你嘴里的‘毒舌男’?”
“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女孩,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更不知道那个圈里的其它人!我也明白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先后顺序,可梦汐,你答应过会考虑我们的关系。我很清楚我这样逼你不对,我不应该把我自己的感情变成包袱压在你身上,强迫你来承担。可是梦汐,我没办法,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已经输在你和楚昊的那段曾经里,我不想,也不能,更不敢再输在有你陪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所以,梦汐,算我求你,如果你可以走出之前那段感情,打算重新选择的话,能不能,先看看我?”
莫名的,沈乔彬内心一阵惶恐。那个罗凯玮放在梦汐身上的心思确实多了些,这令他不得不多想。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梦汐和他聊天时,每三句里就有一句抱怨那男人的话。那些话,他无法像她一样将它们解释成“厌恶”,相反,他觉得那是另一种“被吸引”,这,最令他害怕!
梦汐没能明了他另外的心思,她只热泪盈盈听着表白,嘴角漾着甜蜜的微笑。
沈乔彬清俊标致的面庞耀入眼里,模糊中流动着真实的温暖。
其实幸福,不就是找一个温暖的人过一辈子吗?乔彬哥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明在心上。如果,承诺能让爱自己的人不再担忧,那么,她为什么不给呢?给不了爱,至少,可以给个安心。
也是如今,她唯一能给的!
缓缓,梦汐步子轻移,纤细的手臂环上他腰,圈成两人相识以来最近亲密的距离。抬起头,梦汐笑凝他微愣的俊逸面庞,“乔彬哥,如果我模糊的态度带给你恐惧和不安,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答案。”
说完,在他惊愕的注视下,梦汐踮起脚尖,轻轻的,在他唇瓣映上一吻。
那吻如轻蝶浅落,似细柳翩飞,细细软软,酥酥麻麻,直柔到沈乔彬心坎上去。一圈圈,一层层,晕开无数欣喜涟漪。
“梦汐?”
他梦呓般低喃,丝丝缕缕,又轻又柔。
梦汐红唇微弯,旋开一抹倾城撩人的笑,“这就是我的答案。”
瞧着他那双震惊眼眸,梦汐笑得越发娇美,“乔彬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会看不到,又怎么会不动容呢?只是,我现在给不了太多,我能做的就是像刚才那样,踮起脚尖,努力靠近你给的幸福,所以,乔彬哥,你可以等我吗,等我爱上你?”
够了,怀里的人已经给了他承诺,他还能再奢求吗?
手臂收紧,抱着梦汐,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这一刻,沈乔彬觉得满足而美好。“梦汐,不管多久,我都会等。而且你不需要努力,全部交给我来就好。你只需要每天醒来的时候,比昨天多想我一点点就可以了。”
每天一点点,只要想念变成了习惯,爱,还会远吗?
感动,梦汐闭上双眼,脸颊贴了他胸膛,聆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就想在他怀里这样安然的睡过去。
“好,听你的,从明天早上开始,我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你。”
原来,被爱真的要比爱人幸福很多,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