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只剩二人，就连小心翼翼的呼吸似乎都能清晰听见。说实话，这些天她虽然把所有情绪都整理了一遍，那些该遗忘的，要放弃的，能保留的，她统统试着清空，或是定格在心的某处。但看到他，那些梳理好的情绪又开始打结。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低下头，梦汐佯装镇定的继续折着衣服。
初时慕楚昊并不说话，看她一件一件将衣服叠好，再放进带来的行李箱。可眼见剩下的衣服越来越少，慕楚昊急了，他走过去，抬起地上的行李箱，在梦汐惊愣的注视下，将箱子里的东西往床上倒。
“楚昊哥，你这是做什么？”
梦汐攒着眉，皱着小脸看跟前的人。
“你说我是做什么！”丢开行李箱，慕楚昊突然擎住她的肩头，“梦汐，别任性，这婚是说离就离得吗？不过就因为那晚我犯了一个糊涂，我也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我怎样？”
“糊涂？”
梦汐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笑出了声。笑着笑着，那些晶莹的泪珠滑过眼角，“楚昊哥，难道真是要再一次把我送上别的男人的床，真要等到我被侵犯了，我才能离得了这婚吗？或者你是要我必须陪别的男人睡一次，你才会放了我走，是这样吗？”
“我都说了不是！”
暴怒的摇晃她双肩，慕楚昊几步逼过去，两人一起跌进柔软的大床上。
他栖身压在梦汐身上，身体的重量加上所使的力气，压得梦汐喘不过气。梦汐偏过头，那蜿蜒的泪痕清晰映进慕楚昊眼里。
抬起手，将她落在面颊的发丝轻轻往后推，慕楚昊看着梦汐鬓边那道淡红色的伤痕，说，“梦汐，我发誓以后真的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你相信我，就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他额头抵上梦汐鬓边像小蛇一样的伤痕，额心轻轻摩挲，肌肤传来细微粗糙的凸感。
梦汐闭上眼，眼角的泪一层层渗出，“你永远不会知道待在没有你的房子里，我一个人是多么寂寞；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希望能看见你对我笑；你永远不会知道每晚我睡在这床上，等你回家的心情。我想为你洗衣服，想为你铺床，还想为你做饭，想做一个妻子可以为她丈夫做的任何事，可你不给我机会，就连你出现的地方也不准我靠近。楚昊哥，你永远体会不到我按亮那盏灯时我有多么开心，因为那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而你也唯一能看到的。可是……可是你对我根本就不屑一顾，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感情的事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路太远太远，她一步一步的走，却永远也走不到。
梦汐哭着说完这些话，泪水已经将床单浸了大片。
慕楚昊看着紧阖双眼的她，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鼻头泛红，面庞淌泪。从来不知道，自己伤她已经那么深。
抬起指尖擦拭她泪水，慕楚昊说，“对不起，梦汐，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投的香包吗？你在上面写着‘楚昊哥和梦汐，永远在一起’，所以你怎么能走呢？留下来，就算为了我，好不好？”
梦汐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人给她远在天涯的距离，“我原本以为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对我的笑也是真的，就连你看我的眼神我也以为你是真的不再那么讨厌我，可是……可是就在我为了我们的未来不断争取的时候，你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我想要一辈子珍藏的那些美好原来全是你的同情和补偿，你把我所有的幻想都捅破了。今天你又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你究竟还想把我送到哪里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是我破坏了你和姐姐的幸福，我走，我逃，我离得远远的还不行吗，求求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再也不妄想，也再也不去抢了，楚昊哥，你就饶了我吧，饶了我……”
她以为到手的幸福，其实只是海市蜃楼，看似触手可及，可伸出手，抓住的只是一团空。掌心紧握的，是无能为力。
眸子水光流动，梦汐哀婉的哭诉。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会相信？”
他也怒了！
慕楚昊蹭起身，坐在床边气冲冲睇她。
他耐着性子说出那么多肉麻的话，虽然是矫情了些，可那全是真心。之前他虽然是想着离婚，但真正看到她签下那份协议，他才发现不想放弃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他不爱她，他确定，但，他离不了她，他肯定！
掌心蒙住面颊，将那些泪水重重擦去，梦汐也坐起来，她望着地上的行李箱，说，“只要你让我走，我就相信你。”
她用十二年的时间来爱，他却仅仅只用三个月的时间便把她的爱打入地狱，若再不走，等待她的只有万劫不复。
“梦汐，你说过，只要我不提离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也不会恨我！”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慕楚昊试图用这仅剩下的，在所犯的错误面前不具任何力量的承诺来挽回。
可梦汐心意已决，不过她却是微笑，站起身来看他，“我的确原谅了你，楚昊哥，我不恨你，真的，一点也不。”
她原谅不了的其实是自己，就算眼前的人那么狠心对她，此刻，她依然爱他。
梦汐的话令慕楚昊看到一丝希望，他幽深的黑眸骤然明亮起来，“那你还走？”
梦汐垂下眼睑，弯腰，将那些被他倒在床上的衣服，抱进怀里，叠也没叠，重新放进行李箱。用绝然的背影来回应，粉碎他渺小的希望。
“好，你走，如今的我是留不住你了，在沈乔彬那里住了几天就回家和我闹离婚，我看你其实就是另有目的！”
收拾的动作一顿，梦汐失神的看着箱子里的衣物，对自己临走前他还送给自己的这份伤害，苦笑摇头。
“你说话，为什么不反驳，被我说中了吗？”他冲过去，攫住她手腕，将她拉起来平视，“你是不是打算离婚后就和他一起？”
梦汐看着他染满怒气的脸，心平气和的说，“楚昊哥，你连我为什么沉默都不懂，你又怎么会明白我所说的话？今天我会和你离婚与任何人无关，连姐姐都没关系，这全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一起这么久了，你可以美人在怀，不顾我的伤心；也可以彻夜不归，不管我的等待；你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不在乎我有多难堪。你对所有人都笑，对所有人都好，可你独独吝啬对我说一句话，你也永远看不见我在流泪！”
“别说得那么惨！难道跟着我你就从来没笑过？”梦汐如泣如诉的指责虽然令慕楚昊心疼得缓不过劲来，但他不想承受。
他，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从他掌心抽出手，梦汐再度蹲在地上，将箱子内的衣服随便抚弄一下，她说，“我的东西不多，全在这里，你检查一下吧。”
慕楚昊看着没装满的行李箱，长眉始终紧紧锁着，“你有没有考虑过奶奶？她的身体已经那么差，如果她想见你怎么办？如果她知道我们离婚那又该怎么办？”
梦汐垂下眸子，嘴角凄然一笑，“楚昊哥，当初你为了奶奶娶我，现在又为了奶奶不离这婚，相同的错就别再犯了。如果真有需要，你告诉我就行，我会去看奶奶的， 我也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而且……”
梦汐抬头看了看他，又接着说，“而且你和姐姐也会结婚，把姐姐带去我想奶奶也不会发现什么。”
“吕梦汐，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但你还是铁了心要离这婚是吧？”
“被”离婚，慕楚昊忿忿不甘，他恼怒的偏头看向窗外，“现在天这么黑了，你怎么走？明天再说！”
或许……留一晚，什么都会改变！
梦汐也看向窗外，故意说，“没关系，我可以打电话给总经理，请他过来接我。”
“你……”慕楚昊愤怒看他，“说实话了吧，吕梦汐，你想离婚其实根本就是想和沈乔彬一起。好，你走，从今往后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梦汐微笑，合上行李箱拉链，提起来，转身，头也不回。走到门边时，她回头望向直溜溜盯着他的慕楚昊，“楚昊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去花店，我给你的那束花？”
“水性杨花？”他挑起眉峰问。
梦汐苦涩的笑，转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