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上
刘姐拆开湿巾,抽出一张递过去,看梦汐的眼神晕开几许赞赏,“终于开窍了,你呀,就该学学如何炒作自己,瞧瞧,这条消息放出去,绝对能够博眼球。”
接过湿巾,梦汐擦着湿润的面颊,听刘姐这样一说,动作倏顿,沉默不语。
“哎……”
刘姐长长舒了口气,身子放松软进坐椅里。眼神望着车顶,她自顾自道,“不过刚才那状况太危险了,以后记得在离影迷太近的地方除了炒新闻外还得要有自我安全意识。对了,你要不要去哪?是直接回宿舍吗?”
刘姐问话的时候梦汐正对着窗外发呆,见她久不回应,刘姐拉拉她衣袖。梦汐回过神来,凝她,睫梢上还沾有尚未干去的莹亮珠光,“你说什么?”
刘姐奇怪看她,“怎么了?被刚才吓着了?”
摇摇头,将手上的湿巾捏做一团,攥进掌心,梦汐垂下眼帘,“没事。”
狐疑,不过刘姐却并没问下去,她接着之前的话又问了一次,“要回宿舍吗?”
“不了”,抬头看看纵横交错的街道,梦汐指着前方一个路口说,“我在那下车”。
后来,梦汐搭车直接去了沈乔彬家。经过机场那一场“灾难”,此刻她只想看到沈乔彬的容颜,似乎也只有看见他,惶恐乱跳的心才会平静下去。
可是很奇怪,明明约好的,可梦汐到他家时屋内却没人。
电话打过去,那头的沈乔彬万分抱歉,就是今晚有个推不掉的商宴。他想着此刻的梦汐应该还在飞机上,所以想过会儿再打给她的,谁知道梦汐已经到他家门口了。
听到这话,梦汐心里微微一颤。
在这个她最需要被人安抚,最需要被人用温柔来熨帖的时刻,沈乔彬却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怎么熬?
电话里,沈乔彬说他只要稍稍出现一下,与几个政官寒暄几句便可撤回,要梦汐在家等她。梦汐轻如细蚊的“嗯”了一声,按下指纹锁,自己进到光线昏暗的房子里。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夕阳在墨绿色的窗帘边缘,镶上一层鹅黄色光晕。
梦汐站在房门口,呆呆看着透着些许微光的厚重窗帘,失神。
一秒两秒,一刻两刻
沈乔彬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怎么不开灯?”
客厅内一片黑暗,以为她在其它房间,沈乔彬摁亮壁灯,这才发现沙发里将自己蜷抱成一团的梦汐。
下巴搁在膝盖,听到开门的声音,梦汐仍旧一动不动,她只是面颊轻轻侧偏,无助又迷茫的望着慢慢走进的人。
白T恤,牛仔短裤,纤细莹白的藕臂,修长光滑的双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映衬着灯光碎影,漆黑如瀑的长发垂下来,此时的梦汐,楚楚风情。
“乔彬哥……”
梦汐已经洗完澡,沐浴露甜淡的花香味儿从她身上缕缕散发出来。
知她如沈乔彬一眼即可瞧出她的不对劲,长眉不着痕迹拧了一下,走过去,沈乔彬挨她坐下,“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
缓缓,梦汐直起腰来,顺势往后一靠,她懒洋洋的摇头,“没事,就肚子饿。”
薄唇低声溢出一丝笑,抬起指尖顺顺她发丝,沈乔彬宠溺道,“怎么不叫外卖?”
冲他瘪了瘪嘴,梦汐拿起抱枕,捂进怀里,紧紧的,却不再说话。
“等等,我给你做。”
说完他站起来,刚转身又听得梦汐猫儿一样细细柔柔的嗓音,“乔彬哥,我想吃蒸蛋花。”
“好”
之后梦汐如雕像一般坐着,她木然的听着厨房内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问自己,家的声音,是不是也就是这样了?
约莫半个钟后,一碗蒸蛋花,一碟青椒肉丝,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摆在茶几上。沈乔彬拿起蒸蛋花,递到梦汐跟前,“来,趁热吃。”
梦汐接过,看着色泽鲜嫩的蛋花上一片香葱的翠绿,不由自主,她想起张慧。
想起小时候妈妈总在她哭的时候把香喷喷的蒸蛋花放她面前,柔声轻哄,“小汐乖,妈妈给你做了最好吃的蒸蛋花,别哭。”
妈妈,我又想哭了,怎么办?
这么久了,我还是学不会勇敢,还是学不会忘记,我真的,尽力了。
眸内腾起一团水气,梦汐低下头,一勺一勺,吃着品不出味道的蒸蛋花。
沈乔彬真的很忙,梦汐吃饭时就见他连着接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一通他还去到书房。
本来想和他说今天机场的事,可见他这般,梦汐又不好打扰。洗好碗,梦汐来到书房,沈乔彬从笔记上抬起头来,冲她笑笑,后而低下眼眸聚精会神!
似乎想到什么,沈乔彬突然又抬起头,目光定定落她面上,“留下来吗?”
这个家有专属于梦汐的房间,还有一些换洗衣物,也因此,梦汐嘴里的“家”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这里。
梦汐笑盈盈点头,“嗯,留下来。从明天开始我有四天放假,我想都留在这里。”
闻言,邃眸闪过一丝欣喜,沈乔彬站起来,几步来到梦汐跟前,“我去给你铺床。”
“一起去。”梦汐浅笑,与他一同走出书房。
站在门口,看沈乔彬在床边忙忙碌碌,梦汐突然感慨,“乔彬哥,谁嫁给你谁会幸福一辈子。”
半转过身,沈乔彬凝她,“你不想做那个幸福一辈子的人?”
梦汐嘴角浅扬,眉眼弯弯,“我也想,就怕没那命。”
“胡说什么!”
听她蓦地冒出这样一句不吉利的话,丢下手里的被套,沈乔彬正经起神色,“梦汐,不许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我不爱听这样的话。”
梦汐卖萌的吐吐舌,笑得宛如天真的小女孩,“好了,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么?乔彬哥这么凶可是会把人家吓跑的哟!”
沈乔彬这也才好笑的弯下腰,继续之前的动作。
装套,铺被,抖散,每一个动作都细致用心,站在门边,梦汐闻到清淡的洗衣液香味。
“乔彬哥……”她又叫。
虽然听着她细细软软犹如江南小曲的声调格外好听,不过沈乔彬却没迷醉,他疑惑着再次回头,总觉得今晚的梦汐有些黏他。
自从这个房间腾出来给梦汐后,沈乔彬找人重新装潢,整个房间选用的是柔美的粉红色基调,欧式公主大床,就连顶上垂吊的大灯也是粉粉的。
“乔彬哥,一起这么久了,你会不会觉得我特无趣。”
“无趣的意思是?”
纤细的双眉不由蹙了一下,梦汐抿了抿唇,沉吟着说,“人家情侣都可以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可我们却这样不冷不热的处着,你一定觉得挺败兴致的。”
“哦?”他好看的眉宇轻轻挑起,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这是鼓励我主动些?”
他清俊的面庞被吊灯映着,就像放光的暖玉,浸着一片莹亮色泽。
长睫微微一颤,凝着他打趣的神情,梦汐垂下眸子,双手不自觉交握,一股隐形的压力自心底蔓延开去。
“我今天看见他了,就在我走出机场通道的时候。”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梦汐柔柔的嗓音似乎被灯光压得很低,落到地板上,原先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随着说出的话,如坠下的泪珠般瞬间破碎。
呼吸好像变得厚重,沈乔彬紧着眉,远远看着前额被发丝遮掩的梦汐。沈乔彬觉得视线有些恍惚,她面颊垂下来的那些发丝,似乎也在遮掩她此时的某种心绪。
梦汐无力的靠在门板上,微微仰面,那些粉红的灯光蜇疼了她的眼,微烫。
“好奇怪,当时有那么多影迷堵在出口,而且还有来来往往的旅客,熙熙攘攘接机的人,可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当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着,我惊惶,我紧张,我无措,我呼吸急促,手脚冰冷,就连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我跌跪在地上,突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什么知觉都没有,可等到刘姐扶我起来的时候,看到手背上的水迹,我一摸脸颊,这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说到后面,梦汐的语速越来越快,神情也越来越惊慌,似乎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望的困境当中。
几大步走上前,长臂一揽,沈乔彬将他紧紧搂入怀里,“别怕,别怕,过去了,我会陪你。”
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摩挲梦汐柔顺的头发,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确实将梦汐的狂乱安抚不少。
“乔彬哥……”她拉着他衣摆,面颊向下埋入他胸膛,“我知道说这些话会伤害你,可我觉得不说出来更对不起你。”
“我明白,梦汐,你想什么我都明白。”
梦汐终于抬起头,雾气氤氲的眸子眨也不眨凝他,“你会生我气吗?”
时至今日她都不能给乔彬哥一个完全的情感,反到一直索取和享受,梦汐觉得全身都是罪恶。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还能怎么样?她不够勇敢,不够坚强,尤其在知道她与他之间是个天大的玩笑后,她更是狠不下心扼杀他们曾经有过的一切。
忘掉他给的伤很容易,但若想忘掉自己给他的爱,很难很难。
“乔彬哥,你一定生我的气,生我气对不对?”泪水滚出眼眶,热热的,如一根湿润的线般滑过梦汐脸庞。
“不会,我不会生你气。”
“撒谎”,娇嗔的一声,梦汐握着他双手,“怎么可能不会,就算真不会但心里总会难受的。我真傻,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我就知道,遇见他,我整个人就会乱七八糟。”
“梦汐……”他突然出声,阻止梦汐的喋喋不休,“我说过不生你气就不生,我只问你,你有没有比昨天更喜欢我?哪怕一点点,有吗?”
梦汐看他认真的双眼,点头,“有,我每天都有比昨天更喜欢你,虽然它就只有一点点。”
沈乔彬笑,如初春绽放的第一缕清风那么温柔,“所以我还生什么气,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只要你对我的感情每天都在增加,对我来说,就这足够了。”
哪怕它渺如沧海一栗,微若凡尘细沙,但一点又一点,他相信终会砌出一座爱的坚固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