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岳柱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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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李先生恃才平难事翁巡抚千里托平安1

岳玉擎引兵败走AH行至傍晚,路过湖广七英酒肆,令兵勇搜索玲珑锦鲤于鲜,里里外外寻翻了三五遍,不见于鲜踪影。问袁文裳时,只仰头看天,嗤之以鼻,岳玉擎大怒,命鞭笞之,袁文裳咬紧牙关,只是一言不发。岳玉擎无奈,赞声“是条好汉!”绑在树上,也不理睬。于是下马歇息,命兵勇就酒肆里整治便宜吃食。有机灵的手下,着酒给岳玉擎洗了胸口伤口,抹了随军携带的金疮药,止住了血,包扎了。又燃烧烈酒,扑在后肩伤处,马维祺这一掌使了十分功夫,已将肩胛骨震裂,岳玉擎拼命厮杀,一口十三斤七两的钢刀舞了大半时,又一百二十斤的紫金震天弓连开六弓,如今就是抬臂也似举千钧,只得着长布吊了胳膊。

众人七手八脚,将岳玉擎伤口收拾停当,饭食已备好,众人囫囵吃了,又干粮凉水给袁文裳填饱了肚子。岳玉擎道:“这里匪巢,贼人不久必赶回,我等伤疲,不能厮杀,应当早去,众人打点精神,今日辛苦一夜赶路,待明日到前方麻城驿站,再好好歇息不迟。”

众兵勇道:“谨尊军门将令。”因收拾行装,预备启程。

岳玉擎又道:“这匪巢留下,必生后患,你们寻些干柴,摔破酒坛,引火烧了罢。”

众兵勇得令,就墙下铺了干柴,摔破酒坛,一把火不一刻已冲天而起。

众人簇拥了岳玉擎上马,押了袁文裳,径取麻城而去。咬牙苦行了一夜,不敢停歇,又奋力走了一上午,已到麻城驿。岳玉擎亲自带两人押袁文裳赴县衙交割看押,那县官不敢怠慢,安排袁文裳牢房暂押。办迄回执手续,岳玉擎等人既回驿馆,一面安排大夫看伤养病,一面手书一封着驿馆六百里加急军报赴皖,备述此事前因后果与胡林翼知道。一切停当方才安心歇息。

待了三日,胡林翼回信,只说前方军事紧急,大战在即,教岳玉擎不辞辛苦,即日起押解袁文裳赴皖,并已延请名医,只待众人到达,为岳玉擎治伤。岳玉擎只得打点精神,约束兵勇,收拾行囊,去县衙提了袁文裳,启程付皖而去。

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不必细说。行了十几日,这日午后,终于到达庐州,此时已是六月天气,几近三伏,只热的众人七窍生烟,岳玉擎安排手下兵勇驿馆歇息,带了两人,压着袁文裳,径往AH巡抚衙门而来。

巡抚衙门本在安庆,安庆失陷,搬至泸州,规格气派自是小了许多,却也一派威严景象,门口一对石狮子张牙舞爪,两排戈什哈跨刀而立。岳玉擎命手下押着袁文裳就石狮子旁等候,解了钢刀,交付二人看管,自上了台阶去叫门。不一时小门出来一个门子,上下打量岳玉擎一番,问道:“你是何人?叫甚么门?”

岳玉擎就腰间取下腰牌递过去,陪笑道:“劳烦小哥通禀,湖广总督官文宪台大人麾下,城防绿营游击岳玉擎,奉调拜见胡……”未及说完,那门子笑道:“呵,是岳军门,我家翁大人有令,岳军门一到,不必通禀,教即刻入内堂相见,您请跟我来。”

岳玉擎道:“沿途捉拿粤匪一人,现押在阶下,是不是一并带进去,交二位巡抚大人审讯?”

那门子探头瞄了一眼袁文裳三人,道:“这人交给我们吧,贵差一路辛苦,请暂回去休息。”又指袁文裳对两旁的戈什哈道:“将那犯人看押起来,等候翁、胡二位大人发落。”于是两个戈什哈就兵勇手里接过袁文裳。

岳玉擎道:“你两个暂且回去休息,不要惹是生非,好生等我回去。”二人应了,岳玉擎乃与门子入了衙门。

一路穿梭绕过前厅大堂,就在后院一处内堂停下。远处就听的堂内有人说话,声调甚是激烈,近来方才听得真切,只听一人道:“自我入皖,同胜保将军与捻、粤两处匪贼厮杀大小战役不下四五十,定远、寿州、天长、六安还有泸州这块安身之地,没我翁同书这个书生出生入死,何来这大半AH就是那个苗沛霖,也是我手下降将,比战功么?大清就只他曾涤生的楚军是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什么两江总督?什么一方诸侯?一样是朝廷鹰犬!却来拿大,斥我的不是?苗沛霖是狼是狗有甚么关系?总归他现在是朝廷的人,若没有这般“反覆小人”牵制捻匪,他能安坐中军帐,千里合围安庆城?”正说的起劲,忽然瞅见门子在外面探头张望,喝道:“甚么事?”

那门子道:“岳玉擎岳军门前来拜访,我已引至堂外等候,因见大人正与胡大人说话,不敢打扰,故而探望。”

那堂内又一人急道:“是柱臣来了么?等你等的好生心焦!”说着自堂内走出一人,这人一身玄色绸袍,脚蹬凉靴,头皮刮得锃亮,一张面皮白净似玉一般,三缕胡须修的一丝不苟,一双凤眼精光四射,却是面带着微笑,说不出的从容不迫,安宁淡雅,原来正是襄助曾国藩合围安庆的HB巡抚胡林翼。

这是岳玉擎早已惯熟的人了,忙打了个千,道:“标下给宪台大人请安。”未及起身,堂内又走出一人,圆脸细目,方鼻阔口,面色涨红,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不住地扇风。

胡林翼忙道:“柱臣不必多礼,快来见过翁同书翁大人。”

岳玉擎方知方才言辞激烈,直言犯上,指摘曾国藩的就是这位AH巡抚。于是加了小心,忙又打一千,实实的碰在地下,朗声道:“标下武昌城防绿营游击岳玉擎,见过翁大人。”

翁同书此时情绪已然缓和不少,收了折扇,虚扶一下,笑道:“武状元嘛,又是官文大人手下得意干将,我是久仰的了,不必拘礼。我其实也好相与的很,贶生是最知道我的,其实总督、巡抚什么的,无非是为朝廷尽忠,为皇上卖命,官阶上下贵贱,与我来说是不放在心上的,就是曾伯涵大人,跟我们也是开诚布公的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疑心顾虑,怎么跟胡大人,就怎么跟我。”

岳玉擎被说破了心事,面上尴尬,只瞅胡林翼,胡林翼笑道:“来来来,进屋说,诺大的太阳,待会再中暑喽。柱臣身上还带着伤呢,不是这样的武将舍命厮杀,又能仗谁平定粤匪……把这瓜换一盘,在盛一晚冰酸梅汤,给柱臣祛暑……如今国家危急,忠勇侠义之士无不思报效国家,若能汇聚英豪,同心协力,何愁匪患不灭,天下不平?就说官文大人,那是侍卫出身的上三旗,又战功赫赫,坐到一方诸侯,不免有些睥睨群雄的劲头,遭人侧目也未可禁。其实他人是极好的,那份豁达胸襟就常人难有……柱臣我晓得你笑甚么,其实家奴也好,内侍也罢,只要是经济之道,忠义之言,为何不能倾听?这叫做‘兼收并蓄’的意思。高宗时候的傅恒傅爵爷,府内走出的奴才,做到一方知府的有的是,这样的人,才是心系天下的国士。再把话说回来,若没有他官揆伯坐镇武昌,我们能在前线安心杀敌,建功立业?”

官文跋扈,一应政事皆决于家奴,岳玉擎是最知道的,胡林翼是官文妹夫,替官文说好话,他只觉得好笑,后听胡林翼一番道理,才知道这话真是玲珑剔透,八面春风,替官文辩解,既在人前称赞褒扬一番自己内兄,又劝和翁同书与曾国藩之隙,亦彰自己虚怀若谷的风范。岳玉擎越琢磨越觉得胡林翼智慧聪明自己万不及一,不禁敬佩不已。

其实当初傅恒以军法治家,所有外放做官的奴才都是跟着傅恒在战场上用军功博来的,官文虽一世英雄,政事却浑噩,手下奴才仗着主子宠信,狐假虎威,伤风败德的多有,把官文比傅恒,如此强词夺理,巧言善变,翁同书只觉得无言以对,可奈却又是胡林翼好言相劝之言,只得微笑道:“贶生之言甚是!值此国家倾覆之际,一己委屈实不堪言,唯有与诸公同心戮力,扫荡群寇,诛灭宵小,如此上报皇恩,下安黎民,才是大丈夫所为!”

岳玉擎听翁同书慷慨陈词,不好沉默不语,只得道:“玉擎愿唯二位大人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