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混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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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激荡向前(2)

“她,竟然会爱上嘉宾!而且是经常做哪个的节目就爱上哪个,这很离谱!但事后想一想,也属正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每个成功人士一定有他们吸引人的一面,被吸引是正常的,但她又很快能从这嘉宾身上找出让她讨厌的东西,然后安全地把自己择出来。等到做下一位嘉宾的节目时她又投入一回,再跳一次出来,翻来覆去,对这种精神恋爱,她乐此不疲。这就是为什么艳艳每次都能把嘉宾的故事挖得特别透彻,因为她曾经爱过他。”

本来很美好的一种感觉,被戴军这么一描述总感觉怪怪的。艳艳想澄清这件事很久了,但一直怕自己越描越黑。“是这样,我和静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做节目会’爱‘上嘉宾,不管男的女的。如果你爱你的嘉宾,你的态度就会不一样,你不屑于外界对他的评价,你要重新了解他,搜集他所有的细节,因为你怕错过了什么。而且你爱他,你才会想要尽力在节目中为他制造惊喜,你希望他喜欢这期节目,甚至忘不了这期节目。”

小马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刚才连着提了几个问题,似乎都有点被否掉的感觉,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你是不是还是想问,究竟什么是’不一样‘?”胡博说。“是。”小马点点头,心里的答案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其实每个人的故事本身就是不一样的,所以不用去刻意强调做’不一样‘的故事。你只要足够了解嘉宾,就能做一期好节目。”胡博说,“至于表现手法,聊天的切入点很重要。比如有些故事,嘉宾在别的节目中已经讲过了,但特别重要不能丢,你可能觉得这下没法不一样了。其实不一定,因为这个故事可以换一种讲法:比如有些事别的节目可能挖得不够深,还有疑点,那你就去把它挖透。别人聊’平时在家干吗‘--从5点半起床聊到12点半睡觉。你可能就只用聊一个点--中午吃完饭,剔不剔牙,怎么剔牙。这事你要是都能聊出品味来,那就属于很高端的玩法了。你要知道,看问题的角度比故事本身更重要。”

白琳点点头:“没错。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真诚。用我们的方式来告诉嘉宾,’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你,而是为你好‘。我们要呈现真实的你,这里面可能包括一些缺陷,但这个人就是你。我们不会塑造一个’你‘给别人看,不会给你镀一层金,但我们会让观众喜欢你。我想,这个立场就是超访不一样的一个地方吧。”“这是一个老话题了。”胡博接着白琳的话讲,“首先,明星也需要有一个情绪的出口。但实在没有多少节目能够让他们从从容容地去说故事,去表达压抑、痛苦和困惑,去梳理自己走过的道路。而’超访‘可以。所以当一个嘉宾感受到了’超访‘的这份真诚,他就会愿意把感情流露出来。他愿意告诉你’我当年对不起那哥们儿‘,他愿意告诉你’我骗了自己最亲的人‘,他愿意向你展示他曾经的软弱与悔恨。有时候,说出来,哭出来,他就变得活生生了。观众会觉得这个人不完美但很可爱,这个人值得被喜欢。”

“所以静姐和戴军哥才敢和嘉宾开玩笑,问那些犀利的问题,因为他们有把握这些不会给嘉宾减分。这份信任感是互相的。”艳艳说,“真诚的确是’超访‘的一个基本立场。我们希望对面的嘉宾能够不仅仅分享他们的快乐,也能够分享他们背负的痛苦。这并不容易,但是在座的大家必须去努力实现的。当所有人都在含糊其辞,你却清醒地坚持着时,那你在起点就不一样了。”

如果那天李静和戴军就站在旁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笑。那些原本是“一张白纸”的小孩们,已经可以很有底气地说一些话了,而且是对“第三代”的“超访”家族成员说。

“艳艳姐说得没错,真诚并不容易。这不仅仅在于嘉宾是否能真情流露,还要看我们自己能不能拿捏好节目的分寸。吴琼、阮巡夫妇那一期节目,就是很好的例子。”这话是白琳说的,那期节目是她第一次做编导,是艳艳带着她做的。“当年央视某栏目播出了一个人物片,记录了吴琼在北京的坎坷生活。她母亲看到了这个片子,心情非常不好,一个月以后去世了。

这件事让吴琼受了很大的刺激,她一直很自责。通过前采,我们认为这个故事可以成为一个大高潮。但对台本的时候,两位主持人一致认为,当年的纪录片片段不能播。或许播了收视率会更好,这样的画面是非常具有冲突性的。但他们三个人都说不要。我才明白了,他们是不想让吴琼在节目上带着未解的心结去直面人生的悲剧,太残忍。可能有些节目宁愿用嘉宾的痛苦做噱头来赚取收视率,但揭疮疤不是’超访‘的玩法。我们必须清楚,如果你要呈现一个真实的人,那你就一定不能剥夺他的尊严。”

“我记得那期节目。”艳艳接着说,“那是吴琼第一次公开谈起这件事。我们前期准备资料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是后来我带着白琳去采访她妹妹,才从她妹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于是我又找了个机会跟吴琼聊天,并且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她,没想到她才讲了几句就要哭了。我知道这是她的软肋,我也知道她愿意在’超访‘说,就够了。我没有再去追问,我不想她在前采的时候就整个瓦解掉,我希望她在节目现场自己去做一个选择,如果不想说,那么主持人不会去逼她;如果想说,那么就把最浓烈的情绪放到镜头前。”

做节目,总会很贪心。正如“超访”那令人崩溃的第一期试验品,什么味道都加进去了,反而让人吃不出个酸甜苦辣咸。其实无须太急,保持自己的态度,自然就能熬出最好的故事,最浓的情绪。

“你们开午餐会呢?”李静突然一头钻了进来。艳艳看看表,原来下午的主管例会又要开始了。“你们怎么还没开完会,我客户都见了三拨了,再开就直接天黑下班了。对了,你们没说我坏话吧,我一上午直打喷嚏。艳艳,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冠名赞助商的活动策划怎么样了?胡博我觉得你上次那个片花做得太阴暗了,你怎么不回我短信啊?白琳,下次的编前会是什么时候?我和戴军最近都特别忙……”李静真的很想念这样的讨论会,那些年的她总是很想要一个明确的结果,“超访”是什么样,还可以是什么样。但彼时,她已不急着要答案。

人物、故事、技术、情感、节奏、分寸、电影、电视等种种元素,“超访家族”就这样被它们卷裹其中,但又乐此不疲地追逐,并享受它们。“超级访问,不一样的访问。”这句说了六七年的口号究竟要怎么去解释?这个问题有很多人在想,媒体、观众、学者,还有“超访”自己。那天李静翻书看到黑泽明说的一句话,顿觉这位大师的答案最为精辟。黑泽明说:“实心”被掏空了“的孙红雷。

际上电影到底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擅长理论,无法在理论上说明清楚。但是,一部电影拍完,你会觉得’啊,它终于成为电影了‘。”

在李静的记忆中,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印象很深的一幕是:孙红雷上完节目,一个人坐在后台,表情呆滞。有观众过去跟他打招呼,他缓缓吐出四个字,“让我缓缓。”一个嘉宾如果上了一期节目有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那这个访问就“不一样”了。所以说,“不一样”的节目终究不是一个说得清的结局,而是一个致思揣度的过程;喜欢这种玩法的,也必定不是常人,而是一群异于常人的--异术家。

无双不可拷贝

“能看到多远的过去,就能看到多远的未来。”李静一直相信这句话。她和戴军在2007年的初春第二次坐在了“超访”的嘉宾席上,只是这一次,她的任务不再是帮戴军寻找另外一只记忆中的海豚,而是去寻找“超访”走过6年的种种痕迹。她拍了拍自己坐的红沙发,说:“2000年开创这个节目的时候,办公室只有一张沙发和一个彩电,这两件都是我妈掏钱买的。现在,我们有600多平方米。只有元老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那些重要的人、事、物,“超访”是不会忘记的,他们是里程碑,就伫立在沿岸,纵使潮水如何涌动也无法被隐去。他们让“超访”安心,无论未来将要沿着蜿蜒的海岸线走向何方,都能在回头的瞬间看到来时的路。

当尹相杰出现在这期节目中时,戴军甚至可以清晰地说出尹相杰在节目中分享的中学趣事:一群小伙子经常到北京的玉渊潭骑车,经过湖边相偎的情侣时一定要唱上一句“那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这些细节估计连尹相杰自己都淡忘了吧,不过是一期电视节目而已。但有时记忆就是这么的诡异,一个人的稀松平常却成为了一群人的惊心动魄。

这期节目终将成为又一处铭记的原因是--“师父”黄阿原也来到了现场,这是几乎十年之后的相逢。十年前,他和李静搭档采访戴军,十年后,戴军抢走了他的搭档,还连声对他说着“感谢”;十年前,李静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对“娱乐”的最初理解,而十年后,他从美国赶回来见证李静在“超访”的6周年。如果说物是人非是一种遗憾,那么这种“物非人非”,更像是一种成长。而且这种成长绝不仅仅属于李静一个人。那些“总结”不光是一种记录,而是一种督促,让每一个人的“成长”都能“有迹可寻”,并为更好的走向未来积蓄足够强的动力。

行至2007年,“超访”团队已经迎来了第三代的新生力量,而老一批的超访成员很多都已成长为领导的角色。新老混合的团队继续完成着“超访”团队与个体的奋斗,他们依然在这里收获事业、爱情,抑或是一种忙碌之中的简单快乐。

对于这种时光的相似与转折,作为第二代超访成员的白琳总是能够敏感地觉察到。她还记得2002年的那个秋天,她刚到“超访”不久,并不确定自己正在做的究竟是件什么事情。中秋节,李静、戴军带着他们一帮年轻人在聚龙花园对面的“南岛渔村”聚餐。吃了些什么她忘了,只记得李静很豪迈地与众人干着杯。后来大家都喝得有点醉了,也不知是谁“噌”地把一张纸巾抛向空中。一瞬间,无数的白色有如花瓣般被胡乱地洒向包间的各个角落。紧跟着大家纷纷站起身来,躲避或争抢着那些迅速袭来的纸巾,然后再展开新一轮的大战。白琳穿过层层围攻走出饭馆,才发现街上已是灯影阑珊。可回头望去,临街的包间里依旧是闹成一团,恍惚可判的欢呼与嘻笑在静默的夜里就像是来自一段遥远而新鲜的梦境。她乐了,跑回包间,一推门却见李静恶狠狠地冲众人喊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我现在宣布谁都不、许、丢、纸、巾!”然而“巾”字的尾音还没拖完,“啪”一张白色的东西就以从天而降的架势直直糊在了她的脸上。

时光流至2007年,赵宝刚导演带着《奋斗》剧组做客《超级访问》,他在那期节目中提到“奋斗”这个词时,很自然地用了“快乐”这个定语。他说:“以前提奋斗,可能叫’艰苦‘,我们今天叫’快乐‘。你把一切事情都当快乐,就是奋斗。其实带来快乐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它也需要你们的奋斗。”这话实际上有两层含义,拿胡博举例,他四天没有合眼,喝了李静亲手冲的咖啡,虽然差点被呛死但特别兴奋,这是过程的快乐;之后他剪的片子很成功,观众都乐了,这是结果的快乐。过程和结果都快乐了,奋斗的意义就实现了。

这种感受是与悄然到来的娱乐时代不谋而合的,只不过感受比时代来得更早了一些。最初的超访团队几乎都是由毫无经验的“80后”组成,真真正正是一摞“白纸”。李静知道,上色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她并不确定这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但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和他们一起吃羊肉串特别快乐。所以,她选择相信这些人--如果是一群懂得快乐为何物的人,就一定能明白如何去为之奋斗。于是,她就这么带着一群“野路子”坦坦荡荡地闯入了娱乐大潮的中央。李静说:“一开始我也没意识要去建立一个怎样的团队,全凭我的直觉和兴趣。但我后来发现这支团队的核心有一股很强的正能量,我们是打心眼里传递正能量的。”电视业的流动性很大,做电视的人常被称为“蚂蚱”,“超访”却留住了那些年轻人,并且让他们带着更加年轻的人一起认认真真地折腾下去。

除了“快乐”,另一个可以修饰“奋斗”的现代词汇是“坚持”。2007年,超访的嘉宾席上出现了很多半路出家的主持人。他们拥有不同的职业背景,有着不同的入行动机,但相同的是,在成为主持人的最初都曾面对来自外界的压力与来自自我的怀疑。胖胖的刘刚在主持《超级大赢家》之前做过电镀工,在节目组“领掌”两年,终于有机会拿起主持的话筒。然而胖胖的身材却让他饱受争议,曾有观众直接打电话给节目组说:“那胖子我们村里人都讨厌他,长得像猪一样,别让他出来了。”这个时候制作人鼓励他:“有人喜欢你就有人骂你,你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努力,让骂你的人喜欢你。”于是,刘刚选择用加倍的付出争取观众的肯定,那段时间他每天花16个小时坐在电视机前看带子、做笔记,只为了能讲出一个好笑的笑话。另一位遭人“投诉”的主持人是李艾。转行之前她已是超级名模,可以说事业的起点并不低,然而一次主持的口误让她第一次听到了来自台下的嘲笑。“眼睛小、大舌头、普通话不好”,这些恶意的标签一直跟随了她很久,直到她将自信的眼神演绎成新的标签,标明了个性与时尚。另一个时尚、帅气的年轻人安琥,则是在戴军的推荐下歪打正着地从北漂转变成了一名炙手可热的主持人。不过他说第一次主持直播节目,想要临阵脱逃的自己硬是被导播一脚踹上了台。后来,小有名气的他被一家电视台高薪纳入麾下,可惜的是个性张扬的他在那里陷入了风格的窘境。“完全找不到方向”,这是他对那段主持岁月的评语。在经历了自我的拷问后,他最终选择离开虚名,重新开始。

主持人是一个需要不断进化的职业,它不会拒绝任何源于他处的经验,也不会拒绝任何出自半路的选择。但同时,它又是一条绝对没有捷径的道路。正如周群在“超访”中所说的,“主持人的生命当中没有奇迹”。所以当被问到“主持人的3个关键词”时,她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坚持,坚持,坚持。”或许对于电视而言,“改变”与“坚持”本就不是两个对立的词。没有经验的时候,谁都会在模仿中学习,在批评里前进,然后在潮流中应变,在竞争中坚守。这6年,李静和戴军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访谈节目崛起、维持直至关门大吉,他们非常清楚“超访”要面临的考验。当“平民造星”成为励志新样板,当“选秀”以井喷之势触发了这一轮娱乐的风潮,大家也在期待着《超级访问》的新动作。

改变是必需的。电视这一行,唯创新者生存。然而改变并不是为了追随,而是为了超越。艺术大师毕加索说:“模仿别人是必要的,模仿自己却是可怜的。”这才是“改变”唯一的动机。所以李静一直不喜欢用“改变”这个词,她说“超访”要的是“焕发青春”。如果是一个企图代表时代个性的节目,就要用这个时代的话语去表达。“不管年龄多大,心态若是老了,对新鲜的事物不再好奇了,那就是退场的时候。相反,如果心态年轻,就能在新的时代焕发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