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言家中子弟无不谦者，此却未然。余观弟近日心中即甚骄傲。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之短者，骄傲者也。弟于营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树堂诸君子，左宗棠像弟皆有信来讥评其短，且有讥至两次三次者。营中与弟生疏之人，尚且讥评，则乡间之与弟熟识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则诸子侄之藐视一切，信口雌黄可知矣。谚云：“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非必锦衣玉食、动手打人而后谓之骄傲也；但使志得意满，毫无畏忌，开口议人短长，即是极骄极傲耳。
【译文】
弟弟你说家中子弟没有不谦虚的，这却不一定。我看弟弟你近来心中就十分骄傲。只有尊重别人，不轻易议论别人，才是谦虚谨慎的人：凡是喜欢嘲笑别人、议论人家的缺点，就一定是骄傲的人。弟弟对我军营中人，如左宗棠、李元度、陈鼐、冯卓怀各位，都有信来嘲笑和议论他们的缺点，而且有的嘲笑了两次甚至三次。对军营中与你并不太熟的人，尚且这样嘲笑议论，那么对乡下与你非常熟悉的人，怎样鄙薄讥笑也就可想而知了。弟弟你尚且这样，那么众子侄怎样轻视一切，随口乱说也就可想而知了。俗话说：“富庶之家，子弟大多骄奢，权贵之家，子弟大多傲慢。”并不是一定要锦衣玉食、动手打人才叫做骄傲，只要稍有得志便意气骄傲、肆无忌惮，开口闭口论人短长，那就是极骄横傲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