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南荣昌绕过书案,走到张秀琴的身边,粗糙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锐利如鹰的墨瞳直望进她的眼里,不错过她的丝毫表情。
面前的这张脸,眼里嘴角都带着熟悉的笑意,但这笑没有让张秀琴放松,反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只感觉到彻骨的寒。
他的眼神,仿佛就如在嘲笑她的懦弱一般。
她可以连眼也不眨就杀人,可她却是做不到不在意南荣昌的所思所想,但她毕竟不够聪明,也没有他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永远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想要做什么。
同样,也无法摆脱他的甜言蜜语,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逆天而行。
“没……妾身没想什么。”摇了摇头,被动的望进他的眼里,心跳如雷,却不因害羞,而是惊惧。
若问,她张秀琴怕谁,无疑就是她的夫,她的天。
“琴儿就算不说,本候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南荣昌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让她如愿以偿的避开他的视线,眼里掠过一抹阴狠。
伯昌候再也不可能恢复往日荣光,以他之才若想要那往日荣光并不是难事,只是他伯昌候府一脉的根并不在夜国,也不在飘渺大陆。在这里做得越多,南荣昌便觉得越是无能。
他要回到那里,拿回真正属于他的一切。
那,才是他真正要想要的。
“虽然语儿不听话,但她毕竟是本候唯一的女儿,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本候都会保住她的,当然还有琴儿你。”
南荣浅语是南荣昌唯一的血脉,也许是他做的坏事太多,老天才让得有此报应。
子嗣单薄吧!
他在南荣浅语身上花费了那么心血,一心一意的培养她,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她对他有了反抗之心,想要摆脱如今的局面,掌控自己的命运,南荣昌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异常的高兴。
他,终于等到这么一天的。
南荣浅语若不是女儿身,必定比世间许多男儿都要强,他女儿的智谋不比他逊色多少,甚至比他更加的出众,总算是不枉废他对她多年的教导与培养。
他可以死,只要南荣浅语能活着,那么他的宏愿必将实现。
“妾身只希望语儿平安,更不会让老爷出事。”忽然,张秀琴主动握住南荣昌的手,笑得妩媚动人。
这个年纪的她,容貌已是远不如年轻的时候,但露出这般神情的她,却是另有一番风情。
死,她是不怕的,她只是不想看到南荣昌身边有其他的女人。
伯昌候府今晚必亡,而住在这里面的人,也是一个都活不了,非死不可。
即便,夜绝尘不会斩尽杀绝,但南荣昌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离开前,府中所有人,哪怕是猫狗鸡犬,都将一个不留。
“管家。”
“奴……奴才在。”伯昌候府有两个管家,一个专管府内大小事务,一个专门跟在南荣昌的身边,只听从南荣昌一个人的指示。
书房门口这个浑身直打哆嗦,只差没有尿裤子的管家,只是伯昌候府明面上的管家,对南荣昌做过的事情他是一无所知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听了南荣昌跟张秀琴的谈话之后,面如死灰,连魂儿都不知飞哪里去了。
猛然听到南荣昌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将他劈醒,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跌坐在冰冷的地方,声音颤抖似筛漏。
“大开府门,去回战王殿下的话,本候亲自迎他进府,请他稍等片刻。”
管家趴在地上,一颗脑袋都快要埋进地里,身体仿如秋风中的落叶,散落了一地。
“怎么,没听清楚本候的话。”
“听……奴才听、听听清楚了……”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相信管家应该很明白。”
“奴才明明白……夫……夫夫人放放心……”管家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落了一身的雪,恨不得立刻烟消云散,第一次那么渴望此时的自己是身在梦中。
难道,近来闹得沸沸洋洋的事情,真是出自候爷之手吗?
这……这不是要造反吗?
下毒意欲控制皇上,还有王爷皇子,再诬陷太子,哪一条不是死罪。
怪不得,大晚上的战王要带兵包围整个候府,要是没有证据,也不会闹出这般动静。管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脚步更是虚浮得厉害,行尸走肉般的朝着候府大门奔去。
寒风呼啸,刮得脸颊生生的疼,他却不觉得冷,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落,即便是扯着袖子都擦不干净。
“琴儿,府中之事便交给你,本候迫不急待的想要亲自去会一会战王。”他想看看,传说中的不败神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永不会败。
“老爷放心,妾身定不负重望。”
“琴儿办事,本候放心得很。”
拿下夜国的计划既然失败了,南荣昌心中有不甘,甚至有怨,但他并不气馁,怪只怪他棋差一招。
琉璃宫中,他三重设计,两计败于战王妃伊心染之手,最后一计竟然胎死腹中。
遥想伊心染初到夜国时,他曾经也如皇城所有的百姓一样,将她当成一个处处闯祸,处处惹麻烦,几乎一无事处,连跨个火盆都险些掉进火盆里面的麻烦王妃。
又岂知,她才是真正聪明,厉害的那一个。
她隐藏之深,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若非有她,他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时间不多,妾身这便去安排。”张秀琴转身,快步出了书房,“老爷一定要小心。”
他再坏,再对她不起,他依然无法真正的放下他。
或许,只有等到她死了,才能学会放下,学会舍得。
“琴儿也要小心,我会传信给语儿,让她小心的。”
“嗯。”
夫妻两人遥遥对视片刻,张秀琴抿了抿红唇,再次转身头也不回的决然大步离去。
“来人。”
“候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