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忘情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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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锦瑟年华(二)

雨儿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连连向乔山比划入水,然后自己扑通一声跳入水。乔山拉起起阿莲也正待跃入水中,阿莲忙拉住他道:“这里的水下面有大龙须,跳下去就会缠住起不来,赶快向前划船,过了这片水草就行了。”二人抓起船桨,奋力向前划得几丈,耳中已听到毒蜂急速飞行的嗡翁之声。乔山转头一看,已有十来只体纹黑白相间的大蜂排列成队,疾飞而来,转瞬已到了眼前,乔山心中大惊,想也未想,伸出手臂将阿莲紧紧护住,压倒在小舟上,然后拉起长衫的下摆,将二人的头蒙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把阿莲蛰伤。

这时耳中只听到毒蜂飞行之声愈加响亮,几乎就到了耳边一般,忽然又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破空之声,毒蜂嗡翁飞行之声跟即消失,听到远远传来方子腾的声音:“乔公子勿惊,毒蜂已被驱走,雨儿,快从水里出来。”

乔山爬起身来,向密林中看去,只见一铁甲武士正缓缓在湖畔登上一支小舟,雨儿也游上了岸,沿着湖岸跑到了小舟之上,撑起船浆把小舟划了过来。乔山回过头去,见阿莲面容苍白,一只小手紧紧把自己的衣袖捏住,乔山低身将阿莲的手握住,轻声道:“阿莲别怕,子腾兄已将毒蜂驱走了。”

阿莲这时眼泪却流了出来,边哭边道:“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刚才飞了那么些毒蜂,是头牛也抗不住的,你不顾自己,我可担心死了,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我一点不受伤,又有什么用呢?”乔山无言以对,只得温言相劝。

二人说话间,雨儿也将小舟摇到旁边,那铁甲武士取下头上的铁盔面罩,只见一张略带风尘之色的面孔,剑眉星目,高鼻方口,正是那小镇上的跌打医生方子腾,此刻他一身铁甲,更显得英挺迫人。

乔山心中暗赞了一声,道:“多谢子腾兄,救命之恩,难以言表。”方子腾笑道:“乔公子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呵呵,这身铁甲是在下仿造当年金兵的重甲铁骑所制,铁甲厚重,毒蜂怎么也伤不了我,让公子见笑了。”说罢方子腾将盔甲解下,跳到了乔山的船中,对雨儿道:“雨儿先回去,我与乔公子多日不见,便在这湖上相叙。”雨儿点头应了,将小舟上的一张长弓,一袋箭扔了过来,道:“这个放先生这边,要是还有了毒蜂来,还有用。”

乔山定神看了一眼那张弓,竟然只是一块普通的竹片所制,竹片侧面还有毛刺,用一条麻绳作弦绷成弓状,中端用布条胡乱缠绕了以便握持。从箭袋中取了一枝箭来看,乔山更是惊讶,那箭枝竟然也由小竹枝所制,全部中空,连箭头也没有,只在前端包了半寸宽的一圈铁皮,箭尾粘上的居然是也几片鹅毛。

方子腾笑道:“这箭枝中空,破空发音,只是驱赶毒蜂,倒不能和真的箭枝相比,乔公子精通六艺,就不要笑话在下了。多日未与公子相逢,甚是想念,不如上岸之后,你我二人把酒畅饮一番如何?”乔山道:“这个自然!阿莲正好采了莲子,再让她做几色小菜,我还有从临安带回的几瓶竹叶青,正好今日把它喝了。”

阿莲心知刚才乔山将自己紧紧抱住的情形必定为方子腾看见,心中又是害羞又是喜悦,自不与二人答话,只管在前面将小舟划动。划了十来丈远,乔山听得阿莲轻轻道:“哎,这就是那种毒蜂!”见阿莲伸手在湖面捞起一支竹箭,上面穿过了两只黑首白尾的大蜂,乔山惊道:“子腾兄神乎其技呀!刚才我就疑心,箭枝破空之声一响,毒蜂那飞行中的声音就全部消失,若真是被驱走,飞行之音应当渐渐远离才是,原来都给子腾兄用这种没头的箭射下来了!”

方子腾淡淡笑道:“这是巧合罢了,在下少年时曾习武,呵呵,当年立志做岳武穆那样的英雄,不过自己终究才干有限,后来才做了这治伤的营生……咱们不说这些武事,说来在下心中可不快活。”

小舟行得一段,阿莲在湖面又连续捞起了四枝穿了毒蜂的无头箭,枝枝皆射中毒蜂,最多的一枝竟然穿了三只。阿莲惊呼连连,方子腾只是淡然一笑,乔山却心中嘹亮,刚才毒蜂逼近,箭枝破空之声仅得短暂的一瞬,所有毒蜂皆中箭,并非如方子腾自称那般被声音驱走,是他用这张粗劣的竹弓同发数箭,同时将这批毒蜂射落水中,这等速度、眼力及力道,已远超百步穿杨之境界。

几年前方子腾由北方搬来江南时,乔家刚好买下横渡的别院,乔山也在此研读诗书,当时方子腾虽然也做跌打医生,但毕竟横渡镇小,方妻多病,自身还得耗费不少珍贵药材,生计很见窘迫,乔山与他相识后,便让乔家从那年起,所有供给方子腾各类药材均先货后款,送货上门,半年一结,方子腾这才从拮据中解脱出来。这几年他揣摩治疗蜂毒之方,试验所用药材,也由乔家免费提供。

小舟已划到小镇边,方子腾抬头看看天边,道:“日光甚好,咱们说了这么多话,不免口干舌燥,不如就去舍下喝点茶水,待日落之际,临湖痛饮一场,阿莲姑娘,方大哥要尝尝你的手艺呢。”乔山道:“甚好,只是那竹叶青还在家中,一会我还得去拿一次。”阿莲接口道:“不用,你和方大哥就在这喝茶,我去拿酒便是,反正守家的梁伯认识我嘛。”

二人登上岸去,阿莲站在岸边向二人招了招手,见乔山站在体格雄奇的方子腾身边,白衣似雪,玉树临风,心中道:“刚才见方大哥穿了铁甲,好生威风,,这会解下铁甲,威风便丢了一半,还是我家山哥,一直都是那么俊俏斯文……今日他还舍命将我护住……”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悦,一边收拾船只,一边唱起歌来,这是曲横渡镇上传唱已久的俚曲,虽不辩词意,但古朴悠远,歌声沿湖面远远地传了开去。

登岸之处沿一段石阶上去,便是方子腾的家,方子腾听到阿莲的歌声,笑道:“乔公子福气不浅,阿莲姑娘美貌勤快,歌声曼妙,是咱们镇上最好的姑娘。作兄长的可要提醒你,佳偶难求,公子当用心珍惜才是。”乔山道:“这个自然,不瞒子腾兄,小弟打算待秋后大考之后,不管能否上榜,必定回横渡来迎娶阿莲。”方子腾笑道:“方才乔公子面临凶险之时,奋不顾身将阿莲护住,足见深情,公子虽是书生,也具侠肝义胆,方某万分佩服。”

说话间听得不知哪里传来箫声,先是短促的一两声,随即跟上了阿莲的歌声,一唱一和,听在耳中极是美妙。阿莲似乎也听到有人和音,停下片刻,那箫立止,当阿莲的歌声又开始唱起时,箫声也跟了上来。乔山道:“哪里来的人吹箫,此人音律造诣可比阿莲强多了。”

方子腾凝神听了一会,喃喃道:“原来这横渡小镇上,竟然有这等高手,方某真是眼拙了。”乔山摇头道:“未必,虽比阿莲强,倒也算不得怎样的高,临安城中,单凭小弟之见闻,至少便有三四人吹箫之技强过他。”方子腾嘿然一笑,低声道:“在下不擅音律,吹箫之技不敢多言,但这吹箫之人定然是武功高手。催动内力发声,聚而不散,箫声开始响起时,那人离此地足有两里之遥,片刻间已不足一里,咱们听到的声音并无大小变化,此人的耳力、内功、脚程无一不是一流好手。”

乔山笑道:“原来横渡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子腾兄的射术,也算得是当世高手吧。”方子腾正色道:“乔公子,今日之事万万不可给他人提起,否则后患无穷,还有阿莲姑娘那里,你也得把此话带到。”

进了方家,方子腾引乔山在院内坐下道:“这店堂外就两个伙计在守着,雨儿帮着熬药跑腿打杂,其它事都得自己来。拙荆近日状况有些好转,我去推她出来晒晒太阳,和公子说上些话,公子不必拘礼,随意便可。”

乔山在院中坐了会,不见方子腾出来,便在院中随意逛了起来。方子腾医治外伤颇有高明之处,自从乔家得到药材相助,尤其对受蜂毒之症极有疗效,生意也好了许多,这几年状况已较从前大有好转,院中布置了花木山石,虽只是寻常之物,但布局间极见大气,大气之中,尚有几分秀丽之色。乔山心中心道:“子腾兄不仅射术高明,见这院中布局,也是胸含才学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藏身于这小镇,唉,这世上能人异士真是何其多也,从前我少不更事,自以为聪明过人,日后我自当收起那些少年轻狂之气。”

正无趣中胡乱思想,便听得身后传来吱吱声响,乔山随声看去,见方子腾面容欢悦,推着一木制轮椅出来,一女子坐在轮椅上,眉目如画,清丽难言,只是面容苍白,略带病色,即便是这初夏之季,身上也披了一件薄袄。方子腾道:“陌桑,你应有多时未见乔公子,今日难得风和日丽,咱们坐下好好说会话。”

乔山对忙上前行礼,此时他才知方夫人名为陌桑,方夫人微微动了一下身躯,面露笑意,轻声道:“陌桑抱病在身,不便行礼,公子海涵。”乔山三年前曾见过方夫人几面,那时他尚在少年之时,对女子相貌并不在意,此时只觉这方夫人虽然病气缠身,但刚才这浅浅一笑,显得气韵华贵,清雅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