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霖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旁伺候的小厮反应过来时吓了一跳,慌得一把跪在地上,拈着战战兢兢的小心脏:“六皇子恕罪,小的竟没看见您。”璟霖挑了挑嘴角,挥了手里的折扇:“没事,你起来吧。”
“诶!”小厮麻溜的搬了凳子,让璟霖坐下,还很是贴心的备了热茶。
“他们这多大会儿了?”璟霖嗅着唇边的香茗,问道。
“有一会儿了。”
又问道“天天都这般练吗?”
“诶!天天如此。”那小厮毕恭毕敬的回答。
璟霖咂了口茶,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从我来到现在也都没停,这都多大会儿了,也不嫌累得慌。”随即朝着下面喊了一声:“二哥好剑法!”
太子回过身,见璟霖朝他挥手,跟姜兰递了递眼色,姜兰会意的收了剑,随着太子走上前去。“参见六皇子。”
“免礼。”
那小厮很有眼色的又赶紧搬了两张凳子过来,璟溯确实有些累了,一屁股坐了下去,喝了几口热茶才缓缓道:“今日六弟怎么有心上我这儿玩来了?近些天我可听说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小媳妇儿似得。今儿个怎么得空了?”姜兰一见到璟霖就浑身不自在,那眼神像是带了狗尾巴草似得,弄的人心里十分膈应,微微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尽量避开六皇子的视线。璟霖笑笑,丢下茶杯,很是作态的拿起扇子扇了两把:“我今日是来像二哥你借一个宝贝来的。”太子本就出了一身汗,再经这么一扇,不禁打了个哆嗦,往后错了错身子,嗔道:“六弟啊,你这扇子忒好用,夏天我到很愿意借借风凉快凉快,这都深秋了,你也不嫌冷。”六皇子额头的青筋一阵欢快,太子只当是没看见,又道:“我这儿虽没你那儿宝贝多,说罢,甭管借什么,你只管拿去就好。”太子这大方倒叫六皇子很是受用,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的,就只是借她一用。”说罢摇手指着姜兰。姜兰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借她?何时要跟太子报告了?她又不是太子的私人物品!有些气恼,狠狠地将嘴里的茶咽下肚去,在心里毫不吝啬的赏给璟霖两斤白眼!又转头看太子如何作答。太子显然受了惊吓,噎得说不出话来,璟霖干咳了两声,才使他缓过劲儿。“这……你这是做何故?”
璟霖笑盈盈的答道:“就是听闻姜公子不仅武艺过人,而且文采也很出众,有篇诗词,急着想同姜公子交流一下,就来打扰了。”
太子一巴掌拍砸大腿上:“嗨,还以为什么什么事呢!就这点小事。不过你也不该问我呀!这是你应该问姜公子才对啊。她是我先生,我怎么能替她做主呢?”姜兰心尖一颤,对太子这番话很是赞同!有人性!心里不免对太子多了些好感。璟霖倒是没想到几日不见自己那狂妄自傲的二哥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谦逊的话来,他还当他们一直都没办法和平相处,如今自己倒便成那些个不懂事的外人了!心里一阵沮丧,失算!带着歉疚,又夹杂着那么几丝可怜楚楚,眼神幽幽的望着姜兰道:“姜先生可愿赐教。”这下姜兰是真的呛到了……
连骗带拐,璟霖总算是顺顺当当的把姜兰带到了府上。“你们先下去吧!”璟霖支走了房里的小厮,关紧房门。
姜兰感到不解,道:“六皇子不是说又诗词找我探讨么?”
璟霖邪魅的唇角一挑:“是啊。”围着姜兰的周身踱了两圈,才悠悠道:“麻烦姜公子,帮我解释一下‘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句话的意思。”姜兰心头一紧,手心渗出了冷汗,心里一番揣测,这词句乃是木兰诗里的最后两句,以往木兰替父从军,在军中数十载,都没人认得出她是女子,这明明就是女扮装混入军营大好例子。六皇子向来精明,不似太子那般鲁莽天真好糊弄,莫非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但是现下不知他知道了多少,也许只是揣测,并不一定什么都知道,定不可以在他面前乱了手脚,姜兰只能自我安慰,故作镇定的答道:“这两句的意思是提着兔子的耳朵悬在半空时,雄兔两只脚时常动弹,雌兔两只眼时常眯着所以容易辨别。雄雌两只兔子一起并排着跑时,怎能辨别出哪只是雄兔,哪只是雌兔。形容事情错综复杂,难辨真相。”
“呵呵,真相?的确难辨。”璟霖把折扇搁在桌上,一把抓住姜兰的左手手腕,将她的手掌掰开,一道凄怆的疤痕深深地刻在那掌心里,刺痛了他的眼睛,细细摸着那手掌,因为拿剑而长出的茧子,因为久经沙场而十分粗糙的纹路,是骗不了人的!只要是有心人又怎么会难辨真相?可惜这世上没几个人对姜兰有心。姜兰猛地挣了开来,冷声道:“战场所伤,六皇子不必记于心上。”
“你这人真的很虚伪。我都不知道该信什么了。”璟霖微微垂眼,掩饰着自己的感伤,声音变得沙哑。姜兰微微蹙眉,保持着一贯的沉着淡定:“在下不解,还望……”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后一凉,衣衫竟被他扒了开来。姜兰一阵颤抖,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竟是被他封了穴道!璟霖撩开那及腰的长发,只见那胸部被白素缠的一层又一层,很是结实,那原本应该细嫩的背后,全是伤痕,被藤条抽打的疤痕,被剑划伤的伤痕,被利刃穿透的伤痕,一条接一条,像是地图一般,错综复杂迂回延长。璟霖的眼神越发凌然,尽是血丝,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伤痕,细细数来大大小小的伤痕竟有五十多处!那颗他自以为坚毅的心脏,像是被淋了柠檬汁一般,皱成一团。
他转到她面前,抚了抚那还算完好的面容,心疼的像被针扎一样。那日和她一起出现在藏娇阁的才是姜竹,她是姜兰!那日一起去寒瑶阁的,是姜竹!在战场上的那个人是她姜兰!坐享其成的是姜竹!付出的人是她!一瞬间所有的疑点都一一化开,璟霖看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