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为了这小家伙费了些时间,来晚了些。”姜兰将青鸟递到她面前,今日确实是为这个家伙手忙脚乱了一番,打开鸟笼去换水的时候,竟叫它趁机溜出了鸟笼,近些天姜兰身子又很不方便,抓它可是费了些劲儿。桃花站起身,瞧了瞧鸟笼里羽翼绮丽的青鸟,从她手里接过了鸟笼,又细细打量了姜兰一番,言语天真道:“公子是神仙吗?为何总是带来这么些稀罕的玩意儿。”姜兰嗤笑,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夸张,无非是些小玩意儿,你就把我说成是神仙了。”
“可是在我眼里公子就是神仙。”桃花无比认真的眼神让她为之一震,有些恍神:“那我便只做你一人的神仙吧。”桃花莞尔一笑,眼神异彩“好,只我一人的。”于是这一刻起姜兰成为了桃花唯一的信仰,之后的很多年里,她都只是为了这个信仰而活着。
这三伏天里,书院里就属湖心的亭子最为阴凉,桃花搬了凳子让她坐下,又为她添上茶才问道“昨天是中秋,公子昨日去了哪里玩?”
“倒没去哪里,公事繁忙,没来得及享乐。”姜兰为掩饰心虚端起茶杯饮了两口。桃花弯下身从凉亭的石凳下拿出一个小包裹,藏在身后,立到姜兰跟前:“哦,被我猜中了啊,还好昨天我把公子那一份也一起过了。”说着拿出身后的包裹,承到姜兰面前,姜兰接过放在自己腿上打了开来,尽是些小玩意儿,最吸引姜兰注意的便是那两只兔儿面具,轻轻捏在手里,想起昨晚的事。桃花解释道:“我买的这些小玩意儿全是送给公子的,只是看这兔儿面具太好看了些,就为自己也买了一个。”见姜兰没应她,低下头抠了抠手指,小声嘟囔道:“也许是有些幼稚了……若是公子不喜欢……”
“喜欢。你看,好看吗?”姜兰将兔儿面具戴在脸上问她,桃花咧嘴一笑,“好看,我都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公子带上会是什么样子了,没想到竟是这样可爱。”姜兰面具下的脸一红,将另一只面具扣在了桃花脸上,戏言:“哦?现在敢这样调侃我了,小心我把你送回月亮上去,小兔子。”桃花朝她吐吐舌,“桃花才不要离开,我会蹭着公子一辈子的。”
一辈子?姜兰愣了神,这丫头是对她说了一辈子吧?从未承受过这样巨大的承诺,姜兰心里一暖,热流竟直窜鼻腔,晶莹的液体便从眼角溢了出来,姜兰取下面具,十分巧妙地擦拭掉泪水,并没被桃花觉察。
嬉笑了片刻,姜兰从衣袖里将紫竹箫抽了出来。“这竹萧送与你。前些天你不是说竹萧坏了么?我得空的时候做了一只给你。”桃花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那紫竹的质感本就天然温厚,桃花拈在手里很是喜爱:“好漂亮啊。”仔细端赏了片刻,“可惜总觉得少点什么啊,恩……”小眼珠转了转,小手撰成拳头一敲,“有了!”牵起姜兰一路跑往书房,捻起书案上的刻刀,在最末节的竹身上细细刻着什么,忽的刻刀在那圆润的竹身上一滑,直直的杵进桃花的指肉里,鲜红的血迹便溢了出来,姜兰本好奇地探着头看她在刻些什么,现下看到她受了伤,立刻夺下她手里的刻刀,将那细嫩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用桌上的白布缠了几圈。嗔怪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若是在这手上留了疤,该有多吓人啊?”桃花不以为意的笑笑答道:“公子手上不也有疤吗?桃花可没觉得骇人。”姜兰一时语塞,低头看看那罪魁祸首,那最末端的竹身上被刻了三两朵桃花,刻痕里因为刚才不小心沾染的血迹而朱红艳美,桃影灼灼,看起来很是生动,桃花抽出自己的手指,将紫竹箫紧握在手心里,朝着自己雕刻的桃花努了努嘴:“看,这是我,这样才像是我的东西,如此才能代表我是它的主人。”姜兰无奈摇头,继而玩笑道:“那你所有的物件还不都要刻上桃花了?”
桃花点点头:“便是我以后嫁了人,也要在那人的心口处刺出一朵桃花来,他这一世便是我的了。”其实这句话是说给姜兰听得,姜兰是女子,对这番话没什么体会,只是调侃道:“你这年纪小小,私塾都没读完,就想着嫁人的事了?”桃花脸一红不做声了。这样一来那张脸便真的如她的名字一般,姣如清月,妍如桃花,虽没有倾国倾城,却是浑然天成不含修饰,更加叫人猝不及防的喜爱她。
姜兰身为一个女子差一点也要看痴了,忽的问道“桃花……你爹娘是不是很疼爱你?取了这样美妙的名字送你。”
“诶?”桃花有些不解为何姜兰要问这些,但还是解释道:“是很疼爱我啊,不过这名字并不是细细斟酌的之下取的,我爹娘没有读过书,我出生那日是三月三,正值桃花盛放的季节,我们家门前河岸的桃花盛放,母亲很是喜欢,就把我唤做桃花了。”得了这番解说,姜兰点点头,有些羡慕,三月三啊,真是明媚的日子。
姜兰又思量了片刻,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在未出嫁前是没有姓氏的,只有大家闺秀,才会自幼随家族的姓氏,只有出嫁后从了夫姓才算是有完整的名字,现在桃花还未及笄,还未取字,想来“桃花”只是个闺名,细想之下也不好,便道:“桃花,你可知闺名一般只有丈夫或亲属才可直接称呼?”桃花点了点头,“可我只有这一个名字。”
姜兰思量了一番“我便送你一个名字吧,你可愿意?”桃花可劲儿的点了点头:“愿意愿意!”姜兰认为自己对桃花来说不是直系亲属,就算为她取名,也不可偏离了她双亲的本意。桃花……桃花……随口便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一亮,低头执笔在纸上写下“桃夭”二字。“你看可好?”
“桃夭……桃夭……”桃花很是欣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桃花学诗经时最喜爱的就是这篇,并不是因为诗中将桃花描写的多么艳丽,她所在意的是后一句“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仿佛看到自己人生的结尾,这样美好,桃花笑颜逐开。
姜兰又是一愣神,发觉自己每每与她在一起,就会不自发的露出笑容,而且只要看着桃花璀璨的笑容就觉得自己满目疮痍的心脏有被治愈结痂的****。
桃花是她的良药。
亦是毒药。不过这毒深入肺腑的时候,姜兰都未曾感知,这便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