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芦荻村
7092700000093

第93章 5、

5、

“哈哈哈哈,贾先生都一两年不登俺家门儿了!所以呀,这阵裹着大雪的北风就把俺给吹来了!到了您家大门外,见大门半开着,俺就进来了。哈,打扰了吧?”田大忠坐在贾焕真对面,等贾焕真说完了,哈哈笑着回答。

“欢迎啊!”贾焕真笑着表示欢迎,然后装作一副严肃认真而又似乎无奈的表情缓缓说道:

“大老,不登您家的大门,焕真也是出于无奈啊!——这也是在恪守祖训呐!”

“祖训?”田大忠一时不明就里,惊疑道,“什么祖训?”

“不与官府往来!”贾焕真继续认真地说。说完,自己倒先忍俊不禁了。田大忠恍然大悟,举着二锤般大的拳头,冲着贾焕真说道:

“好啊!你贾先生也挖苦我这个跑腿儿的大老粗儿,拿我取笑啊!我这皮锤举起来,你可就是‘秀才见了兵’喽!哈哈哈哈……”贾焕真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

“大老,您的皮锤赶快收起来吧,它可是打土匪的呢!”接着解释说:自去年春天,他接受了田仁喜的开导,到外面游历去了。在外间日子多,在家日子少,所以没能登门拜访。然后接着问道:“大老,您来一定有什么事吧?”

田大忠扫视了一眼整间学堂,见桌椅板凳依然摆放得井然有序,而且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便答非所问地说道:

“贾先生,恁长时间了,您这学堂还跟当年一样整齐干净呢!”

贾焕真脸上掠过一丝失落、痛苦的表情,淡淡地苦笑道:“是香亭她娘每天收拾的——她知道我的心一直在这个学堂上,想让我回家来就能觉着像回到当年教书讲学时那样。嗐,毕竟是过去了,回不去了!”

“是回不去了。”田大忠重复了贾焕真的话语,接着像喃喃自语无限感慨地说道:“也是啊,凤梧老先生开办这个‘凤梧书院’,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一下子停了,是怪痛心的。——贾先生,既然回不去了,那咱就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贾焕真抬起头来盯着田大忠。田大忠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

“贾先生,我来就是找您商量咱芦荻村办学校的事的。西头儿,国清邦办的那个学校,不上俩月,一场大水又关门了。洪水过后,政府的救济慢慢正规了,乡亲们生活也安稳了,这回县上已经批准在咱芦荻村开办学校了。——俺问了国清邦,他也伤了心,说年纪也大了,也无意办学了。所以,我来请您来承这个头儿,怎么样?”

贾焕真听到办学校,正挠到心底的痒处。这一两年时光,自己几乎游遍了祖国的名川大山、古迹胜地,也算是补上了“行万里路”这一堂课。这一课呀,对人生对学问太重要了。记得自己当时游历的第一站就是“五岳独尊”的“东岳泰山”。当登上南天门,凭栏南望时,顿觉心胸豁然开朗,真切领略到了“俯临千嶂奇观”、“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当极目搜寻下面的碌碌屋宇房舍时皆迷茫不可见……于是感到那“迷茫”之下的那些患得失于斗室、忧名利于红尘的行径的渺小与悲哀。也是到那时才真正体会到了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襟怀。可是,这一两年间也从来没有放下重新办学的梦想,从来没有忘记实现祖父的“子孙接力,培育出更多的刚正仁义之士,培育出更多的中华民族脊梁”的宏愿。

田大忠见贾焕真沉思不语,便没有说话,任由其思索下去。还是香亭娘进来才打破了“学堂”里的沉默,拉回了贾焕真的回忆:

“大老大雪天来了,您也没给倒碗茶?——水烧开了,俺把水瓶提回去掺开水去。”说罢,提着竹壳水瓶出去了。少顷提了水瓶、拿着两个白瓷茶杯进来,沏了两杯茶,递给田大忠一杯:

“大老,您喝茶!”又放到贾焕真面前一杯,转身出去了。

“贾先生,您在想什么?不愿意?有难处?”田大忠问道。

“不,不是的。办学校是造福乡梓的事,再说,焕真也一直是个教书的,当然义不容辞。”贾焕真回答说,“大老,您的设想是……”

“噢,那好。在汴水培训班组织我们参观了一所小学,那真好,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面有教室,有操场,还有什么这杠儿那架儿的,俺也不懂,说是新式学堂。咱庄儿也要办新式学堂。反正您这间屋是不够了。咱庄东头儿四趁儿家的那个新宅院子,三间西屋两间北屋,一直闲着,很宽敞,大门外就是大场,我看不错。韩大海他们愿意借给村里来办学校。您抽空去看看。学校怎么办,还要请哪些先生,是你的事,由您考虑;缺什么,找我。”

“好,那太好了!”贾焕真听了高兴地说,“那就着手筹备,明年开春就能正式开学。明儿个我就去看看,规划规划后再找您商量。”

“什么明儿个?这就去呗!我陪你去看看不好吗?”田大忠说着,猛地站起身来,拉起贾焕真就要走,不小心碰洒了茶杯里的茶水。贾焕真连忙扶起茶杯,捡起那张竹叶笺——幸好没有浸湿。田大忠看见贾焕真那个珍惜小心的样子,问道:

“那是张什么纸,恁金贵?”

贾焕真兴致来了,笑了笑,双手捧着词笺,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吟诵完了,也不问田大忠懂不懂,就对田大忠说道:

“这是一首赞美梅花的词,是俺刚才才写的,就把它送给您吧!”说着,双手递上前来。但马上又放回桌面,提起笔来补书了上下款,再递过去。田大忠伸出粗大的双手接过纸笺,哈哈大笑:

“俺可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文绉绉的礼物呢!您刚才念的‘冬至’,俺知道,今儿个就是冬至节;什么‘风’啊,‘雪’啊,‘梅’啊,‘花’啊,俺都见过都知道。但是都没觉得什么,怎么到您有学问人的笔杆子下面就有恁多的名堂了呢,还编成了成篇的文章了!所以还是要念书啊!俺拿回去交给俺孙子替俺收着,俺孙子会懂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