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前言,王大利赌了一月输了一月,可又为何最后一天竟然赢了?此种蹊跷还得从那位不着调的大哥说起。话说那个仙人自认为办了好事,回转身形找到已友,少不了就是一通吹嘘。
其友却扼腕道:汝此次又好心办了坏事了。实不知若如此下去,他家的女人必会在月末上吊归天。
此仙一听大惊失色,屈指一算果就如此,惊慌之下忙给赌徒改了命数,才有了他夜半归家,赢了个盆盈钵满之事。
可是,尽管如此,人却还是上了吊。赌徒见自己赢了赌局,却死了妻子,更不用说什么喜得贵子了,早就红了眼睛,哪里肯善罢干休!
待其终于寻得了那位不着调的仙人,竟大打出手,好一顿老拳。仙人情知理亏情短,另一面也是生自己的气,竟放着诺大的尊严不顾,着实的挨了一顿臭揍。
一个凡人竟如此暴打一位神仙也真是闻所未闻,可事情还真就发生了。不但如此,当那位不着调的神仙大哥鼻青脸肿,才站起了身,又被赌徒一把揪住,非要他还了内人的命来。
仙人无奈,忍着痛,又是念咒又是施法总算把赌徒妻子的魂魄招了回来,这才点头哈腰的送走了这位大爷……
如今,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可是,咒也施了,魂也还了,人却还是死的。而且,最为紧要的是,若不能在两日之内把那魂灵融了,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这可怎么办?蝶儿身上的魔咒未解,这里又多了个哭爹喊娘急着要羽传甲救人的倒霉鬼,羽传甲的心里就好像开了锅,全没了主意。
“要,要,要我说,”多福拄着腰扭了过来,慢呑呑的道:“解铃还需系,系,系铃人,你还是去找那位不着调的大哥吧!”
赌徒一听此言恍然大悟,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也不知他到底去哪里找人了。
羽传甲和众人也只好等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的蹲着看死尸,也全没个办法。
蝶儿一直也没回来,羽传甲那个可怜相儿就别提了,活像个受气的孩子。
时至中午,院门“哐——”的一声再次被撞开了,赌徒王大利终于回来了。
羽传甲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却抢着道:他见到了那个神仙了,神仙说他也救不了她。不过,若想叫她活也不是全没办法,就是请羽传甲使用融魂之术方才可以。
赌徒跪在羽传甲面前继续哀求道:仙人说了,除了融魂之术谁也救不了他的内人,叫羽传甲务必开恩,念他丧亲之痛,定要出手相助……
羽传甲当时就觉心里一惊。不对呀!关于融魂之术怕是没几个人知道,那个仙人怎么知晓?此人又是谁呢?
羽传甲正在狐疑不定,赌徒怀里的一件东西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卷轴,只露了一个小角,看他衣襟的起伏,约摸着其物应该有二尺来长的样子。
“这是什么?”羽传甲好奇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
赌徒听羽传甲问起怀中之物,竟再也不跪着了,起身就躲。
羽传甲见状又是一惊!听玄辨幻之术再次祭出,只见赌徒王大利竟然满身的妖气。却原来,眼前之人哪里还是自己,早被一个妖物上了身。
羽传甲内心惊惧,面上却全然不动声色,道:“想救你的女人也不难,我也确实懂得融魂之法。不过……”
“不过什么?”
赌徒想不到羽传甲竟然一口应允,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顿时眼露贪婪之色。
事出突然,羽传甲并不能确定他身上所附何物,试探着道:“要我施法也不难,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这人好奇心重,你越是不想让我看的东西,我就越想瞧瞧。若你肯把怀中之物给了我,我才救你夫人。”
赌徒大感为难,但只不消几秒钟的功夫,竟又装作毫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幅烂画而已,你既然喜欢就给了你又能如何。”
羽传甲装作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画,轻轻展了开来……
可是,不看还好,羽传甲这一望之下发现,那幅画竟然就是他先前在花牛镇外面山坡上捡的那幅!
没错,就是这幅画,它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呢?
一件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羽传甲惊讶的发现,画中人哪里还是先前看到的样子。羽传甲清楚的记得,那两个人以前是坐在小船上对饮来着,而此时此刻,他所见到的却是二人正欲起身离去,其中一人手撑船板,另一人早已站直了身子……
羽传甲惊惧之心可想而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赌徒、女尸、魂魄、仙人,加之附体之魔。如今,又多了这么一幅画……
羽传甲心里“扑扑——”的乱跳不停,心道:此事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画都给你了,快使用融魂之术啊!怎么还不使啊?”
赌徒神态自若的望着羽传甲,笑容依旧。可在羽传甲看来,那个还没有蝶儿高的小个子男人却是那么骇人,一种对未知的恐惧瞬间就占领了羽传甲的整个身体,使他不由得暗掐了道法。
“现在还不行!”羽传甲道。
“为什么?”赌徒一听又出了枝节,竟然忍不住性子大吼了起来。
羽传甲尽可能装得若无其事,平静的道:“这个你不懂,融魂术使用是有条件的。实不相瞒,我本身修为尚浅,不能完全驾驭这种道法,必须要到月圆之夜,借了自然之气方才可以。不然,融魂不成,还会有反伤已身的可能。”
“你……”
“你什么你,我都说过了不可行就是不可行!”毛驴子才要出口,羽传甲就厉声喝止了他。
羽传甲皆是一派信口胡言,哪里会有半点儿根据?可附在赌徒身上的妖魔却对此深为相信,忧心的望向院外,道:“喔,原来如此。看来此术也真是不简单!”
花卷对此也很相信,道:“只,只,只是不知道,今晚到底会不会有,有,有月亮呢?”
“我想会有的。”赌徒面容上泛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我们也只好碰碰运气了……”羽传甲看了一眼赌徒,嘴里如是说,心中却暗笑道:你个傻子莫不是瞎了?如今外面早就起了风,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哪会有什么月亮?
羽传甲本意只不过想拖它一拖,一心想着等蝶儿回来了再做计较。另一方面,他也可再用这段时间好好看一看那幅画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羽传甲如是想,拿着那画全不顾众人的焦急,伸了个懒腰,装腔作势的道:“折腾了这一宿,我也累了,还是到了晚上再说吧!”
“老,老,老大,”多福突然夸张的作了个手势,道:“可就两天的时间了!错,错,错过了,尸身会暴的。”
“知道了,不过我也不能为了她要了自己的命啊!”羽传甲冷冷的甩了一句,背着手回了自己的屋。
“多福。”
“啊?”
花卷羡慕的道:“你,你,你家老大真有范儿!赶明学,学着点,听见没有!”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天大黑了,蝶儿依旧没有回来,羽传甲出去找过两次,哪里有她半个影子。
“你可以使用融魂术了吧?”赌徒探头探脑的进了羽传甲的房间,轻声道:“月亮出来了,而且还不小呢!”
羽传甲听其所言,震惊的望向窗外。这一撇之下哪里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放晴了,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哪有一点儿要下雨的意思。
“法师,您看……”
“看什么看!”此刻,羽传甲是多么希望蝶儿回来啊,怒喝了一声,道:“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这是羽传甲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多年之后,羽传甲还因为此事而深深的自责。若不是当日他草率的作了这个决定,赌徒王大利之妻也许就不会死,世间也许就不会多了一个不幸的家庭。
羽传甲一直认为:他的死有多一半是出自己的原因。这件事使他深刻的感到,在这婆娑世界中,芸芸众生的生死简直就如草芥一般,仿佛早有天数,全不由得旁人半点控制。可他哪里知晓,自己的命运竟和他们是同一回事,只不过,那些完全是很久远以后的事了。
当时,赌徒被羽传甲突然变脸着实吓了一跳,其人低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蝶儿呢?她到底去哪儿了?
正当羽传甲心急火燎的想出去再找找看的时候,桌上的画轴突然间“扑噜噜——”动了一下。
赌徒刚刚离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走了。多福和花卷出去找蝶儿了,魏宪武也不在此处,如今屋子里只剩了羽传甲一个人。虽然,他兼具一身的道法,但还是觉得心里发虚,后脖埂子发凉。
夜色沉重,冷风吹拂,羽传甲聚气凝神运起千里眼望了一下屋外,赌徒确实不在附近,不知此刻去了何处。
可是此时那张画竟又毫无因由的动了一下,吓得羽传甲一时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害怕和好奇总是紧密相互联系在一起。羽传甲越是害怕就越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种想一探究竟的强烈感觉驱使着他一步步的挪向了那里。
画轴终于被羽传甲用小棍挑开了……
只见,画面中竟又发生了变化。此刻船上的二人,一个好像低头在找什么东西;另一个却不知何时跑到了河边。
河面早没了原来的宁静,一层层的水纹从中心那个黑色圆点层层扩展开来,画中好像有一个人溺水了。
那张画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若不是其中的山水人物都是静止状态,真就如活的一般。
他们怎么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羽传甲惊愕的瞧着画中的诸般人物,真有点怀疑画里会突然跳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羽传甲的心跳骤然加速,嗓子眼里像堵着什么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羽传甲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一种无比古怪的想法油然而生。羽传甲自己也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又是害怕,又是希望可以看到他们的下一个动作。
油灯、旧桌、被风吹破的窗户纸,一种强烈的对未知的恐惧瞬间充满了这间昏沉沉的房子,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正当羽传甲着了魔似的瞪眼看着画面,背后的门“哐——”一声又被推开了,羽传甲本能的扭头望去,却惊觉自己的目光被近在咫尺的一个人挡住了。
“啊——”羽传甲惊声出口,一连退了数步,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赌徒原来竟然就站在羽传甲的后面,他的面色很不好看,毫无表情。羽传甲惊异的发现,那张灰黑色的脸上竟然还有几处明显的破损。这种情况羽传甲曾见到过一次,那就是少林方丈……
“我还是想问你一下,今晚可以不可以使用融魂术啊?”赌徒哀声道。
“滚!滚!”羽传甲大声暴喝着,身体却早已抖成了一个儿。
赌徒低着头并未答言,机械似的转了个身,缓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