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摒退了左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也坐下吧!这里的光线很暗,你可以把遮眼布取下来了。”
羽传甲依他所言取下了眼上的白布。屋子里的光线果然很暗,不过,羽传甲的眼睛还是不免被深深的刺了一下。一阵眩晕之后,他才觉得稍稍好了一些。
方丈平静的在蒲团上盘膝而坐,微微闭了双眼。羽传甲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他最为敬重之人,心中不免有几分激动。
和尚一脸肃穆,胡子几乎已经全白了,洋洋洒洒的垂落于胸前。果然,其人和他想象中颇有几分相似。他的神态慈祥而平和,一眼望去,全然是一付得道的高僧的模样。望着他,羽传甲心中突然感觉有几分熟悉。他的身上确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深深的吸引着他,但羽传甲却说不好那究竟为何,又来自何处。
此刻,方丈微闭着双目,早已入了定。
“师傅?”羽传甲低声唤道:“您不是有事要对我说吗?”
“是的。”方丈仍就低垂着眼皮,和蔼的道:“听说你有一部宝经?能不能给我看看?”
羽传甲被问得一怔,毫不夸张的说,那部家传古卷他就连睡觉都不曾离身分毫。而且,这件事他也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这大和尚又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羽传甲疑虑重重,但是,说实话,他心里却还是很信任他。
“是的,弟子确有一部家传古卷。”
“可是你羽家嫡传之物?”
“正是。”
“可否拿出来给贫僧看看?”
“当然可以。”羽传甲略一犹豫,从那部经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他。
方丈终于张开了眼睛,他轻轻的拂着书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修炼你羽门之卷的人自古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不但如此,就连你家传世之卷,也同样沾染了极大的魔性。”
方丈的话很平和,羽传甲却听得浑身一震。
“是的,据我所知也是这样。”羽传甲老实的答道。
“那你可知道羽门两部经卷的由来吗?”方丈抬眼望着羽传甲道。
羽传甲如实的告诉他,说他只知道它们源于先祖羽乘风。羽家共有两部经。一为家传古卷;一为传世之卷。家传古卷一直由羽家后人掌握;而那部传世之卷几经辗转,最后,被埋在了达摩洞,直到达摩大师东渡至此,用去了九年之功才将它取出,后传与了二祖。羽传甲说他就只知道这些了。
“是的,你说得没错。”方丈微微的笑了笑,又道:“但是,这两部奇卷的历史却并非那么简单!”
“大师所言何意?”羽传甲顿时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方丈言道:“你祖上羽乘风确是个世所罕见的奇人。他自从悟道以来,几经波折,终于成就了金身,创了诸多无与伦比的道法。然,其人命运多舛,终落得命殒星落的下场。然,其人所创之经与其命数一样,只搞得后世修习者无不对其爱恨交加,欲弃不舍,欲罢不能。”
“大师,可否明示徒儿,这又是为何?”
方丈洒然一笑,道:“这个他也不能全然知晓。不过,这件事与那根凤翎肯定有一定的关系。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言用于此处,真是再适当也不过了……”
羽传甲闻言骇然。
方丈见状一笑,道:“徒儿,你可知你羽门与佛家的渊源?”
大和尚也未等羽传甲回答,继续讲出了下面一段话。
大和尚讲道,羽家两部经自从出世,就一直被魔气所染,好好的一部济世之经最后竟落得如此不堪,实为后世所叹。
他又言道:此二经中的传世之卷几经传承,终于落入一对双头兄弟之手。此二人悟性极高,又兼有心灵相通之便。两人同研,终于修得了传世之卷的大成。可是,即是如此,那上面的魔性又岂能细易解得?二人法力既成之日,也是成魔之时。另外,兄弟俩的法力皆来源于传世之卷,不免将其视若珍宝,生怕被他人得了去,于是,藏经于少室后山。
然则,殊不知,此经毕竟有着强大的魔性,实为传世一害。
后来,达摩大师东渡来华,明为传法,暗却为此。后来,大师用去了九年之功终将其取出。大师本欲将之毁去了事,可见了此经中所著道法,惊为天书,又实为不舍。
就在大师左右为难之际,一日,洞外来了一个名叫神光的和尚。其人言道:他正是为此经而来。其人拜俯于地,竟跪于雪地里数个日夜不去。然,达摩大师念经卷之恶,终是不肯相授。
时至后来,神光为表至诚之心,竟于洞前自断一臂以明志,这才保住了此经。达摩大师念其求法情真意切,终于传其衣钵与经卷,并改其名曰慧可,也就是中华禅宗二祖。
传经之时,达摩大师为防万一,特别用了毕生之功,结成了大手印,封住了经文中的妖戾之气,这才放心的把它传给了二祖。
达摩大师本乃佛传禅宗第二十八祖,奉师命来华传法。如今一面传法已成,一面魔卷有托,就于一百五十高龄单履西归,安心返回了天竺,终至天年。
这些暂且不提,单说那得了羽门传世之卷的二祖慧可。他自从得了此卷潜心修持、日夜不待,后来,终于成就了一代高僧。
然,二祖也深知此经中的秘密,终有一日没有抵住道法的诱惑,将它开了封,这才有了今日的种种,也从此打开了禅、道累世之劫……
羽传甲听闻方丈所言大为惊诧。
方丈又道:“我观你无意中得了前世通,也就是我佛门中常说的宿命通。想毕二祖的渊源已经了然于胸了吧?”
“正是。”
方丈笑了笑,和蔼的道:“可是,你所不知之事还有很多呢?”
羽传甲双手合十,诚恳的道:“小徒愿闻其详。”
方丈道:“当年你先祖羽乘风临死之时,为能集合后世众人之力化解两部奇书中的魔性,分魂布种,将自身之魄分布于十二人,号称十二人种,你对此事可否知晓?”
羽传甲听之愕然,连摆其手。
方丈道:“你自然就是其中一人。另外,二祖慧可,即入得佛门前的姬姓公子,也是其中一个分魂。除此之外,我知共有四人分得了羽老道的魂魄,他们与你或曾谋面,或有瓜葛。我如今一一说与你知。”
羽传甲满脑子疑问与惊异,却一时理不出个由头,只好静静的听方丈大师之言。
方丈顿了顿,接着道:“分魂布种之人中,有一个也是我佛门高僧,其人入得空门前名曰刘邦之,你可认识?”
羽传甲闻言大惊,道:“怎么不认识,他不就是御蛇女之父吗?小徒曾在黄河边上见过此人。如今,他女儿还与我的……我的好朋友刘小蝶结成了干姊妹。”
羽传甲提起刘小蝶,心中不免狂跳个不停,本欲以未婚之妻相称,却终于没有出得了口。
和尚怎不知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接着道:“另外,还有一人也入了佛门,却因为行为不端,早被逐出了寺院。此人俗家名曰柳无常,是个花僧。你可知晓?”
羽传甲心内不免又是一惊!心道:此人不正是害得好兄弟魏宪武中了桃煞之人吗?
方丈继续道:“另一人源于道门,身事非常,一语难以言之。其人名曰地聋。想你识得御蛇女之父前世,你一定知晓此人。日后,你定会与此人相见,到时定要多加留意一二……”
羽传甲听至此处,不免发问:“敢问大师,十二人种真能解去我羽氏两卷上的妖戾之气吗?”
方丈大师的一席话真是大大出乎了羽传甲的意料,使他满心的希望一下子降至了冰点。
“或许有解,或许无解;天数难测,实不可知……”
羽传甲原以为到了少林,定会解去家传古卷上的魔性,却怎么也想不到,方丈竟然如此一说,顿时就没了精神。
方丈言道:“所谓众人一心,其力断金。不试过又怎么能知道呢?另外,上古时候,佛家初至中土,自以为只有本教才是教化世人的唯一正道,一时急于功成,不免不择手段,确曾做过对不起道家之事。如今想来,实为我后辈僧众所羞。所以,我才将你羽氏之秘坦言相告。”
羽传甲知道大和尚所指定是商末封神榜之事,他早年间就曾听太爷爷说起过,道家的没落与此事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却不知道佛家也参与其中,不免心生骇然!
方丈继续言道:“羽氏一门诸般不幸与道家兴衰命数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就是有一线生机,也希望你能尽全力为之。你既为羽门之后,应尽快集合十二人种,凑齐自家两部经卷。到那时,若上天有意垂怜,定会教你个解法。而我寺中实有一物,倒可暂时把你家传古卷上的魔性压上一压,如今,却被你的朋友抢去了,你可找她寻来……”
羽传甲闻言忙道:“大师,您所说的可是蝶儿抢走的那支凤钗?”
“正是此物。凤钗在,魔性除,凤钗无,魔性复。前途漫漫,万不可离它半步!徒儿,你可曾记下了?”
“大师,小徒记下了。”
羽传甲心中的诸多疑惑一一得到了解答,自然心情轻快了许多。羽传甲记下了十二人种中的前几人:除去自身,二祖慧可、大和尚刘邦之、花僧柳无常,还有与路哑为伴的地聋。
羽传甲心道:这些人中除去大和尚刘邦之,皆不知去向,世途漫漫,到底又该去哪里寻找他们呢?
方丈大师仿佛看出了羽传甲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实不必担心寻人之苦,我细细说与你知。御蛇女之父就在蒋庄后山,并不难找;地聋此人也不必心急,到时他自会亲来寻你;关于花僧柳无常,到是个很棘手的人物,此人已死去多时,听说其魂并未入得轮回,倒不知又跑到何处去了。此人可遇而不可求,如果天意叫你解去卷中魔障,你自会找到他,所以,也全不必心急顺其自然即可。这些人中,只有二祖慧可倒是应该最先寻找的人物。其魂常盘居于戈壁大漠,一心想着如何解救前世之妻,倒不如先去寻他。可是,到时,找得到找不到就很难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