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楚筝转头,却见莫言歌犹自僵立着,别着脸,脸上红晕未退,依旧保持着慕晚晴跟他说话时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忠勇亲王,莫大王爷,回神啦!我说,你有没有见过玉轻尘袖中的那支玉笛啊?”
莫言歌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什么玉笛?”
“算了。”楚筝叹了口气,“没什么。”
然而,片刻后,“茗雅”中便传来一声惊呼:“咦,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了?晚晴呢?”
“哦,天啊!”楚筝抚额,“我的莫大王爷,人家跟着玉三公子到京守府查案去了,之前还跟你打招呼,你们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有吗?”
“你还是接着发呆去吧!”
“这么开心吗?”
从醉仙楼往京守府的路上,看着不时独自出神傻笑的慕晚晴,玉轻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温润浸玉的眼眸中带着丝丝缕缕隐忍至深的情绪,蒙蒙然如迷雾笼绕,令人难以看清。
“啊?”慕晚晴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粲然一笑,道,“是啊!”
玉轻尘眼眸微黯:“为什么?”
“公子你是不知道,莫言歌那个笨蛋,笨口拙舌,又不解风情,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好听的话,比登天还难!以前,我威逼利诱,手段都用尽了,只能换来一句‘你是我的妻子’而已,气得我常常想要咬他一口。就连温州重逢,都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哄我开心,只会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慕晚晴抱怨着,但闪亮的眼眸中却含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难得今天能从他嘴里听到那些话,公子你说,我能不开心吗?”
左大安拦阻不及,有些担忧地望着玉轻尘。
而这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却只是凝视着那灿若明星的双眸,笑意宛然的樱唇,那种打心底涌起的喜悦,是她整个人容光焕发,本就娇媚的容颜更是明艳不可方物,看得他心中一阵阵的涟漪,不知是该为她高兴,还是为自己伤感。
凝视许久,最后,纠缠纷乱的思绪还是化作一抹出尘的笑意。
温柔而宠溺。“公子,你笑什么?”
“莫言歌……他可不是笨蛋呢!”玉轻尘轻声道,淡笑温然,幽幽叹息,“战功赫赫的五军都督,忠勇亲王,怎么可能是笨蛋呢?相反,他比许多人都要聪明,只是惯于内敛,不流露于外罢了。”
慕晚晴掩唇轻笑:“没想到,公子口口声声说看他不顺眼,其实对他的评价却这么高。”
玉轻尘摇头轻叹:“实话实说罢了!”
且不说玉连容曾有的评断,单从自己这些日子的试探认知来说,便可觉出此人胸有沟壑,腹藏乾坤,争斗谋算之术,并不逊于自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犹有胜之,也难怪他非但能成为景华王朝武将之首,更巍然立于朝堂,纵使与楚筝交好,也同样能够取信于楚天阙,圣宠不衰。
就拿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来说。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玉轻尘一直占着上风,每每口齿奚落,将莫言歌气得暴跳如雷。但事实上,一直占着上风的人,却是莫言歌,因为,那些口舌之争,不过是些微末事,从来无碍大局,因为,他们真正争得,是慕晚晴。而对慕晚晴来说,她不会因为哪一方在这上面赢得胜利而倾心于哪一方,也不会因为哪一方败北而轻视。
这一点,莫言歌一直都很清楚。
那些意气之争,赢,固然好,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重要的,是慕晚晴的心。
而那颗芳心,正一直系在他的身上。
玉连容说过,战事如棋,最能磨炼一个人的心,而经历了万千战事的莫言歌,就拥有这样一颗弈棋之心,他一直清醒地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以及,他在做什么。
不争方寸,着眼大局。
所以,莫言歌从来不曾真正将重心放在玉轻尘身上,而是直指远在京城的九五之尊。
楚天阙,楚青阳,这才真正是他跟慕晚晴之间的阻碍!如果想要跟晚清琴瑟相偕,就必须要过楚天阙这一关。所以,从在温州开始,他就一直在谋划着,步步为营,务必要冲破这重磨难,所以,远在温州,他就让京城的王府放出忠勇王妃安以晴过世的消息。
因为楚青阳的陷害,楚天阙的逼迫,安以晴离开了王府,又被楚笙追杀,不知所踪。
而如今,忠勇王妃过世,夫妻阴阳相隔,可以说,这完全是楚天阙三人的过错。纵然楚天阙再怎么维护儿女,但面对这种生死大事,这种难以弥补的伤痕,终究还是会感到内疚,以及畏惧,因为,对方是完全无辜的莫言歌,尤其,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是他尚且要倚重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
而在见到莫言歌前,这种歉疚和畏惧会与日俱增。
所以,莫言歌并不急于回京,而是优哉游哉地呆在温州,过了一月才回去,因此,在见到莫言歌这几日,楚天阙的歉疚和畏惧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点,而莫言歌所要利用的,正是楚天阙的歉疚和畏惧。
这是他的第一步。
有了这第一步,方才在醉仙楼,他才当众公然拒绝楚青阳,言辞锋锐,毫不留情,以绝其念,进而向楚天阙表明他的态度之坚决,又避免了和楚天阙的正面冲突。同时借楚青阳之口,令楚天阙得知慕晚晴的存在,以及他对慕晚晴的倾慕,接下来,楚天阙提起也好,不提也好,他都可以请旨赐婚。
这一切,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尘埃落定,因为现在,正是楚天阙最愧疚的时候。若有所拖延,愧疚之意随时光淡去,届时再加上楚青阳横亘其中,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若玉轻尘所料无误,最多一个月,便会有赐婚的圣旨颁布。
而这,又正好可以解决莫言歌的又一难题……慕晚晴的奴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