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门罕离欧洲战场很远,但它与欧洲战场至关密切。对于侵略成性的日军、侵略成性的日本,如果不打怕它,我们就将面临两面受敌的麻烦。”斯大林说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没有优先发展重工业,在战争降临时就没有足够抵御外来侵略的武器和能力,苏维埃政权就可能跨台。但是人民的生活也应得到应有的改善,得不到改善,苏维埃政权就得不到人民的拥护。”朱可夫想着,轻轻地抚摩起新战机……朱可夫经过反复考虑,确定反攻的日子为8月20日……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里,斯大林左手握着烟斗,一口接一口地吸着,雪茄浓烈的气味弥漫了空间。他的思绪也在翻腾着。
一份份情报摆放在办公桌上。这些或从对手内部获取、或从公开渠道得到、抑或已经既成事实的情报,一份紧似一份地报告着西线的形势。
在欧洲,在苏联的西部,战争形势日益急迫。由于英国、法国推行绥靖政策,希特勒采取的毁约扩军措施都如意得呈。1938年3月,德军入侵奥地利,迫使奥地利与德国签署了“联合”文件,成为德国的一个省。1939年3月,德国呑并了捷克斯洛伐克全部领土,使其丰富的矿藏和发达的工业全部落入德国手中,使英法在未来对德作战中减少了30多个盟军师的兵力,大大改善了德国的战略地位。
在远离欧洲的美国,反对卷入欧洲事务的孤立主义情绪不断高涨,1935年8月31日美国国会通过了第一个中立法案。美国总统罗斯福对此深为不满,他说:“我们的中立法案执行起来可能很不平均,很不公平——可能实际上援助侵略者,而对于被侵略者则拒绝援助。”1936年2月底第一个中立法期满,美国国会又通过了第二个中立法案,反对卷入欧洲事务的情绪更是甚嚣尘上。
斯大林深感,美国的中立政策实际上是纵容法西斯的侵略扩张,是美国式的绥靖政策。苏联做了许多工作,仍然改变不了美国的态度。
得寸进尺、意欲称霸世界的希特勒对欧洲地区、对苏联更加虎视眈眈。
为了结成广泛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从1939年4月中旬起,苏联与英国、法国进行了关于缔结互助条约和军事协定的谈判,谈判进展得很艰难。7月9日,鉴于战争日益迫近的急迫形势,苏联建议不等政治谈判取得成果,三国立即开始军事谈判。但是,军事谈判也因三方分歧很大而陷入死胡同。
斯大林清醒地意识到,德国最终的目的是要消灭社会主义的苏联,实现称霸世界的目的,而英法两国企图“祸水东引”以求自保,使反法西斯的斗争异常复杂。
气味浓烈的雪笳没有清除焦虑,斯大林站起身来看着窗外。
7月的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绿草如茵,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格外壮美。要在往常他会久久驻立,把自己的心绪调整到平静、舒缓。但今天没站多一会儿,斯大林就坐回办桌后的沙发椅上继续考虑装满脑子的问题。
门外传来“笃笃”的脚步声,伏罗希洛夫进来了,手里拿着电文。
“伏罗希洛夫同志,我正想再次请你来交换对当前局势的看法。”斯大林说着,示意伏罗希洛夫坐到对过的沙发上。
“我也要向您汇报诺门罕前线的一些情况。”
斯大林自顾讲自己的:“大敌当前,英法两国的领导人仍对德国存有许多幻想,并企图把德国的侵略矛头引向我国,德国法西斯对我们发动战争越来越迫近了。”
“您的分析完全正确。”伏罗希洛夫挪动了一下身子。
“但在远东,我们不得不与日本交战。你对眼下诺门罕战况如何评判?”
“朱可夫到前线后,采取的措施都是正确而且有力的,目前已经掌握了作战的主动权。但从总体来看,双方仍处于胶着状态。”
“德国对我们发起的侵略战争一天天迫近,我们当然要尽力使其往后推迟,但推迟不等于避免、消除,我们与希特勒的这一仗是无法避免的,只是迟早的问题。如果诺门罕战况仍处焦着状况,也就是说如果不能使日本不再与我们交战,我们实际上将处在两面受敌的状况,这将是一种对我们十分不利的局面。”斯大林表面坚毅的神情掩盖不住满心的焦虑。
“我正要向您汇报,”伏罗希洛夫说着递过手中的电文,“这是朱可夫刚发来的电报。”
斯大林展开电报看起来。
朱可夫在电报中,再次要求增派部队,特别是空军、坦克部队和炮兵部队,以求给日军一次严重教训式的打击。
“一次严重教训式的打击?这指的是什么?”斯大林指着电报问。
“我的理解,就是经过这一仗迫使日军今后不敢轻易与我军交战。”
“让日军不敢轻易与我军交战?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罗!这样的结果能实现吗?如何实现这理想的结果?”斯大林放下电报,抬起头来。
“您认为朱可夫过于充满幻想?”伏罗希洛夫有些担忧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求证朱可夫的想法,或者说求证我们的希望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伏罗希洛夫顿时认定斯大林对朱可夫的基本想法是肯定的,就提高声调说:“斯大林同志,朱可夫在我手下工作多年,我了解他,他是个大胆而又谨慎、脚踏实地而又思路开阔的人。”
“你相信能取得这样的结果?”斯大林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紧盯着伏罗希洛夫。
“就他个人的指挥才能而言,是有这种可能的。当然战争不是指挥员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部队的事,是全军和整个国家的事,包括其他许多方面。”
“战争是交战双方的事,日军的侵略本性是不会改变的,法西斯国家对社会主义的仇视是不会改变的。”
“斯大林同志,您讲得很对。但是,法西斯国家发动任何一场战争都是有其目的,当他们看到目的实现不了时,就有可能放弃或者暂时放弃这场战争。”
“伏罗希洛夫同志,你讲得太对了,就是说,我们进行诺门罕之战,不可能改变日军的侵略本性,但可以打怕它!”
“对,打怕它!打怕它!”伏罗希洛夫连声回应着。
斯大林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住了:“伏罗希洛夫同志,我想问你,诺门罕之战还没结束,但通过前一段的战事,你能看出朱可夫的什么特点吗?”
“朱可夫的特点?”
“诺门罕之战,要打得日军今后不敢轻易与我军交手,这是我军战略上的要求。”斯大林说,“如果打不出这样的效果,只打得日军不痛不痒,日军反而会死死纠缠住我们,寻机扩大战争。朱可夫看到了这一点。这是一种战略意识。”
“战略意识?对,是战略意识!”伏罗希洛夫连连点头。
“我们派他到诺门罕,但他不是只为了打好诺门罕这一局部的战争,而是与整个战局联系起来了,这就是战略意识。”斯大林重复说道。
斯大林起身来回踱步:“但是,西线与法西斯德国的战争随时都会打响,你说怎么给朱可夫增加力量?”
“这……我正要向您请示……”伏罗希洛夫嗫嚅着。
朱可夫受命赴诺门罕前线后,增派的部队已经不少,国防委员会和总参谋部采取了破格的措施。而现在西线战事一天天迫近,朱可夫还要求增兵……伏罗希洛夫生怕斯大林发火,但他又认为给带朱可夫增兵是必要的。
斯大林眉头紧锁。
伏罗希洛夫也站起身来。
“诺门罕离欧洲战场很远,但它与欧洲战场至关密切。对于侵略成性的日军、侵略成性的日本,如果不打怕它,我们就将面临两面受敌的麻烦。”斯大林说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伏罗希洛夫不住地点头。
“为了远东对日作战,我们甚至可以在西线和德国搞暂时的缓和。”
“暂时的缓和?”
“这个、莫洛托夫同志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好,好。”
“今后诺门罕之战的所需,不管西线怎么紧张,我们都应该尽量满足。从驻西线的部队抽调,从工厂的生产线上去抽调,你去办吧。”
“好!”伏罗希洛夫顿感心劲足了。
伏罗希洛夫正要转身走,斯大林又补充说:“伏罗希洛夫同志,我们今天往诺门罕增兵是为了以后不再向诺门罕增兵,甚至从诺门罕减兵。”
“斯大林同志您,说得很对!”
“部队增加了,特别是空军、炮兵、装甲兵增加了,必须形成一个统一的战斗群。我建议,将五十七特别军扩编为一个集团军,第一集团军,由朱可夫担任司令员。另外,还要以外贝加尔军区为基础,组成远东集团方面军,随时准备支援诺门罕前线,司令部就设在赤塔。”
“好!”伏罗希洛夫回答。
7月15日,苏联国防人民委员会的命令下达,第一集团军很快成立了,朱可夫被任命为司令员。
国防人民委员会给朱可夫派来了一批干部。除原政委尼基舍夫任集团军政委外,还派来毕留科夫任军事委员,波塔波夫任副司令员,库兹尼佐夫任参谋长。
朱可夫主持召开会议,首先传达了斯大林的一系列重要指示,特别强调:诺门罕离欧洲战场很远,但它与欧洲战场至关密切。对于侵略成性的日军、侵略成性的日本,如果不打怕它,我们以后可能会很麻烦。
“请同志们谈一谈,如何理解贯彻斯大林同志的指示。”朱可夫认为,在战略的层面上形成共识,才有在战术手段上的共知。
大家是头一次汇集到一起工作,但并不感到拘谨,发言很热烈。
尼基舍夫说:“我认为斯大林同志对诺门罕之战的意义,对日军、日本这个国家的分析很正确很深刻,我完全拥护。远东地区如发生苏日大战,将与把战略重点放在欧洲的我国的基本国策发生矛盾,这是我们进行此战必须充分考虑到的。”
毕留科夫说:“把日军打怕,把日本打怕,我觉得这样的要求很正确。不这样,一旦法西斯德国在西方战线进攻我国,日本在东方进攻我国,我们就将两面受敌,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波塔波夫说:“把日军打怕,把日本打怕,这是个很高的要求。首先,我们的指挥必须完全正确,其次,我们必须具有相当优势的兵力和兵器。”
库兹尼佐夫说:“前一阶段我军打了很多胜仗,这是可喜可贺的。但要打怕敌人,必须来一猛击,让其还不了手。我们必须着力创造条件。”
朱可夫边听边想,第一集团军的领导成员在大清洗中的境况不一样,但对斯大林关于诺门罕战争的要求都很认同,这从一个特殊的方面说明斯大林的要求是正确的。
看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朱可起身夫说:“日军在哈拉哈河的挑衅行动,很可能在签订德日协定时就商定过,至少是受到了这个协定鼓励的。日军在远东闹事,吸引住我国的注意力,德军好在欧洲行动;一旦德军在欧洲行动,又牵制了我们,使我们不能投入较大的力量对付日军。因此,我们此役一定要把日军打怕。”
朱可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提出自己和库兹尼佐夫参谋长留在塔木察格布拉格第一集团军司令部里,催促急驰前线的各部队,安排这些部队直赴预定驻地;催促各种装备,安排及时到位。其间在一个星期内提出作战方案,供大家讨论。其他领导则深入各部队抓大战前的训练。
大家的意见很一致,很快把工作开展起来了。
按国防人民委员和苏军总参谋部的命令,苏军乌拉尔军区、外贝加尔军区很快往诺门罕前线调派了军队。
增援的摩托化第八十二师、第一五二师、第七装甲旅、第六坦克旅开上来了。
朱可夫指挥的部队已经有摩托化第三十六师、第八十七师、第五十师、第五十七师、第七十九师、第八十二师、第七十三师、第五步枪机枪旅。第七、第八、第九、第十装甲汽车旅。第六、第七、第十一、第三十二坦克旅。
可是,朱可夫仍然认为装备的调动太慢,没过几天,他直接给斯大林发去电报,要求加快各种战略物资的运送。
斯大林拿着单子对伏罗希洛夫说:“朱可夫又来催要东西了。”
伏罗希洛夫心里打起了鼓:斯大林对于增援诺门罕一路大开绿灯,国防人民委员会做了许多工作,朱可夫仍在摧促……万一斯大林动怒……
没想到斯大林转而笑着说:“朱可夫真像麦克莱伦,总是要求多给些人,多给些枪炮,不同的是他还要求多给些飞机。”
伏罗希洛夫也笑了。他知道,麦克莱伦是美国内战时期的著名将领,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在斯大林的关注下,赤塔重炮兵团、二一二伞兵旅、飞行团6个团计作战飞机581架、高射炮8个大队约100门高炮以及工兵、通讯、后勤有关部队都开赴诺门罕。
然而,战备物资的输送仍然滞后。
从苏联内地起运的物资,经铁路运到离前线最近的博尔集亚火车站,再从博尔集亚通过汽车运送到诺门罕前线,有750公里的路程,这段距离往返一趟需要5天时间。第一集团军只有1700辆卡车和900多辆油槽车。朱可夫通过总参谋部要来了1000多台各类汽车,加快了运输速度。
这天,朱可夫把负责后勤的叶果洛夫少将喊来:“昨天运输情况如何?”
“报告朱可夫同志,昨天运抵的炮兵弹药是250吨,步兵弹药300吨。”
“食品呢?”
“食品是120吨。”
“油料呢?”
“昨天没有油料运抵。”
朱可夫闭上眼睛,默算了一阵子,睁开双眼:“叶果洛夫同志,这个速度还太慢,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8月20日之前完成全部战略物资的运输。”
“我们集团军2636辆运输车,国内支援了我们1625辆,从博尔集亚到前线来回5天时间,现在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按惯例现在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还不能满足战争的需要。战争需要就是我们的最高标准。”
“朱可夫同志,你讲的完全正确,可是,我们抽不出更多的车辆投入运输。”
“把我们的一些作战车辆,包括火炮牵引车辆调出,投入运输。”朱可夫提出。
“包括火炮牵引车……”叶果洛夫很诧异,一旦打起仗来没有牵引车,火炮就将动弹不得,便只有挨打。
“我们的部队已基本布置完毕,但在各种作战物资到位之前只能采取守势。另外,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日军没有完全搞清我们的情况,也找不出对付我们的办法,在一段时间里不会主动进攻我们。我估计,这批火炮牵引车可以有10天左右的时间用作运输。”
“那……”叶果洛夫依然面有难色。
“当然,这个命令由我来下,这个责任由我来负,我会签字画押写成书面命令的。但是,你必须把这些车辆组织使用好。”
“好的!”叶果洛夫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
“从博尔集亚铺设的铁路进展如何了?”朱可夫问。
朱可夫所说的这条铁路,是刚接手诺门罕战事时他要求总参谋部派了两个铁路工程兵团和一个筑路工兵营开始抢铺的,途经蒙古延伸到前线。
“工程兵官兵夜以继日地奋战,现在很快就要铺到桑贝斯了。”
“也就是铺了320多公里了?”
“是的,324公里。”叶果洛夫对朱可夫作为一名司令员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感到惊叹。
“很好。马上启用,这样我们的汽车运输就可以减少300多公里的路程了。”朱可夫命令。
“桑贝斯的火车站还没修好。”
“火车站?你说的是客运站吧?搞临时替用的,能把货御下就行。”
“是。我到桑贝斯督办此事,争取后天启用。”
这天上午,巴维尔向朱可夫报告,下午将有20辆T—28坦克和20辆T—130火焰喷射坦克到达塔木察格布拉格。
朱可夫吩咐:“到达前通知我,我去迎接他们。”
下午两点半,朱可夫赶到了战备物资临时储运处,果真见一排排大卡车载着坦克缓缓驶来。
这些坦克是用火车运到博尔集亚后,再换装上大型卡车运抵达塔木察格布拉格。又是火车又是汽车,运行一个多星期,表面尘土复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