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原道太郎轻轻地敲击桌面:“夜战中,苏军什么飞机、大炮都瞎了眼,我大日本皇军擅长夜战,如鱼得水,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冲在前面的日军快要进入苏军阵地时,突然亮起数十盏探照灯,与此同时,几千发照明弹先后升空,燃烧弹、曳光弹像节日的焰火升腾起舞……二十三师团3次夜袭伤亡5000多人,损失队属火炮近一半……
大内孜少将等一批将佐阵亡,小松原道太郎报告了关东军司令部,植田谦吉很快下令进行补调。步兵七十一联队联队长冈本德三大佐接任师团参谋长,海拉尔第八国境守备队第五地区队长长野荣二大佐调任第七十一联队长,下一层的军官也相应作了递补。
在配属关系上关东军司令部也下令作了一些调整,第六十四联队和第七十二联队作为左翼,由小林恒一率领。第七师团第二十六联队和第二十八联队的梶川大队作为右翼,由第一坦克师团长安岗正臣统领。
一线部队力量明显削弱,但队伍还算作了组织,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小松原道太郎请示植田谦吉。植田谦吉让他们先提出一个方案。
小松原道太郎将安岗正臣、小林恒一、新任参谋长冈本德三、野村登龟郎召集到将军庙二十三师团司令部讨论此事。
没想一凑到一块儿,大家又骂开了,这个说指挥无能,那个说糊涂蛋,虽然没点名,但都知道是骂关东军司令部,骂参谋本部。
看看大家骂得不想骂了,小松原道太郎才说:“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吃了不少苦,我已经向向植田司令官报告过,对这一仗总要给个说法。”
小松原道太郎说到这里,没人再骂了。
“这仗还要打下去,植田司令官要我们先提一个方案。”
安岗正臣坐在小松原道太郎对过,板着面孔,没有发言的样子。过去他以自己是日军中唯一的坦克师团长而目中无人,一仗打下来他深感无论进攻还是防御,无论数量还是质量,第一坦克师团都不是苏军的对手,再这样打下去必定是更惨重的失败。
但是,安岗正臣也知道,日军的提拔使用都是论功行赏,当下参谋本部对第一坦克师团没有充分重视,再不打几次胜仗,就会被边缘化,自己提升就更没指望了。
冈本德三在部队吃了大败仗后升了一职,完全是遇到了好机会,完全是自己与小松原道太郎有过较密切的交往。他觉得自己不能多讲什么。
小林恒一的步兵旅团在战中损失最大、风险最大,得不到炮兵的支持,得不到坦克的支持。如果发言,讲起这些情况,必定引起别人反感,所以他也懒得发言了。
小松原道太郎知道大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没点破。他喝了一口茶,尽量显得清松地讲起来:“诸位,我们现在的处境还真有点像日俄战争辽阳会战前的情况。”
现在的处境像辽阳会战?小松原道太郎此时讲这话,真是言出惊人:怎么扯到辽阳会战了?
辽阳会战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安岗正臣、小林恒一知道个个大概,不知详情,冈本德三则全然不知。与会者的目光都集注到小松原道太郎身上。
常以儒将自诩的小松原道太郎不紧不慢讲起了,不像个司令官在紧急时刻研究军情,也没有刚吃了败仗后充满怨气与焦急,倒像个学者在上历史课。
日俄战争辽阳会战时,日军第七师团遇到俄军一个师阻击,无论集中数十门火炮猛攻,还是以压倒多数的步兵反复冲锋,数日下来日军死伤几千人,战略要地弓张岭高地仍牢牢掌握在俄军手中。
第七师团长试着改变战法,利用暗夜进行偷袭。没想到这一招真管用,人高马大、高鼻子蓝眼睛的俄国官兵一下子慌了手脚,放弃弓张岭高地,像潮水般的退去。更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俄军全师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弓张岭夜袭的成功,促成了日军辽阳会战的胜利。而俄军辽阳会战的失败,无论在军事上还是政治上影响都极大。一些国家驻俄国的武官当时就认为,辽阳会战的失败预示着俄国在这场战争中的彻底失败。事实也是俄军由此而节节败退,最后输掉了日俄战争。
弓张岭夜袭是日军师团级规模的第一次成功夜袭,被奉为经典。从此,利用暗夜接近敌人、夜战取胜成为了日军惯用的战法。日军的《作战要务令》中就突出了夜袭的必要性。
沿哈拉哈河两路夹击苏蒙军受挫败后,小松原道太郎反复思考,认为依靠飞机不行,依靠坦克、装甲车不行,要战胜苏蒙军,只有效法弓张岭夜袭了。
讲到这里,小松原道太郎轻轻地敲敲桌面:“夜战中,苏军飞机、大炮都瞎了眼,我大日本皇军勇猛无比,擅长夜战,如鱼得水,我们为什么不一试呢?”
“我很赞同小松原司令官的意见,其他的战法我们都试过了,对付不了苏军。夜战是苏军的短板,我们的长处,完全可以一试。”安岗正臣首先表态。
安岗正臣还有想法没有讲出来:夜袭苏军总得步兵开道,坦克仅为火力支援。这样一来,是成功还是失败,就不是我第一坦克师团的问题了。再则步兵在前,坦克在后,即使失败了坦克的损失也会小一些。
小林恒一也起身表示:“我完全赞同小松原师团长的意见,扬长避短,在夜战中击败苏军。”
小林恒一声调很高,话很硬,但心很虚。步兵旅团在前一段的作战中吃苏军坦克、火炮的苦头太多了,如果夜袭,至少可以迅速接敌,避免打不到敌人而自己光挨打的局面。
冈本德三尽管是参谋长,深知自己资历比不上其他人,军衔也比人家低,再则,他对能否通过夜战战胜苏军心里完全没底,也就没说什么。
“大家下去后很快把部队整顿一下,把死伤的统计出来,把损毁的武器统计出来,让上面该补的补。我们要尽快做好夜袭的准备。”小松原道太郎吩咐。
方案很快报到关东军司令部。
植田谦吉也正在考虑如何把这仗打下去,一看二十三师团主动提出夜袭,连忙与矶谷廉介商量。
“二十三师团官兵死伤数千,第一坦克师团坦克损失近半,这仗不打下去我们可就真正输了,可要照原来那样打下去我看也是输。”植田谦吉声调缓重,脸上现出无奈神情。
关东军与日军参谋本部的联系多通过矶谷廉介进行,他对上层的底数一清二楚,更其深知植田谦吉此话的意思:“参谋本部那些人对此战取投机的态度,打胜了有他们的功劳,打败了责任全在关东军。如果战争止于此,他们的话就多了,他们在闲院宫载仁身边说话可是很方便的……”
植田谦吉赞同这些看法,但听着很烦心,便打断矶谷廉介的话:“你觉得二十三师团这个意见如何?”
“要靠空战坦克战取胜苏军,目前我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不能不考虑到夜战。但是,如果仍是一成不变的传统的夜战那一套也未必能奏效。我觉得应该把夜战和步坦合作、夜战与偷袭都很好地结合起来。”
植田谦吉点了点头:“夜袭是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但对指挥员和士兵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作为能够担负夜袭任务的士兵,不仅要有很好的技术战术,还要有过人的勇敢精神和良好的心理素质。”
植田谦吉下令,从海拉尔第八国境守备队中抽调2000多名具有实战经验的老兵,补充到二十三师团。同时,命令前线部队争分夺秒开展夜袭训练,作好充分准备。特别强调指挥官要充分作好计划,要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到,只可取胜,不可再败。
7月7日夜,诺门罕地区下起了小雨,日军的夜袭行动开始了。
按商定的方案,此次夜袭由小林恒一率领第六十四联队和七十二联队作为左翼,以第七师团的二十六联队和二十八联队的梶川大队为右翼。各步兵联队都组织了大批“肉弹”,作为对付苏蒙军的第一批力量。步兵后面为两个坦克联队,总兵力为24000人,由安岗正臣统一指挥。行动计划是在步坦协同下,将苏蒙军压迫到哈拉哈河与胡鲁斯台河汇流处,进而包围歼灭。
第二十三师团七十二联队按预定的方案,担当前卫,向苏军的阵地摸去。第一坦克师团在两三公里后跟进,既不易被苏军发现,有情况又可以很快跟上支援。
雨点打在沙地上,发出很响的刷刷声。联队长酒井美喜郎大佐心里暗自高兴:这样的雨对步兵开进影响不大,但雨滴声能把脚步声掩盖住,把后面跟进坦克的响声也掩盖住,夜袭成功与否,关键在于能否达成突然性。真是老天帮助大日本皇军!
正走着,前面有人回身报告:“苏军!”
“苏军?哪来的苏军?这里离苏军阵地还有一段距离。”酒井美喜郎低声喝斥着。
话音刚落,一排重机枪子弹打来,酒井美喜郎身边倒下了一片日军。
酒井美喜郎一惊,下意识地卧倒在地,身边的官兵也纷纷卧倒。
“被苏军发现了?”酒井美喜郎紧张地思忖着。他没有马上命令还击,一旦还击,就形不成偷袭了。苏军是从天而降的?
原来,这是按朱可夫安排,苏军派出的装甲侦察分队。
朱可夫从日俄战争史中,从日军包抄夹击苏蒙军的现实中,感到日军很可能会变换手法。他想到了日军可能会夜间偷袭。但他又认为,如果全线官兵每天晚上都进入阵地高度戒备,体力消耗太大,且效果不好,不如主动出击,重点设防。
朱可夫命令各部队派出装甲侦察分队,前出到1公里之外,尽早发现偷袭的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