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朱可夫又说:“日军没有继续轰炸,看来有其他原因,有我们现在尚未知晓的更重要的原因,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做好全力防备日军再次空袭的准备……我们要催促国内的空军尽快赶到前线。”
“对。”
尼基舍夫又低头看了看总参的电文,愉悦地说:“看了这份清单,我心里有底儿了,这么一来,数日之后我们前线将有400多架战机,3个步兵师,3个装甲旅,两个坦克旅,各种火炮两百多门。更妙的是这个射程30公里的89式加农重炮,将会给日军沉重的打击。”
“您看我们如何使用这些兵员和火器?”朱可夫问。
“是问么,司令员同志?”
“当然。”朱可夫肯定地点头。
尼基舍夫毫不犹豫:“我想在哈拉哈河几十公里的狭长地段,不宜一下投入这么多的兵力,如果战役发展到可以越界反击的阶段,再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进去,才会更有作用。”
“您说得不错,我也这么想。作战的双方不可能一开始就倾注全力,孤注一掷。总参谋部也不会命令我们一开始就越界。我们准备这样强大的力量做什么呢?就是等战役进行到了一定程度后,把二线力量用上,力争在哈拉哈河西岸歼灭日军主力,给日军制命的一击!”朱可夫点了点头。
“致命的一击?对,致命的一击!”尼基舍夫说。
过了一会儿朱可夫又说:“您虽然一直做政治工作,可对军事也很精通。”
“我是受到您的启发呀。”尼基舍夫不好意思起来,“库谢夫等同志也觉得跟您学了不少东西。”
“我也向你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午时已到,勤务兵送来午餐,黑面包和牛肉汤。
两人边吃边谈,尼基舍夫突然问:“您准备如何处理诺沃谢洛夫他们?”
朱可夫眨了眨眼,明白了尼基舍夫一定是受了诺沃谢洛夫的委托。他不动声色地反问:“您看呢?”
尼基舍夫拿起汤勺喝了口汤,又用手巾擦了擦嘴:“说实话,他的错误十分严重,应当承担他应负的责任。可是我们各级指挥员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比如说我吧,总不能说军事上的失败与政治工作无关吧?”
“尼基舍夫同志,看来你的姿态很高呀,你把诺沃谢洛夫的责任都揽过来了。”朱可夫笑了笑。
尼基舍夫一怔,在与朱可夫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从来没见过他的这种态度。
“朱可夫同志,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带兵打仗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不错,我们是五十七特别军的负责人,如果在领导五十七特别军中出现什么全局性的问题,我们绝不能推诿。但是,我们不可能把五十七特别军的所有问题都揽过来。如果是下面的问题,我们一定要追究下面的责任。否则我两个干就行了,还需要师长、旅长、团长干什么,还需要参谋长干什么?防止日军空袭我们讲了多少次了,难道要我们住到机场瞪大眼睛地盯着吗?那样我们还做不做其他工作了?”
“您说的这些我很赞同。”
“当然,对待干部我们要给出路,要根据干部错误的实际情况作出不同的处理,不能出问题就一棍子打死。”
“您说得很对。”尼基舍夫由衷地说。
朱可夫看着自己的搭档,没再说话。
过了一阵子,尼基舍夫又开口了:“所有的官兵都盼望在这次战斗中建立功勋,就给他一次用血和生命洗刷耻辱的机会吧。”
“同意,就由您和他谈一谈吧。”朱可夫说。
这天,朱可夫刚从前线步兵阵地视察回来,准备到塔木察格布拉格机场检查战备训练情况,巴维尔报告,空军代理司令员鲍尔吉金少将正驱车赶往哈马尔达巴山下的五十七特别军指挥部。
朱可夫命令吉普车掉头,也往军指挥部赶去。
朱可夫最担心空军,现在空军代理司令员来了,自然能给他很大的支持。
到了军部的帐篷前,鲍尔吉金已贮立在那里,二人寒暄着走进帐篷里。鲍尔吉金资历较浅,但熟悉世界空军的前沿发展情况和相关理论,是个知识型的指挥员。
“司令员同志,本来我应该先向您报到后再展开工作,可我知道前线防空形势很严峻,您又忙着到前线各点指导战备工作,所以就先工作再来汇报了。”鲍尔吉金先开口。
“您干得太好了,太好了!应该这样!”
鲍尔吉金接到伏罗希洛夫的命令后,火速赶到前线,根据前线战机损失的情况,立即下令从苏联国内调派飞机,将前线的歼击机增至151架,轰炸机增至116架,特别选调了48名在西班牙战场上与德国、意大利空军作过战的飞行员,其中有21人荣获苏联英雄称号,领队的是斯穆什克维奇。同时送来了新型飞机——现代化的伊—16和“鸥”型飞机。
飞机和飞行员已有部分到位,鲍尔吉金则提前展开了工作。鲍尔吉金领导部属们培训飞行员、维修飞机、改进监督、通讯、联络系统,研究应对日军的战法。
这些工作都展开了,鲍尔吉金才匆匆赶到五十七特别军指挥部。
二人坐到帐篷的小马扎上,鲍尔吉金介绍起空军在哈拉哈河一线的布防情况。
朱可夫接过话头:“司令员同志,您亲自带部队赶赴前线,对我们的支持太大了,说实在的,近段时间我担心日军再次空袭,连觉也睡不着,您来了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司令员同志,您睡不好觉就不能指挥好前线作战呀!”鲍尔吉金调侃道。
“到达前线的飞机和飞行员占多少了?”朱可夫问。
“分别达到一半了。”
“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全部到位?”
“5天之内。”
“现在已经到位的飞机和飞行员能升空作战了吗?”
“可以了。当然,他们对作战环境、对作战对手的情况还不熟悉。”鲍尔吉金说。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熟悉?”
“我要求他们在一周之内。”鲍尔吉金说,“另外,无论是新近从国内来的,还是原来就在前线的,都有部分新飞行员。我作了安排,让荣获苏联英雄称号的老飞行员对他们进行训练教育,传授作战经验。”
“这很好,我们红军,无论是陆军还是空军都有这个传统,就是以老带新,一茬一茬带出来的。”
“朱可夫同志,有什么情况还需要我汇报的吗?”
“鲍尔吉金同志,我想知道,你们的飞机中性能超过日军飞机的占多大比例?参加过西班牙战争、具有较丰富实战经验的有多少飞行员?”
“性能超过日军的飞机占一半以上,参加过西班牙战争的飞行员有48名。”鲍尔吉金咯巴也没打一下就回答了。
“飞机性能是钢性指标,飞行员素质却是个弹性指标,您能保证这些飞行员比日军强吗?”
“能保证。训练和实战紧密相联,但又不完全是一回事。日军飞行员中有些参加过淞沪会战,但空战时间和空战的层次都不能和西班牙战争相比。我们这些飞行员回国后,一直在执行各种任务,适应新机形的训练也搞得很不错。”
朱可夫作为军事代表团成员,到过西班牙内战前线,对此很有了解,也就认同了。
“在我军的飞机、飞行员全部到达之前,您如何指挥空军部队避免日军再次偷袭?”
“我保证做到随时有三分之一以上的飞机能升空作战。”
“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呢?”
“如果提前一小时通知,我能保证二分之一战机出动,提前两小时,我能保证全体出动!”
朱可夫绽出了笑意:“这就让我放心了!”
“当然,我们对日军一时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日军偷袭榙木察格布拉格,100多架飞机,可是前所未有的。看来日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是的,是这样,日军自组建以来就这样。不过,鲍尔吉金同志,我有个问题想听取您的意见。在您率领大批后援部队赶上来之前,我们实际已经失掉了制空权,这种局面让我非常担心。但是,为什么日军直至今天为止没有继续空袭呢?”
“上次日军出动100多架飞机空袭,是一个战略行为。日军没有继续这样的行动,说明他们或者后继乏力,或者战略上出现了动摇。”
“后继乏力?可能有这样的问题,但不致于使日军放弃利用大好时机?从历史上看,日军是一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军队……战略上出现了动摇?哦,您讲得很好!要不是这个原因侵略成性的日军会乘势而上的,可他们没这样做。”朱可夫若有所思,“但有一点我现在还没想通,日军在战略上为什么会出现动摇。”
“这个……”鲍尔吉金也没答上。
“如果说战略上的动摇,那只能是发生在日军上层。”
“战略上的动摇,确实只能发生在上层。”鲍尔吉金说,“日军没抓住这个机会,可能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鲍尔吉金同志,我想去看看从西部调来的飞行员们。我曾与他们中的一些同志在西班牙战斗过。”
“好,好,他们中有些同志也跟我念叨过您。”
他们随即乘吉普车赶到塔木察格布拉格机场。这些飞行员已经在机场指挥塔前列队,一见朱可夫过来,便鼓起了掌。
朱可夫向前走去,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庞。这些人都参加过西班牙作战:斯穆什克维奇、格里采韦茨、扎巴卢耶夫、克拉夫琴科、斯科巴里欣、拉霍夫……其中领队斯穆什克维奇是朱可夫在白俄罗斯军区时就很熟悉的著名飞行员。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朱可夫指着机场:“请同志们再看一看日军空袭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顺着朱可夫手指处,老飞行员们看到被炸毁的房屋、未及清理的飞机残骸、存留着弹坑的跑道……这些,一到前线他们就看到了,现在朱可夫一说,他们觉得更凝重了。
“我们有几十名飞行员和地勤人员在日军偷袭中牺牲了,他们本来有可能与你们一起作战的,但现在他们已经看不到你们了!”朱可夫的声音有些咽哑。
气氛更加凝重了。
朱可夫转身问鲍尔吉金:“准备怎么安排这些同志?”
“分散到各个作战团。”
“好,他们无疑是此战的骨干,那也算以老带新吧。”
这时,斯穆什克维奇走到朱可夫跟前:“副司令员同志,我们会让侵略者付出成倍的代价。”他仍习惯性地称呼朱可夫为副司令员。
“我希望这样,日本侵略军也应得到这样的惩罚。”朱可夫说。
第二天,苏军炮兵司令沃罗诺夫大将带着参谋人员赶到前线。
一见面,朱可夫就问:“大将同志,参战的炮兵有多少到达前线了?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到齐?”
“已到三分之一,一周内完全到齐。”
沃罗诺夫与朱可夫时而乘车,时而步行,一起视察了新来的部队,视察了将来可能的主要战场。
瘦高个子、高鼻梁的沃罗诺夫先后毕业于苏联高级炮兵指挥学院和伏龙芝军事学院,在研究炮兵战斗使用理论和改进炮兵部队的战斗训练及组织编制方面做出巨大贡献,关心新型火炮的发展特别重视对炮兵干部的训练、培养和使用,是苏军炮兵中开拓型的人物。
“朱可夫同志,你对火炮的配置有什么想法。”沃罗诺夫问。
朱可夫早已成竹在胸,一下子端出了想法:“我们应该充分利用远程火炮的优势,将其配置于日军火炮射程之外,这样做我们可以打击日军,日军却打不了我们。我们要加强哈拉哈河西岸台地的炮兵力量,因为这里可以利用高于东岸的条件,打敌人很容易,敌人打我们却难以捕捉到目标。”
末了他征询地问:“大将同志,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性格豪爽的沃罗诺夫一甩手:“就按您说的办,您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没有大的不同。再说了,斯大林同志、伏罗希洛夫同志都指示要听从您的指挥。”
朱可夫笑了。
“当然,有一个问题很重要,我们的炮兵占一定的优势,但不是绝对的优势。我们要利用我军机动性能较好的长处,灵活机动,在各个重要的局部形成更大的优势。”
“我觉得您讲得很好。”
二人接着研究起协同作战的问题。
苏军装甲兵司令巴甫洛夫大将率领第六坦克旅、第七、第八、第九装甲汽车旅的先后在三天赶来了。
巴甫洛夫和朱可夫原先就很熟悉,苏军最早的两个坦克团团长就是由二人担任的,后来还一起到西班牙参过战。
巴甫洛夫按朱可夫的要求,准备组成两个装甲集群,在哈拉哈河西岸展开。
几个摩托化步兵师速度要慢一些。朱可夫准备将他们安排在苏布尔、阿亥音呼都格等有水的地方,随时准备用在需要的地方。
朱可夫向刚上来的部队发出命令,建立给水连队,很快解决钻井取水、车辆运水的问题,作战期间官兵一律不得使用哈拉哈河水,一旦使用首先要对部队主官军法论处。命令的电报措辞十分严厉。
由尼基舍夫主持的政治教育工作开展起来了。“保卫蒙古人民共和国就是保卫社会主义的祖国,就是保卫从外贝加尔湖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苏联边界!”成为官兵喊得最响的口号。
塔木察格布拉格等地被空袭的阴霾逐渐地消散了。
朱可夫想:战争是很奇妙的,胜利往往会带来骄逸,失败往往会激起斗志,关键在指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