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百年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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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金融风潮(6)

“我真受够了!这场游戏我真是再也没有耐心玩下去了!”弗里曼又把手里的火柴盒再次狠狠地撇了出去。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再坚持一下。”帕特森拍拍弗里曼的肩膀,“这场游戏很快就要结束了。”

约克郡。

接收约翰逊住院的那家医院里。

汤姆森医生正面色沉重地对布朗讲述着约翰逊的病情:“约翰逊先生住院当天就发着高烧,我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不能退烧。今天早晨,他的病情急剧加重,呼吸困难,通过X光片发现,他的肺部大量出血,现在已经进入了休克状态。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把您找来。”

布朗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约翰逊。约翰逊痛苦地紧闭着双眼,似乎对外界已经失去了知觉。

布朗转回头:“怎么会这样?”

汤姆森医生摇摇头:“我也在奇怪。他的表现明明是肺炎,可为什么按肺炎进行治疗却丝毫没有效果。这种情形,我从来没见过。”

布朗又把头转向病床上的约翰逊。

“约翰逊先生平时有什么嗜好吗?”汤姆森医生问道。

“吸烟、酗酒、贪财、玩女人、爱慕虚荣、心肠狠毒……这些算吗?”布朗无奈地耸耸肩。

“当然。”汤姆森见布朗竟然这样描述约翰逊,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特殊一点的……

“特殊的……”布朗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蓦然道,“他喜欢生吃鸡蛋,这算不算?”

汤姆森医生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这应该不可能。可为什么两者的表现症状却又如出一辙呢?理论上应该是可能的……噢,我真的搞不懂了。”

“您在说什么?”布朗见汤姆森医生喃喃自语,忍不住问了一句。

“您还记得……从意大利传过来的那场鸡瘟吗?”汤姆森医生沉重地说,“您刚才说,约翰逊先生喜欢生吃鸡蛋,这不得不让我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布朗惊诧地望着汤姆森医生。

汤姆森医生继续说:“他这几天,在我们这也吃过吗?”

布朗惊呆了,他瞬间也想起了前几天在餐馆里约翰逊生吃鸡蛋的样子。他先是点点头,接着难以置信地问:“可,可是……人又怎么会感染鸡瘟呢?”

汤姆森说:“这在理论上说得通,只不过没有被目前的医学界证实而已。”

两个人的话刚说到这,就见一名护士从约翰逊的病房里跑出来:“汤姆森医生,您快去看看吧,您的病人已经停止呼吸了。”

汤姆森医生闻言,急忙带上口罩匆匆走入病房。

“天呐!可怜的约翰逊。”布朗站在窗前,望着约翰逊和忙着抢救他的汤姆森医生,不停地在胸前画着十字。

“恭迎王妃摆驾回銮!”一个老太监高声唱呼。

昌德宫外,鼓乐喧天,闵妃在一营清军的护送下安然回到王城。

李熙伫立在宫门前,不停地朝队伍这边眺望,众文武百官则跪在道路两旁迎接。

辇车一停,李熙急忙几步走过去。身边的诸多侍女、太监也一起跟了过去。

李熙伸出手,将闵妃搭扶下来:“爱妃……”

“大王……”闵妃的眼圈发红,泪水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殿下、王妃,千岁千千岁!”众大臣见此情景,皆伏地齐呼。

宫内,喜迎闵妃回銮的大宴已然摆好。

吴长庆、张謇、袁世凯等庆军一行,亦在受邀之列。

李熙面露喜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闵妃,又环顾了一圈在座诸人,举起酒杯,大声说:“大乱既定,本王和爱妃皆已脱离险境,这全靠吴将军运筹得法,展布有功。这第一杯酒,我朝君臣,共敬吴将军。”

“共敬吴将军!”台下的众大臣也纷纷举起酒杯。

吴长庆站起身,施礼道:“末将才浅志疏,有愧殿下所言。”

“将军不必谦虚!”李熙哈哈一笑,“请饮此杯!”

袁世凯也站起身,举起酒杯说:“殿下说得对。筱帅劳苦功高,这杯酒您当不起,还有谁能当得?”

闵妃也轻举酒杯,婉言道:“将军智信果敢,忠勇严明,这杯酒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就请将军不要再推辞了。”

“谢过殿下、王妃。”吴长庆见实在不容推辞,便举杯一饮而尽。

“好。今日大宴群臣,就请诸卿家与本王一起,不醉不归。”李熙放下酒杯,兴高采烈地冲着为首的乐师挥了挥手。

音乐随即响起,歌妓们舞动身姿,翩翩登场。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从殿内传出殿外,久久不绝。

距汉城80里外的仁川。

日本驻朝鲜公使花房义质与陆军卿山县有朋、海军少将仁景礼范,在“金刚号”兵舰上正在紧急商议着对待朝鲜的政策。

“当我们驻扎在九州第六军管区的预备队赶到朝鲜王城时,清国军队早已平息了兵变。”山县有朋略带几许遗憾,“这样的速度,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花房义质在舱中焦急地走来走去:“王城之中已经布满了清国的水、陆士兵,我们现在已经处于劣势了。”

“两位无须再感叹了!”仁景礼范不以为然地看了二人一眼,“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是否应该迅速调集第一至第五军管区的全部预备军进入朝鲜,从而在兵力上扭转眼前的劣势。”

花房义质走到桌前,从文件夹中拿出一纸电文,递给仁景礼范:“本部密电:李鸿章已经返回天津,宋庆的部队正秘密向锦州、营口一带集结……”

仁景礼范看完电文,不屑地哼了一声:“虚张声势罢了,李鸿章不会因为朝鲜而跟我们大动干戈。”

“我不这么认为。”山县有朋表示了不同的看法,“这预示着清国准备派大批部队进入朝鲜。”

花房义质说:“不管哪种可能,我的意思是,暂时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

仁景礼范一皱眉头,蓦然问道:“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做一名旁观者吗?”

“当然不是。”花房义质看了一眼仁景礼范,“我们要对朝鲜施加压力:一、索偿人命;二、赔款谢罪;三、同意我们在朝鲜驻军。”

“还应该让他们把仁川割让给我国。”仁景礼范显得很不甘心。

“以我们目前的国力,这一点恐怕还做不到。”花房义质用一种略带遗憾的语气说,“眼下不是跟清国发生大规模冲突的时候。只要达成了以上三项,就会为我们日后吞并朝鲜奠定根基。”

山县有朋说:“朝鲜不足为患,就怕清国从中作梗。赔款、谢罪,不难达成,难的是在朝鲜的驻兵权。”

“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仁景礼范不满地拍了一下桌案,“如果连这些都得不到满足,我们就不惜一切代价同清国开战——用大日本帝国武士的鲜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仁景君,你以为我不想拼力一战吗?”花房义质愤然地一挥手,“可你看看我们的国家——他是那么贫穷、那么落后!请你告诉我,没有钱,我们拿什么来打赢这场战争?如果现在就贸然跟清国开战,不仅不能洗刷我们的耻辱,大和战士的鲜血也会白白流尽。”

“我们现在缺乏一支强有力的海军,没办法主导一场海上大战。”山县有朋郑重地朝仁景礼范微微一躬,“仁景君,忍一忍吧。今天的忍耐,是为了换取明天更加辉煌的胜利。”

庆军大营。

张謇思路缜密,慷慨陈词:“朝鲜善后之策,以其六要而概言之:其一,我朝应效法汉代玄菟、乐浪郡为例,将朝鲜改为郡县;其二,援周朝之例,在该国设监国,辅佐国王,处理政务;其三,置重兵,护卫其海疆并改革其内政;其四,助其训练新军以御内患外侮;其五,与我东三省联为一气,互相声援;其六,分路出兵,归复琉球,以威慑日本……”

吴长庆点头赞道:“季直所言,深合我意。”

张謇从袖中拿出一纸文稿,呈递给吴长庆:“筱帅,这是我拟就的《朝鲜善后六策》,刚才所言,便是采自其中。”

“好。”吴长庆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接过函稿。

“朝鲜之患,只是暂时缓解,而并未根除。学生每念及此,便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张謇的脸上掠过几许忧郁,“朝鲜南部与日本仅一海峡之隔,轮船由釜山海口到日本,只需三个时辰。其中部、北部与我国东三省接壤,朝鲜若不保,则东三省难保。日本防备俄国进攻东亚,俄国防范日本攻取西伯利亚,都不得不视朝鲜为要冲。我们扼守在此兵家必争之地,又怎敢等闲视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吴长庆轻抚颌下短髯,用手轻点张謇所逞递的文稿,“这六策颇合时宜。尤其是最后一策,可谓敲山震虎,既可重振我朝之威,又可令日本不敢再对朝鲜轻举妄动。”

“筱帅,学生尚有一请。”张謇躬身拜倒。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吴长庆起身把张謇扶起来,“我定会将此《六策》上呈张振帅。趁他代理直隶总督期间,能将此书上奏朝廷,将其定为中国对待朝鲜之大体国策。”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筱帅。”张謇再次拜谢。

吴长庆再次扶起张謇:“季直,不必多礼。为朝鲜谋即是为中国谋,这个道理我懂。”

熙礼尔的一番话着实说到了文煜的心坎上。

财产的安全、个人信息的保密,是他最为重视的。思来想去之后,文煜觉得当下的中国,也只有外国银行能做到这两点。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能完全信任汇丰银行。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先转一部分钱过去。这样,即便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天,他把自己的女婿——恭亲王弈的长子载瀓叫到府上。

文煜知道载瀓虽有文才,但在诸贝勒里,却以放荡顽劣驰名,于是他便先借《诗》为话题与载瀓聊了起来。

文煜忽然把话题一转:“载瀓啊,今日找你来,是让你帮我办件事。”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载瀓听文煜这么一说,不由面带喜色,他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

文煜说:“你去一趟城里的阜康银号。”

载瀓问道:“您是要存钱还是取钱?”

文煜摘下自己腰间的玉牌递给载瀓:“你把这个拿给掌柜的看,让他从我的户上提出40万两,转存到天津汇丰银行。”

“汇丰?”载瀓虽然接过牌子,却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阿布哈满语“岳父”。,那可是洋人开的银行呀!”

“就因为是洋人开的才有把握。有些事你不懂。我还能再活几年?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和我那乖女儿的今后着想。”文煜又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载瀓,叮嘱道,“找个可靠的人,把这封信按照上面的地址,交给这个叫熙礼尔的洋人。”

载瀓接过信,揣入怀中:“请阿布哈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

文煜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载瀓刚走了两步,就又被文煜叫住了:“等一下。”

“阿布哈还有什么吩咐?”载瀓停下脚步。

文煜语重心长地说:“把我今天让你办的事,别忘了跟你阿玛说一声。”

载澂虽有些不解,为什么文煜取钱的事还要让自己的父亲知道。但他也不想多问,便随意应了一声:“是!”

“去吧!”

天津。直隶总督行馆。李鸿章已起复回任。

当他得知兵变已被迅速平定,闵妃平安回銮的消息后,便准备亲自向朝廷奏报嘉奖此次平乱之中的有功之人。

李鸿章刚在奏折上写了一会儿,丁汝昌便匆匆而入:“禀中堂,标下谨奉谕旨,已将大院君安置在保定。”

李鸿章说:“一定要妥善看管,确保他衣食无忧。”

“是。”

“勘定兵变,我北洋水师功不可没。”李鸿章停下笔,拿起奏稿缓缓念道,“提督丁汝昌,久历戎行,才明识定,创练水师,讲求西法。此次扬威域外,足张国体,拟请赏穿黄马褂,授二品衔……”

“多谢中堂!”丁汝昌忙跪倒叩谢。

李鸿章摆摆手,示意他起来,又兀自念道:“候选道马建忠,足智多谋,深悉公法,能持大体,均为人所敬服,拟请赏顶戴花翎,并恳特恩,以海关道存记擢用……”

念到这,李鸿章放下奏稿,又略作沉吟道:“禹廷。”

“标下在。”

“坐。”李鸿章指了一下面前的椅子,随后问道,“此次平息叛乱,吴长庆军中还有无可资嘉奖之人?”

丁汝昌坐下想了想,答道:“中堂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谁?”

“袁世凯。”

“袁世凯?”李鸿章喃喃念道。

“不错。”丁汝昌向前倾了倾身体,“此人是袁保庆的嗣子,袁保龄之侄。”

“这么说,此子与我还颇有渊源。只是不知,这……今日的……”李鸿章琢磨了一下措辞,“……今日的‘将门之后’可否堪当大用?”

丁汝昌笑道:“中堂的本意,是想说‘纨绔子弟’吧?”

李鸿章不置可否地哈哈一笑。

“袁世凯虽是纨绔子弟,但此次东征平乱却勇敏果敢,颇为不俗。”丁汝昌稍作停顿,意味深长地继续说,“我试观此子,日后或可为中堂所用。”

李鸿章若有所思地抚着胡须,点了点头。

丁汝昌说:“袁世凯并无功名,现在吴长庆军中只是暂理副营一职。”

李鸿章听丁汝昌说到这,便已经有了决断。他重又拿起笔,快速写了起来。

“振帅到!”就在李鸿章即将写完奏稿之时,门外的亲兵高喊了一声。

门帘一挑,张树声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是振轩呐。”李鸿章放下奏稿,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

“标下先行告退。”丁汝昌对二人躬身施礼后,便退了下去。

张振轩坐到座位上:“中堂。”

“你来得正好。”李鸿章指了一下桌上正待拟就的奏稿,“我正准备向朝廷奏报嘉奖此次平乱中的有功之人。你以为,庆军中还有无值得褒奖的人才?”

张树声略作沉吟道:“有一个。”

“看来庆军之中,真是人才济济呀!”李鸿章似乎很感兴趣,他亲手给张树声沏了一杯茶递过去。

“此人姓张名謇,字季直。”张树声恭敬地接过茶杯放到桌上,“一直客居庆军幕府。”

“不知此人有何见识?”李鸿章重又坐下。

张树声从袖中抽出一纸函稿,递给李鸿章:“旁的不说,单单这《朝鲜善后六策》便足以证明此人见解宏深,非同寻常。”

李鸿章半信半疑地拆开函稿,专注地看了起来。张树声则端起盖碗,轻啜了一口茶。

“黄毛小子之见!”李鸿章看过函稿,不以为然地往桌上一丢,“幼稚!”

“中堂何出此言?”张树声面色一变,疑惑地望着李鸿章。

“废朝鲜为郡县,置监国?”李鸿章嗤笑道,“他把朝鲜当成什么了?这是想不让朝鲜独为一国,而由我朝直操权柄。”

“朝鲜本就是我属邦。他既无力保国,由我代而为之,这有何不可?”张树声继续问。

“朝鲜虽名为属邦,而历来却实是主权国家。其内政、外交均应由其自主而为。就算我们肯,朝鲜也未必会同意。”李鸿章辩道,“更何况,西方各国皆不承认我为其宗主国。日本之患尚未平息,倘若因此而与其他各国引发纷争,岂非得不偿失?”

张树声紧皱双眉,没有作声。

“‘分兵出师,归复琉球’?更是纸上谈兵。”李鸿章继续抨击道,“我国库空虚,军无粮饷,民无饱食。廷臣勾心斗角,疆臣各自为政,拿什么归复琉球?俄国对我东三省虎视眈眈,法国对越南兵衅不断,以我国之力,既不能与俄国抗衡,又不能与法国开仗。要是俄、法乘我出兵之时,攻我国境,我又该当如何?”

张树声握紧了双拳,长出了一口气:“那中堂以为,我们该怎么做?”

“保和局。”李鸿章一字一顿地说。

“中堂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树声在您麾下,大败李秀成的太平军,收复苏州的那段日子。”张树声突然换了个话题,他抬起头,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怎么会不记得?”李鸿章的脸上显出一种痛苦之态,“那可真是刀头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啊。”

“那时的中堂——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不由让人想起当年的周公瑾!”张树声的嘴角之间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笑意,“您知道树声为何不惧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也宁愿追随中堂吗?”

李鸿章面色一变,怔在了那里。

“只因中堂从来不知什么叫做‘怕’,更不知这个‘怕’字怎么写!”张树声的声音颤抖着缓缓道,“中堂力克万难,编练淮军,未曾怕过;攻灭东捻,荡平西捻未曾怕过;与长毛匪逆激战于虹桥大营,敌军几倍于我,中堂竟孤身一人,冲杀在前,不作生还之想,更不知‘怕’为何物……而今日之中堂,瞻前顾后,委曲求全,这不过才过了二十年,难道就为了保一个和局,中堂就怕了吗?”

“振轩……”李鸿章的嘴唇也不由颤抖起来。

张树声蓦然站起身,慷慨激昂地说:“俄、法外夷何足惧哉!只要我中堂能重现当年之勇,一声令下,树声愿亲率大军归复琉球,东征日本。倭寇不平,誓不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