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诡秘谍海(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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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重获新生的间谍(1)

1.空降英国

英国皇家海军的军港武尔夫·施密特,又名汉斯·汉森,德国和丹麦混血儿。假如没有二战的爆发,他也许会是一个风流浪子,整天招蜂引蝶。不过历史却给了他一个独特的位置,让他成为了历史上最著名的双重间谍之一,用一种多数人无法企及的方式游戏人生。

1940年9月19日夜晚,德国王牌飞行员加顿费尔德少校驾驶着一架梅塞施米特-110战斗机,滑过德国汉堡郊外一个军用机场的跑道,轻柔地消失在夜空中。

梅塞施米特-110在德国空军当中的表现相当平庸。这种三座单翼重型战斗机,机体庞大,动作笨拙,容易被发现和击落,甚至在不列颠之战后期,要山梅塞施米特-109护航才能出动。只是后来在抗击英军对德国进行战略轰炸中,夜间拦截英军轰炸机倒是战果斐然。一般的王牌飞行员都不太喜欢这种笨重的战斗机。

不过加顿费尔德少校这次的任务不是去格斗,更不是去投掷炸弹。他此行要把一名特殊人物扔到大不列颠的土地上。这个人此时就坐在他后面枪炮官的位置上,他的名字叫武尔夫·施密特。

武尔夫·施密特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丹麦人。这种跨国婚姻在欧洲相当普遍,因此欧洲人能说多国语言的不在少数。武尔夫·施密特出生在一战爆发前的德国,但是1914年就随母亲回到了丹麦,躲过了战火。到30年代,武尔夫·施密特已经成长为一位标准的北欧帅哥,比纳粹高层的多数人都更符合所谓“优秀雅利安人”的标准。二次大战前的欧洲,还没有完全从1929~1933年巨大经济危机的阴影中走出来。在郁闷、沉重的空气下,纳粹党人充满偏执和冲动的言论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具有巨大的煽动性。武尔夫·施密特也不例外,他读希特勒所著《我的奋斗》竟然读到如醉如痴。虽然自己是丹麦国籍,但他决心为父亲的祖国——德国奋斗,并且在丹麦加入了纳粹党。按道理说,武尔夫·施密特这位吕贝克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应该有个理性的脑袋,然而他天生就是个冒险家,间谍工作对他来说也许是致命诱惑。因此,当德国情报局找到他,希望他为德国做间谍的时候,武尔夫·施密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为了当间谍,武尔夫·施密特用过无数的化名,比如前面提到的汉斯·汉森。为此,战后打算研究他、报道他的作家和记者走了无数的弯路。到现在也没人能统计出他到底化名过多少次。

敦克尔克战役结束后,纳粹德国开始考虑进攻英国的问题。但是由于英国人反间谍机关当机立断,铲除了所有英国境内的德国间谍网,德国人失去了获得英国情报的主要来源。没有情报是不能打仗的。

在英国严密的国土防空体系面前,德国人完全没办法开展对英国本土的航空侦察,而且作为一个完整的情报体系来说,技术侦察和人力情报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技术侦察包括航空照相、无线电监听等等,人力情报就是派遣特务,用窃取、收买、现场观看等手段获得情报。没有人力情报的支持,就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完整情况,例如敌方军队的士气如何、社会秩序如何等等,用技术侦察就不大灵光。因此,德国情报局汉堡站受命重建驻英国情报网。

其实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首先,派遣特务很难正常踏上英国的土地。在和平时期,可以用记者、外交官、访问学者或者移民的方式向一个国家派遣长期驻扎的间谍,但是在战争时期,这些人都受到反间谍机关的严密控制。如果德国要派遣一名特务以第三国人士的身份进入英国,还要经过一个比较长的活动周期。至于移民就更不可能了,谁会冒着危险移民到战云密布、物资匮乏的英国去呢?在这个时候提出移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况且英国是个相对稳定的社会,外来人士要溶入英国社会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也就是说,通过常规方式,没有几年的周期,是不可能把间谍派到英国去的。

相比之下,德国情报局对美国的间谍派遣就容易得多,美国本身就是个移民社会。不管一个人原籍如何、口音如何、种族如何,在美国都不会引起旁人惊诧,而且美国远离战区,战争时期的移民申请如雪片一般飞来。德国情报局很容易建立了在美国的情报网,而且颇有收获。

德国情报局汉堡站为了向英国派遣特务,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了最笨的办法:让特务偷渡或者空降英国。汉堡站对这种方法多少还有点信心,因为他们手里还掌握着一个没有被英国人发现的潜伏间谍——约尼。因此,汉堡站每次派遣特务的前后,都要通知约尼设法安置。然而约尼早就朝英国人投诚了,德国情报局最终栽在了这个约尼手里。

但汉堡站却不知道约尼的叛变,武尔夫·施密特更不知道了。此刻的他正在兴致勃勃地接受间谍训练,例如使用电台、跳伞等等。然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他却没有机会解决。武尔夫·施密特能够读写英文,也能说一点。可是他的英语发音充满了德语味道。如果把他放到美国去,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每天都有一大群人操着蹩脚的英语踏上美洲大陆。但只要把他放到英国人当中冒充英国人,马上就会露馅。武尔夫·施密特本人和汉堡站到底是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还是打算碰碰运气,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武尔夫·施密特还为自己起了个英国名字叫哈利·约翰逊。

训练结束后,武尔夫·施密特得到了上司的高度评价:“……思想上已经充分武装起来,精力旺盛,受过第一流的教育,有教养,举止优雅……”

年轻的小特务要被放飞了。

2.变成双面间谍

9月下旬的英国正是秋天,灿烂的红叶黄叶煞是好看,不过夜空中的武尔夫·施密特看不到这些景色,况且即使看到了他也无心去欣赏,加顿费尔德少校把他扔在漆黑的夜色里就匆匆返航了,这里是剑桥郡和哈德福郡的交界处,距离伦敦还有几十公里。不过武尔夫·施密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下方正是一个机场,跑道尽头全是高射炮,加顿费尔德少校居然把自己扔到英国人的枪口上了!

好在秋夜的风帮了武尔夫·施密特的忙,他很快飘离了高射炮群。不过在落地的时候,武尔夫·施密特却挂在了一棵树上。他摸黑跳到地上,把脚踝扭伤了。

其实,空投的德国特务们经常忘记一件事情:英国在德国的南面,伦敦在9月的平均气温是19摄氏度,而汉堡只有13.5摄氏度。况且当年的战斗机座舱都不是密封的,飞行员必须穿够御寒衣物才能挨过高空中的寒冷。这样的结局就是,武尔夫·施密特和他的不少同伙全都是穿着厚实的冬衣降落到英国温暖的秋夜里,被英国民众轻易识破。

不过武尔夫·施密特不是因为这个被识破的,他在落地以后并没有被当场捉住,而且还有时间从容地把降落伞和电台藏好,一瘸一拐地找到附近的村庄,在村边的树丛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养好精神的武尔夫·施密特决定踏上征途。他镇定自若地进了村子,买了块新手表、一份报纸,还买了份早餐,决定乘火车前往伦敦。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脚踝疼得越来越厉害。为了缓解一下,他找到村子里的抽水机,打算用冷水冲冲脚。没想到这么一停留,居然引起了一个英国国民军巡逻兵的怀疑。这位英国“民兵同志”立刻端起自己那支老式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对准了丹麦帅男,要他把证件拿出来。当他把证件拿出来的时候,武尔夫·施密特露馅了。

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很令人困惑的问题,德国人素来以能工巧匠著称,然而德国情报局为特务们制作的假证件却相当拙劣,即使是非专业人士也能轻易看出是伪造的。我们已经无从查证德国情报局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也许真相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这位英国国民军发现武尔夫·施密特的证件有问题,略一交谈就更不对劲。武尔夫·施密特的德国口音太明显了,无论怎么掩饰都不管用。就这样,武尔夫·施密特只好被押解着朝剑桥警察局走去,恐怕是凶多吉少。看来,“陷敌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克敌制胜的利器。

英国秘密情报局总部大楼眼看武尔夫·施密特被国民军捉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军情五处特工开始着急了。间谍一旦被交到警察系统处置,消息就会立刻传到报界耳朵里,第二天的头条新闻就会是“英勇的剑桥郡军民抓获一名德国间谍”,等等。这样,军情五处就不可能再对他加以利用,只能处死或者长期关押。于是,两位军情五处的特工把他及时“救”了下来。关于这个过程,史书上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军情五处的特工在押解途中就把武尔夫·施密特截下;另一种说法是,武尔夫·施密特是在警察局里被军情五处带走的。无论如何,武尔夫·施密特被塞进了专门抓间谍用的黑色厢式车,朝伦敦开去。因为两位特工一开始用德语和武尔夫·施密特交谈,他还以为是同伙来搭救自己。待发现自己已经被捕时,武尔夫·施密特吃惊不小。不过他还不死心,打算用“丹麦逃亡者”这个身份来蒙混过关。

军情五处是怎么盯上武尔夫·施密特的呢?这要归功于约尼。武尔夫·施密特之前,另一名纳粹特务卡罗利也空降到了英国,德国情报局要求约尼设法安置卡罗利。然而由于约尼的投诚,前去“安置”卡罗利的人是军情五处的特工!卡罗利被捕后,为了免遭死刑,同意和英国人合作,供出了武尔夫·施密特即将空降英国的消息。军情五处要求卡罗利向德国情报局报告自己平安到达。卡罗利照办以后得到汉堡站的回电,说3725号间谍,也就是武尔夫·施密特,将于数天后到达,还告诉了他具体的降落位置和时间。这样,武尔夫·施密特还没“起飞”就注定要做英国人的阶下之囚。至于加顿费尔德少校能够多次安全出入英国领空,也是英国人有意放进来又放出去的,并非他技术好或者运气好。在战争期间,加顿费尔德少校向英国空投了几十名特务和不少物资,当了好几年的“运输大队长”。

军情五处从之前捕获的特务那里了解到,德国情报局在特务出发前都会告诉他们,英国在德国不间断的空袭打击之下已经是一片混乱,他们会看到老百姓四处逃命,政府陷入瘫痪。他们还会得到早已潜伏在英国的同伴帮助,轻松开展间谍活动。不但如此,这些特务们还会被告知,德国军队将在几周之后踏上英国的士地,占领英国全境。因此,军情五处决心给德国特务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看看英国不但没有遭到破坏,而且民众的生活井然有序。武尔夫·施密特也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当汽车路过伦敦市区时,特工们特意绕道市中心,让武尔夫·施密特看到英国各个政权机构的建筑毫发无损,政府所在地的白厅、议会大厦和英国人宗教信仰的中心——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都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伦敦市民的生活节奏跟平时一模一样。武尔夫·施密特开始认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德国情报局把他耍了。

战争结束后,武尔夫·施密特曾经接受记者采访,提起刚刚被捕后的“伦敦一日游”,他说:“纳粹曾经向我描绘说,英国已经被完全打败,人民在逃跑,无人继续抵抗,这纯属骗人的鬼话。我是一个专业间谍,我可以轻易地看出这个国家是多么平静,生活井然有序……我上了大当。”

汽车在伦敦城里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阵子之后,开进了军情五处020基地的审讯室。对于如何审讯武尔夫·施密特这个问题,军情五处双重间谍计划负责人罗伯逊上校很是动了一番脑筋。与意志薄弱的卡罗利不同,武尔夫·施密特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如果他信仰一件事情,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简单地用死刑来逼迫他恐怕适得其反。因此罗伯逊上校决定,首先要打碎他对纳粹的信仰。出面审讯他的,是心理学教授哈罗德·迪尔登。这位教授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特务机关里供职的人,完全就是个沉迷于学术的老学究。他穿着乱糟糟的衣服,个人卫生差劲到极点,衣服上沾满了不经意掉下来的烟灰,虽然慈眉善目,却完全没有英国绅士的风度。

见到这么一个邋遢的老人,武尔夫·施密特紧绷的神经多少松弛了一点。他镇定地把自己编好的谎话告诉了迪尔登教授,他说自己是丹麦记者,此行是逃离纳粹统治,投奔自由民主的英国,而空投到机场附近,恐怕是航线错误了。迪尔登博士笑了笑,说英国军方对加斯顿费尔德少校的飞行技术是很有信心的,这位德国王牌飞行员才不会飞错航线,而且一个丹麦人要逃到英国,居然能请到正宗的德国空军为他帮忙,实在是稀奇啊!武尔夫·施密特一听此言,如坠冰窖,他才明白自己的行踪早就被英国人掌握了,而自己的被捕也不是什么意外事件,只是个早晚问题。这简直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惊慌失措的武尔夫·施密特选择了沉默,他需要一点时间来作出自己的选择:承认间谍身份,也许会被处死,也许会受到招募;不承认间谍身份,英国人也早就对他了如指掌,结局恐怕更差。

武尔夫·施密特的自我斗争使他进入了一个有点自闭的状态,审讯只好中断。就在武尔夫·施密特踌躇不决的时候,罗伯逊上校有点等不及了。德国情报局规定,如果间谍在派遣后三天不发回平安电报,就认为这个间谍已经失败,中断和他的联系。这样就无法利用他开展对德国的情报欺骗。忧心忡忡的罗伯逊上校找到迪尔登博士,想知道武尔夫·施密特是否有可能转变过来,如果转变过来又是否可靠。

迪尔登教授通过对武尔夫·施密特的心理分析,判断说:武尔夫·施密特到英国以后,发现自己的所见所闻跟纳粹灌输的完全不同,已经发生了动摇;而且发现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军情五处掌握后,武尔夫·施密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比德国情报局更强大的情报机构,他的自信心也遭到重创。更重要的,武尔夫·施密特是个热爱生活、具有幽默感的人,他不能忍受在监狱里度过残生,更不愿意为了谎话连篇的纳粹政权献出生命。那么,只要英国方面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给他足够体面的生活,武尔夫·施密特是会一心一意给英国效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