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裕亲王眼里,王妃便如九天仙女般高贵清雅,不染一丝人间烟火,飘逸清渺脱俗,怎么能受得了厨房里的烟薰火撩?她平日里定然是不下厨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为自己下厨房,心底某处尘封着的那根弦又被人轻轻拨动,仿佛黑暗的天际里又划过一颗流星,这一刻,骤然点亮了他早已破灭了的希望,他嘴角不由色勾起一抹温柔地笑容,转身,大步又走了回来。
“既是王嫂和侄媳诚心相留,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啊呀呀,王兄,你不会又摆脸子给王弟看吧,这可是王嫂亲口留的我哦,你呀,还算托了我的福,能够吃一顿王嫂亲自下厨做的菜呢”裕亲王脸上又恢复惫赖的神色,嘻笑着坐回了太师椅上,明明是一个俊雅潇洒的中年美男子,偏生坐无坐相,塌肩坦腹,摊着两条修长的腿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王妃。
看得王爷又是心火直冒,又不好再轰他,只好黑着脸对王妃道:“娘子,随便弄几个菜吧,你最近太忙,别累着自己了。”
王妃知道王爷心里又不舒坦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锦娘忙也跟着过去了。
屋里就剩下王爷和冷华庭两个在陪着裕亲王,王妃走后,裕亲王倒是收敛起他那惫赖的样子,反而坐正了一些,收了腿,笑着对王爷道:“一会将冷二大人也请过来吧,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有在一起喝过小酒了,今天难得王嫂肯下厨,咱们喝个一醉方休如何?”
王爷听了便轻哼道:“不是说还要去求圣上么?喝得醉熏熏的去,你又想找骂啊?”
裕亲王听了哈哈大笑道:“我那皇兄早就对我不存半点希望了,他如今都懒怠再骂我了,哎呀,使个人去,请了你家老二来吧,多个人,喝起酒来也有趣一些。”说着,就对自己的长随道:“去东府请了冷二老爷来,就说本王请他过府叙话。”
那长随听了立即便闪身出去了,王爷想阻止都没来得及,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冷着脸对裕亲王道:“你倒是自在,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王兄客气,你我原就是一个亲族,又是同宗,兄弟间何必注重那些个虚礼,痛快洒脱一些不是更好么?”裕亲王不以为意地说道。
王爷气急,却又无计可施,瞪着眼睛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好端了茶,猛喝了一口。
“王叔今儿来是特地看二叔的,还是来给侄儿贺喜的?”一直冷冷坐在一旁的冷华庭突然开口说道。
“两者都有,都有啊,不过,小庭,听说你以前总拿东西咂人,如今应该不会了吧,唉,人家都说你是……半傻子,怎么我看着,一点也不傻呢?”裕亲王仍是一脸的笑,就是在冷华庭面前,也没半点长辈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让王爷气得直翻白眼。
冷华庭却不以为意,斜了眼睨着裕亲王道:“王叔,你我不过是同道中人,我的半傻就如同你的惫赖是一个意思,其实小庭看你也是在装浑充楞,精明得紧呢。”
裕亲王听得一滞,清俊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戾,目光如刀一般射向冷华庭,脸上笑容不减,“没想到,小庭眼光很毒辣啊,你是从何处看出王叔我精明了的?王叔生在帝王之家,既不能太惫赖,又不能太精明,唉,我以为,我将这两种感觉拿捏得不错,没想到,却被你看穿了,看来,王叔我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啊。”
“王叔有这认知就好,所以啊,王叔还是别太聪明了,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东西或许一百个人都看不出来,但或许,那第一百零一个人就正好能看出呢,也不是个个人都是傻子的,对吧,王叔。”冷华庭推了轮椅,慢慢地滑到裕亲王面前,围着他转了一个圈后又回到原地,睁着一双无辜又纯真的大眼,话语里,却偏偏句句都带机锋。
裕亲王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从没放在心上的秀丽少年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地气势,虽然他仍是残疾,仍是靠轮椅行动着,但他眼里的无辜和单纯却让他感觉内心一阵莫明的紧张,似乎在那双澄澈的眸子下,任何丑陋的东西都会无所遁形,他突然就有种想要远离这个少年的感觉。
“小庭啊,王叔就是不聪明哦,所以,才会与你成为同道中人啊,啊,你说,你二叔怎么还没来呢?”裕亲王讪笑着说道,后面半句干脆岔开了话题。
“王叔不知道吗?二叔怕是来不了了,他因为也做了件自以为聪明的蠢事,所以受到了报应,这会子怕是正在求医问药呢。”冷华堂冷笑着对裕亲王道。
这当口,裕亲王的长随正好闪了进来,一躬身对裕亲王道:“回王爷,冷大人身受重伤,太医正在医治,来不了。”
裕亲王听了脸便沉了下来,转头问王爷:“一大早儿还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重伤了?王兄,难道真如小庭所说,你家老二犯了事了?他一堂堂四品大员,除了皇上,谁敢将他打成重伤?”
王爷听了便沉了声道:“四品大员又如何,在家里,他就是简亲王府的一份子,犯了家规,就得受家法的惩处,裕亲王,难道你这个道里也不懂么?”
“哈,王兄,你好像忘了,咱们可都是天家之人,简亲王府从来就是皇室的一员,你府里的事,既是家事,可也是天家之事哦,再说了,四品大员,就算在府里犯了错,动用家法,也应有度,不能致其重伤,不然,他还如何为圣上办事?王兄,你此举似乎僭越了哦。”裕亲王微眯了双眼对王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