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关键的问题是说过程怎么样实施,也是值得注意的,但是我有一点保留的是,这个认同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要回避政治这是徒劳的,我们认同的目的就是要保证我们这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就是要保证我们这个国家得到最大的集合、产生最大的社会活力,能够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能够实现最大的生存需要,我们能够更好的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因此这是一个功利的目标,我们不能够回避这个功利,说我们为了认同而认同,这是不行的。因此,既然要认同,他一定是在政治层面进行认同,所以我们需要考虑最基本的要素,这个要素又能符合所有中国各个民族,他们都能共同接受的,认同以后对大家都有好处,在这个前提下呢来谈认同问题就可以得到大家的共识。至于具体的操作,民族之间还要有界限。昨天我们已经讲了,而且还要长期保持下去,有这个差异不仅不是一个坏事,反而是一个好事,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生命,我们才能用不同的方式,利用我们的资源才有应急的方案,任何一个社会应急都会有风险的,包括每一个国家也会有风险的。今天我们是平稳的,今天我们是发展的,已经走入前列,但是乐极生悲也是有的,所以,我们不要以为有一套方案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因此在这样一套话语当中,我们不管以什么名义,你叫中华民族这个名称,不好你可以换,但是这个认同势在必行,不叫中华,叫什么名字?同样可以,但是请大家注意的是,使用一个术语当中往往不可避免的要有传承性,所以这个中华是不是能够概括所有的少数民族,这一点我觉得可以不必考虑。因为一个名词在使用过程当中他的内涵和外延的展拓势在必然,把中华展拓一下,大家另外解释完全可行,这个名称也可以不用,我讲的是在这个前提下,可以继续沿用,但是要做新的解释。那么只要我们找到能够替代当年儒家思想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这么一个精神理念以后呢,我觉得中华民族的认同不仅是必须的,而且是可行的。其他在历史上不同国家的认同方式是各不相同的,我们可以在那里面找到很多有用的依据,不要纠缠在具体的意义和统一当中,这种纠缠具体的意义和统一当中,会使我们的目标或者要做的事情干扰了这个东西,把我们引向另外一个渠道上去。这样的话,反而有碍于我们的认同。在这个基础上沿用的术语,我们要保持住最大限度的兼容,族群也好、民族也好,包括典籍上已经用过的一些对不同群体的共有的称谓也好,我们把他作为一个历史沉积,把它储存下来,但是遇到冲突的时候,用具体的法律程序来加以解决,在这我反而是主张利用法律程序解决而不要提政治,因为作为一个国家要治理世界,国家本身就是政治。要我们要回避政治,那又从何谈起呢?所以我觉得我们要敢于面对现实,敢于面对这是一个政治问题,但是是在我们人类学的眼中来看政治问题,因为我们研究的是文化,任何文化的背后必然内涵着政治、包括政治制度,国家……
徐:杨教授,最后一分钟哦。
杨庭硕:因此,我们既要注意这是政治,但是我们的立足点是文化人类学、是文化,只要我们站稳这个视角,我们人类学工作者永远有发言权,在中华民族认同或者反过来在认同中华民族中间,我们可以发挥我们自己的作用。谢谢大家!
徐:好,杨教授宝刀不老,讲的非常精彩,观点非常鲜明,而且可以形成一个对周大鸣教授的争鸣,周教授讲我们从文化层面超越政治,杨教授讲认同就是政治,意思就是不能超越,这本身就是一个政治问题,否认是徒劳的,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功利的问题,必须、可行、还可以找到,这个旗帜非常鲜明。两家的观点已经亮出来了,我们论坛的对立面就已经有了,接下来如果大家对这两位教授的不同意见有不同看法,补充、发挥的可以考虑。我们下面要请陈志明教授发言。
陈志明教授:大家好。刚才我跟徐教授说不要叫我先说这个课题,这应该是境内的中国人来谈这个问题(笑)。我是非中国的中国人,因为我国籍不是中国,但是我作为海外华人,刚才周教授也提到海外华人,所以我们讨论中华民族,海外华人这个概念也是蛮重要的。我觉得谈海外华人的经验,从海外华人来看啊,中华民族这个概念已经是族而非国的概念,是一个民族的概念。所以海外华人用这个中华民族呢,比如说要推动什么活动,要团结所有华人,各个地方的华人,就说我们中华民族,也可以说我们中国人,但是海外华人大部分不喜欢用中国人,讲我们华人比较好一点,因为他们就是不要以中国为中心嘛,他们不是中国国籍了。那中华民族呢是当做族,英文讲ethnic,是族群性的东西,而不是国家概念,与中国相关是相关,但不是国家概念的相关,所以像海外华人这个中华民族已经是很普遍的运用,就是指那些受过中文教育的,一般是会看中文的,他们当然是有中华民族的概念。印尼华人还用中华民族的概念自称自己,所以他们说“OrangTionghoa”,就是中华人的意思,而一般不说“OrangChina”,因为China是中国嘛。所以受过中文教育的海外的华人都已接受中华民族这个名称,是自己接受的,不是受政治所指使的。在国内的中华民族的讨论,费老建议以中华民族的概念来指中国所有的多元一体、所有的国民,那他那本《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里面几位很好的学者都对中华民族的概念有很深入的讨论,他们也提到这个中华民族的概念是跟汉族息息相关的,所以就是说假如我们要以这个中华民族用在中国所有的人,就是等于国族的名称,有这个必要吗?那我们还看外国的例子,好像美国,他们没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嘛,就是American,只要你入籍承认美国籍,就是美国人嘛!不需要一个特别的国族的名称。马来西亚人也是啊,Malaysian(马来西亚人),没有特别的国族名称,那马来西亚的华人、马来人,他们在国家内很多争论,很多不通的东西,政治的问题很多,但是到了国外不论华人、马来人、印度人都说我们是马来西亚人,很骄傲的,我们是马来西亚人!我问了一些中国学生,包括少数民族,像彝族或者是其他民族的,问他们在海外怎么自称,当然是中国人啊。是中华民族吗?一些少数民族会说中华民族是汉人的东西啊,说中国人就好了。所以,刚才范可教授啊几位提到少数民族的问题,当然杨先生自己也代表少数民族嘛,他事实上也比较清楚,这里是民院的地方,我要谈少数民族就有点班门弄斧了。但是我是以境外的人看、研究者的角度来看嘛,就是说我知道国内不是所有的少数民族都认同中华民族的概念,当然有些少数民族是与中华民族的历史有深切的关系的,但有些没有,假如要把中华民族这个概念加在所有的少数民族可能就会有点问题吧!我觉得中华民族在汉人之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假如以中华民族为国族的名称加在所有的民族上,我个人认为在研究族群来看是没有必要的一种争论,因为我认为所有的中国人无论是什么族(除了少部分的分裂主义者)都会承认说是中国人嘛!当然,既然认为是中国人这个概念已经有了,那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加一个国族的名称,很多国家没有这样的,而且你推动一个名称,就是一个政治活动了嘛!就是政治行为,就有政治意识在里面了,有政治意识就有了政治反应了嘛,是不是这样?中华民族在海外华人来看是没有政治意识的,是自己接受的,不是强加上去的。要推动这个中华民族的概念,要考虑到这一点,是不是变成一个政治意识的运动,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各民族对中国人这个概念已经很强了,越来越强,所以我个人从研究族群来看是不必要再引进一个国族名称的争论。这是我个人一点小小的意见,谢谢大家。
徐:很好,陈教授给我们补充了一个他者的视角,对中华民族认同和认同中华民族的看法,这是非常宝贵的经验。下面请朱炳祥教授发言。
朱炳祥教授:徐老师出的这个题目叫“中华民族认同与认同中华民族”,刚才徐老师解题时说中华民族的认同有政治认同、经济认同、文化认同等方面;认同中华民族一是国内各民族的认同,二是海外华人的认同。我从历史的视角说一点看法体会。从历史上看,中华民族认同和认同中华民族,既是一个历史过程,也是一个历史结果,还是一种历史需要。一说它是一种历史过程,是说这种认同经历一个漫长的时段。旧石器时代不说它,新石器时代有各种文化,东北地区的红山文化山东的大汶口文化,后来发展为龙山文化,黄河中游有仰韶文化,江浙一带的良渚文化和河姆渡文化,湖北一带的屈家岭文化,甘肃的马家窑文化,等等。这些文化在一个大的历史时段内都往中原地区汇聚,汇聚到河南、河北、山西、陕西这一带,汇聚的历史过程就是认同的历史过程。二说它是一种历史结果,是说诸种文化汇聚的结果形成了华夏文化和四夷文化的对立统一。我认为认同包含两个方面:相互对立与相互依存,而且相互依存较之相互对立是更为重要的一面。夏商周三代文化就是建立在这个对立与依存的基础之上的。三代文化我们绝不能理解为只重视中原文化而忽略边陲,而是既强调华夏文化的主流,又容许四夷文化的存在。“轴心时代”的“大一统”思想就是强调中华民族认同和认同中华民族,而这一重要思想其实包含了两个方面:在确定华夏文化主体地位的同时,也确立了四夷文化的地位。三说它是一种历史需要,是说当下我们讨论中华文化的认同和认同中华民族存在着三重历史意义:(1)在当前全球化的国际关系格局中,强调这种认同是中华民族生存策略的需要;(2)在多民族国家内,强调这种认同是国家的统治策略的需要;(3)在台湾问题尚未解决的背景下,强调这种认同是国家统一策略的需要。
我再回应一下刚才周大鸣教授和杨庭硕教授的两种观点。周大鸣教授说超越政治的认同,杨庭硕教授说是包含政治的认同。我主张第三种观点:即中国民族的认同与认同中国民族都既是超越政治的认同,又是包含政治的认同。
徐:可以具体回应一下。
朱炳祥:刚才大鸣教授说文化层面的认同超越政治,他写了一本《中华文化精神》,对比我也有同感,我也接受这个观点,我也感觉是这样的。从底层出发,我也是这个想法,我甚至感觉到,我过去有一些文章也提到小大置列,就是大传统和小传统,大传统好像了不得,当然他这概念呢,后来到李亦园先生那里就变形了,不是原来他的意思了。反正大传统遭遇小传统,小传统只能提供素材。实际上小大可以颠倒,真正的日常文化、民众文化,他既久远同时又有基础,所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非常同意。那么大鸣教授提出要超越政治,杨老师提出要有个政治问题,陈志明教授呢也是文化问题,我感觉到呢,能不能提一个既包含政治,又超越政治,这种认同既包含政治认同,又超越政治的认同。他肯定包含政治,没有政治不行,但在某些层面上又要超越政治,所以我提供第三种观点。
徐:好!谢谢,朱教授也讲的非常精彩,他从历史的角度做了解读,他又补充、回应了两位教授的观点。我们第一段的焦点应该是中华民族认同应该是超越政治还是不能超越政治,朱教授提出了另外一种观点、另一种思考既包含又超越政治。下面我就开放给大家来讨论这个问题。每个人的发言时间三分钟,不超过5分钟,这样我们有20分钟,起码有4个到5个人可以讨论。
王丹凝(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博士):我自己也不是研究族群的,我这么讲吧,但是我在美国、在纽约种族的大熔炉里生活了17年。我觉得在座的学者都在从中国的底层、草根文化来寻找中华民族的认同,就是说包括我自己在讲中国文化课的时候,也在想中国底层的草根文化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中华民族的元素,但是我在纽约生活了17年,如果提供一个他者的角度,你去问在纽约的波多黎各人、希腊人、意大利人和犹太人,他们脑袋里很清楚什么是中国人。我去邮局寄信,我说我要寄到香港,他会说“IsitapartofChina?”。我说我要寄信到台湾,他说“IsitapartofChina?”。因为在他的脑子里,这个是很清楚的一个概念。这从中国人的家庭文化,比如说希腊人,他送孩子去中文学校,因为他太太是中国人,他说我们希腊的传统跟你们中国传统不一样,你们中文学校的教学比我们自己……所以送孩子去读,所以在他脑子里,这个传统是很清楚的,所以我自己也没有上升到什么理论来理解或分析。我只是想提出一个表述,是不是我们在谈中华民族认同或者认同中华民族的时候可以去从异族的人的对中国的理解里面,提炼出对我们自己认同有用的东西呢?
徐:好,谢谢,第二位,这位教授!
某教授(男):我想问一下,讲中华民族认同,咱们打的海峡两岸圆桌会议,咱们有台湾方面的老师吗?
徐:哦,对不起,我解释一下,本来是有两位,一位乔健教授、一位王明珂教授。因为乔健教授突然右手抬不起来、要开刀,来不了了,非常遗憾,他自己非常遗憾。第二位王明珂教授正在火车上,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正在赶过来,马上就要到了。
某教授:我讲我的感受啊!咱们讲中华民族认同与认同中华民族,实际上在我们国内起码是我从来不关心这事,因为我本来就是中国人,就是在中华文化之中的人。而且我们讲认同的背后一定有一个词汇就是消解,就是你认同什么东西就一定消解什么东西。如果我们把这个认同为国族,那么我们包括汉族在内的56个民族怎么办,就你说中华民族打一个杠:中华民族-汉族、中华民族-壮族、中华民族-苗族,这个就是有问题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说可能海外的华人,海外跟中华有关系的人,他们可能关注这个东西。这个我觉得就是说像双刃剑一样的东西,有时候会损害我们中华文化的很多东西,不管是超越文化也好、超越政治也好,这个东西实际上在中国内部的学者有很多人,因为我们比较重视田野的东西什么,就是实实在在的,什么东西就是什么东西,我们内部的实际上并不关注这个问题,我就讲到这。
徐:好,谢谢,第三位,孙海平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