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冉冉升起,天边彩霞纷飞,轻脆的鸟鸣在森林上空不时回荡。冯彦钧从密林里钻出来,在山溪中洗掉脸上的迷彩液,吃了些干粮,警惕地向山顶爬去。在这密林里,零散的佤族茅草房隐藏在其中,他需要小心些,不能让这些山民发现。兜兜绕绕,迂回来到目的地,他才安心坐到茂密的树冠里,把85狙击枪变成了一堆零件后埋到一棵水曲柳下,重新伪装后,他才下山。
边防巡逻队被抢枪是非常严重的犯罪事件,而且据实地调查,袭击者的脚印就是奔向了缅甸,但将要到缅甸伊城时却消失了,中方立即找当地武装交涉。不过,中国与缅甸、老挝、越南等数个小国相连,有着上千公里边境线,实在不容易防范,且缅甸多年内战,当地武装一时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慢慢查访。
冯彦钧由山林潜入老挝,返回中国,此时,距他离开中江已经是一月有余。这一个月多里,中江市路南公安分局的窃枪案却有了新发现。路南公安分局特警枪支被抢的第二天早上,日资三木集团的社长办公室内,一位清洁女工打扫房间时,发现社长办公桌下的方橱半开,一支锃亮的冲锋枪和一支乌黑的手枪赫然出现在眼前。她以为是社长买的玩具枪,好奇心起,偷偷拿出来观察一番,嘴里嘀咕:“好沉哪!”
这时,社长办公室秘书走进来,眉头紧皱:“社长的东西是你随便碰的吗?”
她赶紧把枪放归原处:“对不起,这枪实在太大了,我想把它完整放进方柜里,可柜子太小了!”
秘书也很奇怪,社长儿子已经20岁了,现在对这些小儿科哪还会有兴趣?!何况社长也没有购买玩具的喜好。于是他走过去:“我试试看!”
“这玩具枪和真的一样!”女清洁工多嘴。
秘书接过枪,接着头皮一麻,这明明是真枪嘛!联想到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失枪案,他立即报了警。
果然,冲锋枪的型号正是昨天丢失的那把,但左轮手枪就不清楚来源了。检察机关迅速介入,火速向外交机构申请传票,约谈山本社长。山本年已五十有一,身材矮小的他坐在侦讯室时,不时抚摸他已秃的发顶,眨巴着精明的小眼,努力向检察官为自己辩白。在中国,枪支使用受管制,非法私自藏匿枪支违反刑法,会受到法律制裁。山本社长虽然为日籍人士,但中方证据确凿,他的国籍也保护不了他。因此他全力配合检察机关工作,提供线索,以期洗清自己的冤情。
从三木大楼的昨日全程录像看,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非法进入过本公司。山本社长上午九点至十二点、下午三时至六时、晚上九点至凌晨一点,都在办公室办公。在凌晨一点后,公司保安和摄像机都证明,再没有人进入过三木集团的大楼。那么,枪支是什么时间被放入的?首先,令人怀疑的就是公司内部有内应。
于是,失枪案当日所有三木集团人员,都一一被检察机关约谈。
李震宇也借这个机会开始介入三木集团在中国的财务调查。很快,他发现三木集团另建有私账。在这关键时期,财务总监怕负连带责任,根本不敢隐瞒,承认这是用来贿赂政府和逃避税收之用。而这一切都是由山本社长独自掌握,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山本社长因巨款流向不明受到侦讯,无法自圆其说,竟于去检察院前的上午九点,从三木大厦顶楼跳下,甚至,他连遗书都没有留下。而他的自杀,无异于中断正在调查的线索。
在经警层层追查山本社长贿赂政府官员的汇款单上的人头账户和空头公司时,李震宇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受苏介点拨,终于得到中江市市委书记高占明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证据,并找到三木集团与其往来的证据,把这些证据秘密交予检察机关。接着,中江市市委书记遭到检察院审查,三木集团日本总公司因逃税和行贿罪向中国政府赔偿五千万美金,并就其中国分公司山本社长行为公开道歉。这是后话,且说李震宇乘胜追击,继续就龙杰公司、省丰鑫科技之间的经济往来进行调查。
丰鑫科技董事长郑知行已经听说了中江市日资企业分社长自杀的消息,再不敢隐瞒事实。他告诉李震宇:他和许焕年通过朋友关系,相识很多年,1999年,大年以提供生意为由,向他的公司名义投资五百万,实际投资二百万,中江市龙杰公司的生意就是大年承揽过来的。
李震宇继续问:“可你的股东书里并没有许焕年这个人?”
郑知行解释:“许焕年没有使用他的名字,但他妻子钱秀珍却由此在公司担任会计,前三个月时,因公司与中江市龙杰公司的债务问题,没办法付出她的股息,她一怒之下辞职。”他清楚许焕年与省委常委李进的亲密关系,当初他和许焕年合作也是看中了李进的权势。如今打狗还得看主人,李进不倒台,他也不敢乱说拆许焕年的台,否则省委常委报复下来,他怕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李震宇皱眉:“难道许焕年甘心放弃股本吗?”
我也不敢给吞了啊!郑知行摇头:“他从没说过撤资!”
李震宇终于确认了某个事实,他脸色苍白地步出丰鑫公司的大门,望向天边如火的晚霞。他一次又一次地相信父亲,却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愚弄,他该怎么办?他捂着疼得不可名状的胸口,慢慢前行。
以苏介的聪明大概早猜透了父亲所为,因此程诺才想和自己分手吧?!是的,如今在程诺眼中,他连关爱都看不到了!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只因为远方有一盏温馨的灯火为其点燃。而他要去哪里呢?谁能够看到他的悲伤?
行至深夜,他才疲惫地跨进家门,血红着眼瞪着前来开门的母亲:“你们去自首吧!”
李母很冷静:“你有证据吗?”
他冷笑:“当然有!”
“你拿出来呀?”
“我是白痴所以才一次次让你们耍,您以为我还会给你们吗?”
李母淡然:“这事与你爸爸没任何关系,都是我干的!”
他好似听到了极可笑的笑话:“他呢,他还是男人吗?胆小鬼,出了事就知道让女人来承担责任!”
“不许污辱你爸爸!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李母严厉地斥责,“我为什么要欺骗你?”她拿出自己贪污受贿的证据,“你不用再辛苦麻烦了,拿去吧,这是我这些年背着你爸爸和大年收受的钱,我一分没动过!你去检察机关举报吧!不过,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自首!”
她在要挟自己吗?李震宇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淋漓。
接,还是不接?
李震宇犹豫半晌,目光渐渐坚定。他颤抖着手拿过资料,打开细看。这是从1995年开始至今李母所有行贿受贿明细,其中有几笔为现中江市委书记所送,也有苏浙借年节赠与的贵重物品。最令他震惊的是,丰鑫科技公司背后股东居然是他的母亲。他彻底崩溃,扑通跪在地上,第一次忍不住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程诚?你们要我怎么办啊?”
“程诚之死根本与我无关!”
“除了你们,还能有谁知道程诚行踪?”他的心都在滴血。
李母双目中充满泪水,却生生含在眼中:“李震宇我告诉你,我从没害过程诚,我只是想你和小诺结婚后,让苏介处理掉这些见不得人的钱财。”
“明明向丰鑫科技投资了二百万,您却说本金加盈利大约才八十万,到现在您为什么还要撒谎?”他抬起头,怒视着仍不知悔改的母亲。
“如果你还能查出我贪污的证据,我全部供认不讳!”李母厉声道。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你们这些沾满无辜人鲜血的刽子手!”他说完,冲出家门。是的,他是律师,律师的使命就是维护法律的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父母与其他人一样,都是芸芸众生中平等一员,他们又怎么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毫不迟疑地走进省检察院。
李母在约谈时当即坦承自己的罪行,李进亦因此接受纪委立案侦查,同时,中江市委书记已由检察机关移交到省纪检。三人供罪一致,“8.13”连环案真相浮出水面。
程诺被绑架纯属翟一鸣狗急跳墙之举,他依仗父亲翟仁杰与市委书记的经济内幕关系,在中江横行不法,后来他又通过刘虹控制了苏浙,更加肆无忌惮。所以在得知程诺居然敢追查他的涉赌案后,他才敢直接下杀手。大黑落马,直接承认绑架案是自己所为,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家人。他也有他的无奈,人如果一时糊涂错入了这行,干尽坏事,想要抽身撤步,除非死去或者把牢底坐穿。
而在程诚揭发苏浙的贪污案时,与之有关联的市委书记和李进都着了急,一方面,市委书记派市纪检组迅速调查苏浙之案,尽量减少社会影响,同时李进以好友身份出面劝说程诚,因程诚的固执己见,不听劝导,不得已将他调离公安岗位。
可李震宇却不相信这个审查结果,他坚持程诚就是死于谋杀,强烈要求对程诚尸体重新检查,并提供大年刻意隐瞒程诚死亡当日与其见过面的线索证人——林莫泰。
其实并没有人恐吓林莫泰,而是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公务员,在调查丰鑫科技时发现公司幕后老板居然是李震宇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