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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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韩非子》作品(4)

所以当今之时,能够除掉私弊,秉公执法,百姓就能安乐而国家太平;能够除掉私利,推行公法,则国家兵力就能强盛而敌人就会被削弱。因此,研究得失而又有法令制度作准则,用以规范群臣的君主,就不会被臣下狡诈虚伪的手段所欺骗;审察得失而又有衡量轻重的标准,用以判断大事的君主,就不会被臣下颠倒天下的轻重所欺骗。如今如果根据名声来举荐贤能,臣民就会背离君主而在下面互相勾结;如果根据乡党来推举官吏,臣民就会尽力私下交结而不遵循公法。所以,官吏不称职,国家就混乱。凭名声就可以得到赏赐,据诋毁就要受到责罚,那么喜欢赏赐、讨厌责罚的人就会放弃公家的事,去干营私的勾当,互相勾结彼此利用了。忘却了君主而私通外国,引进自己党羽,那么其下属能为君主出力的就少了。结交宽广,党羽又多,里外勾结,虽然有了很大的罪过,给他遮掩的人也就多了。

因此,忠臣没有罪过却遭杀害,奸邪之臣没有功劳却可以安稳得利。忠臣遭遇危害而死难,而并不是因为有罪,那么良臣就隐退了;奸臣安稳得利,而不是因为有功,那么奸臣就挤进来了。这就是亡国的根本原因。如果这样,群臣的废法营私就越来越严重,把公法看作微不足道了。他们会几次三番到奸臣的门下,而君主的宫廷一次也不去;对自家个人的私益考虑上百次,对国家的利益一次都不谋划。君主下属官吏虽然众多,并不是为了尊重君主;各种官吏虽然具备,并不是为了国家。那么君主虽有君主之名,而其实是依托群臣的私家权势。所以臣这样说:衰亡的国家的朝廷,是没有治国之人呵!说朝廷没有治国之人,并不是说朝廷的人少呵。对自家的利益相互借助,对国家的利益从不考虑;大臣之间尽一切可能互相尊重,就是不想尊重君主;小臣拿着俸禄私下交结,竟把公务丢在脑后。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由于君主不能依法决断,而听凭臣下为所欲为。因此,明主依靠公法来选择人才,不是以自己的私意去任用;依靠公法来衡量功过,不是以自己的私意去考核。这样,有才干的人埋没不了,没有才干的人也掩盖不住,徒有虚名的人也选不上不来,遭受恶意中伤的人也不会被罢免,这样君臣之间是非曲直一清二楚,国家就容易治理,因此君主只用公法来考核就可以了。

【原文】

贤者之为人臣,北面委质,无有二心。朝廷不敢辞贱,军旅不敢辞难;顺上之为,从主之法,虚心以待令,而无是非也。故有口不以私言,有目不以私视,而上尽制之。为人臣者,譬之若手,上以修头,下以修足;清暖寒热,不得不救;镆铘傅体,不敢弗搏。无私贤哲之臣,无私事能之士。故民不越乡而交,无百里之戚。贵贱不相逾,愚智提衡而立,治之至也。

今夫轻爵禄,易去亡,以择其主,臣不谓廉。诈说逆法,倍主强谏,臣不谓忠。行惠施利,收下为名,臣不谓仁。离俗隐居,而以作非上,臣不谓义。外使诸侯,内耗其国,伺其危险之陂,以恐其主曰:“交非我不亲,怨非我不解。”而主乃信之,以国听之,卑主之名以显其身,毁国之厚以利其家,臣不谓智。此数物者,险世之说也,而先王之法所简也。先王之法曰:“臣毋或作威,毋或作利,从王之指;无或作恶,从王之路。”古者世治之民,奉公法,废私术,专意一行,具以待任。

【译文】

作为有德有才的人臣,献身君主,是没有二心的。在朝廷上不敢推辞低贱的职务,在军旅中不敢不接受危险的战事;顺从君主的旨意,遵循君主的法规,虚心等待命令,而无个人的是非成见。所以,尽管有口不为自己说话,有目不为自己察看,而完全听从君主的指挥。做人臣者,就好比手一样,向上用来梳理头发,向下用来修脚;遇到冷暖寒热,就不能不去维护;遇到宝剑砍过来,就不能不搏斗。君主不偏袒贤能之臣,偏爱有才干的人。所以百姓就不会跨越乡镇去交结,也没有百里奔波的忧愁与疲惫。贵贱等级不相逾越,智者愚者各得其所,这是治国的最高境界。

如今有人轻视爵禄,轻易逃亡,以择其主,我不认为他是清廉的。奸诈违法,违背君主,强行谏争,我不认为他是忠诚的。施行小恩小惠,收买人心,沽名钓誉,我不认为他是仁爱的。离开人世,隐退林下,诽谤君主;我不认为他是仁义的。出使诸侯之国,损害自己的国家,窥探危险之机,用以恐吓他的君主说:“结交各国不是我去就不能亲近,怨仇不是我去就不能解除。”而君主就信任他,把国家的全权都交付给他,压低君主的名示他的身价,消耗国家大量财富以图自家之利,我不认为他有智谋。这几种情况,为乱世所欢迎,而为先王之法所屏弃。先王之法说:“为臣不要使威风,不要图私利,要顺从君主的旨意;不要违法作恶,要听从君主的指示。”古时候太平盛世的百姓,奉公守法,不谋私利,专心一意为主上出力,时刻作好准备以等待君主的命令。

【原文】

夫为人主而身察百官,则日不足,力不给。且上用目,则下饰观;上用耳,则下饰声;上用虑,则下繁辞。先王以三者为不足,故舍己能而因法数,审赏罚。先王之所守要,故法省而不侵。独制四海之内,聪智不得用其诈,险躁不得关其佞,奸邪无所依。远在千里外,不敢易其辞;势在郎中,不敢蔽善饰非;朝廷群下,直凑单微,不敢相逾越。故治不足而日有余,上之任势使然也。

夫人臣之侵其主也,如地形焉,即渐以往,使人主失端,东西易面。而不自知。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故明主使其群臣不游意于法之外,不为惠于法之内,动无非法。峻法,所以禁过游外私也;严刑,所以遂令惩下也。威不贰错;制不共门。威制共,则众邪彰矣;法不信,则君行危矣;刑不断,则邪不胜矣。故曰:巧匠目意中绳,然必先以规矩为度;上智捷举中事,必以先王之法为比。故绳直而枉木斫,准夷而高科削,权衡县而重益轻,斗石设而多益少。故以法治国,举措而已矣。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故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民之轨,莫如法。属官威民,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刑重,则不敢以贵易贱;法审,则上尊而不侵。上尊而不侵,则主强而守要,故先王贵之而传之。人主释法用私,则上下不别矣。

【译文】

做君主的要亲自去考察百官,时间就不够,精力也达不到。况且君主要用眼睛看,臣下就装饰外表;君主要用耳朵听,臣下就鼓吹声音;君主要用思虑考察,臣下就巧设种种说词。先王认为只靠这三种办法是不够的,所以才放弃自己的能力而依靠法术,严明赏罚。先王所奉行的是抓住要害,法制简便而君权不受侵害。君主独自操纵四海,聪明机智的人才不敢欺诈,阴险暴躁的人不能施展诡计,奸邪者无处依托。臣子远在千里之外,也不敢改变一言一词;近在宫廷之中,作为君主的侍从,也不敢掩盖善良而隐瞒过恶朝廷的群臣官吏,都能把个人微薄的力量直接汇集起来献给君主,而不敢互相逾越职守。因此要办的事很少而每天都有剩余时间,君主暹用权势才能使之如此。

臣下侵蚀君主的权力,就和地形一样,逐渐地在变,使君主失掉正确的方向,改变了东西方位还不知道。因此先王设立指南仪器以端正朝夕,明主使他的群臣不在法度所允许的范围之外考虑问题,也不在法度所允许的范围之内给人以小恩小惠,一举一动都不违法。峻法,是禁止臣下营私舞弊;严刑,是用来贯彻命令、惩治臣下的。君主的威势不能分为君臣两处;君主的权力也不能与臣下共掌。威势、权力由君臣共掌,各种邪门歪道就会猖狂起来;执法无信,君主的指令就行不通;刑罚不决断,奸邪就无法制服。所以说:巧匠用眼睛一看就和用准绳量的一样平直,但是也必须先用规矩量好;智慧高超很快就能把事情看准,但是也必须用先王之法为尺度。所以用线绳取直,木料的弯曲部分就得砍掉;用水准操平,凸出的部分就得削去;声来显用秤来称轻重,重的就得减点添给轻的;用斗石来量多少,多的就得减点添给少的。因此,用法来治理国家,就是按规矩办事。法令不偏袒地位高贵的人,线绳取直也不能迁就弯曲之处。受到法令的制裁,有智慧的人也不能用言词推卸责任,勇敢的人也不敢抗争。有罪用刑,对大臣也不能回避;有功行赏,对百姓也不能遗漏。因此,纠正君主的过失,责问臣下的偏邪,整顿混乱,判断谬误,削减有余,纠正错误,统一人们的行动,没有比法再好的了。严肃官吏的法纪,威慑百姓,斥退放荡懈怠的人,禁止欺诈、弄虚作假,没有比刑罚再好的了。刑罚重,就不敢因地位高贵而欺负低贱的人;法令严明,君主的尊严就不会遭受侵害。君主的尊严不受侵害,则君主坚强而又恪守原则,所以先王才看重它而把它传承下来。君主如果放弃法而用私意治国,那么君臣上下就没有区别了。

二柄

【原文】

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故世之奸臣则不然,所恶,则能得之其主而罪之;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而赏之。今人主非使赏罚之威利出于己也,听其臣而行其赏罚,则一国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归其臣而去其君矣。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于狗矣。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今君人者释其刑德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故田常上请爵禄而行之群臣,下大斗斛而施于百姓,此简公失德而田常用之也,故简公见弑。子罕谓宋君曰:“夫庆赏赐予者,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杀戮刑罚者,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于是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田常徒用德而简公弑,子罕徒用刑而宋君劫。故今世为人臣者兼刑德而用之,则是世主之危甚于简公、宋君也。故劫杀拥蔽之主,兼失刑德而使臣用之,而不危亡者,则未尝有也。

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刑名者,言与事也。为人臣者陈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功,故罚。昔者韩昭侯醉而寝,典冠者见君之寒也,故加衣于君之上,觉寝而说,问左右曰:“谁加衣者?”左右对曰:“典冠。”君因兼罪典衣与典冠。其罪典衣,以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为越其职也。非不恶寒也,以为侵官之害甚于寒。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守业其官,所言者贞也,则群臣不得朋党相为矣。

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而不胜。故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以要君欲,则是群臣之情不效;群臣之情不效,则人主无以异其臣矣。故越王一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齐桓公妒而好内,故竖刁自宫以治内;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燕子哙好贤,故子之明不受国。故君见恶,则群臣匿端;君见好,则群臣诬能。人主欲见,则群臣之情态得其资矣。故子之托于贤以夺其君者也,竖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其卒,子哙以乱死,桓公虫流出户而不葬。此其故何也?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为重利之故也。今人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而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则群臣为子之、田常不难矣。故曰:“去好去恶,群臣见素。”群臣见素,则大君不蔽矣。

【译文】

明主要想控制臣下,必须掌握两种权柄。这两种权柄,就是刑和德。什么叫刑和德呢?杀戮就是刑,奖赏就是德。做人臣的就怕刑罚而喜欢奖赏,所以君主要自己使用刑和德,群臣就惧怕他的威严而希求他的恩赐了。而世上的奸臣就不是这样,他能从君主那里取得权柄给反对他的人加上罪名而使其受害;还能从君主那里取得权柄给他喜欢的人以赏赐。

而今君主不使赏罚的威严和利禄由自己主宰,听凭臣下去赏罚,于是一国之人都怕他的大臣而看轻君主,就都归附大臣而离开君主了。这就是君主丢掉刑和德两种权柄的祸患。

老虎之所以能制服狗,就是因为有爪牙;假使让老虎取下爪牙给狗用,那么老虎反而会被狗制服。做君主的,就是用刑和德来制服臣下的,如今做君主的放弃刑和德而让臣下使用,那么君主反而要受臣下的控制。所以田常向君主请求爵禄而施给群臣,用加大斗的办法施舍粮食给百姓,这就是齐简公失去了赏赐大权而被田常所利用,所以简公被杀。子罕对宋君说:“奖赏恩赐是百姓所喜欢的,君主你自己去办;杀戮刑罚是百姓所憎恶的,请让臣来管。”于是宋君失去刑罚大权而为子罕所利用,所以宋君被篡权。田常只使用赏赐大权而简公被杀,子罕只使用刑罚大权而宋君被夺权。故今世上作为臣下的掌刑德大权,这就使今世君主面临的危险要比简公、宋君还要厉害。所以那些被劫杀受蒙蔽的君主,其刑德大权都不在手中而让臣下去利用,而国家不危殆不灭亡的,那是从来没有的。

君主要想禁止奸邪,就要认真考核形名是否相符;所谓形名,就是其所讲和所做。作为人臣陈述他的见解,君主根据他的陈述授予他职事,从他的职事上取得功效。功效与他的职事相符,职事与他的陈述相当,就奖赏;功效与他的职事不符,职事与他的陈述不合,就处罚。所以群臣说大话而功效小就处罚,并不是处罚功小,是处罚他的功效与其所讲不相符;群臣说的很小而功效大也要处罚,并不是不喜欢有大功,因为其所讲与功效不相符的害处比大功还大,所以才处罚。从前韩昭侯喝醉酒而睡着了,典冠者看见君主有些冷,就在君主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韩昭侯睡醒了很高兴,问左右侍从说:“是谁披的衣服?”左右说:“典冠者。”

君主便加罪典衣者兼及典冠者。典衣者是失职,而典冠者是越职。并不是不怕冷,因为越职比冷还严重。所以明主畜养臣下,臣下不得越职而立功,不得陈述意见而不合实际。越职是死罪,不合乎实际就要受处罚。恪守官职,不相逾越,讲话符合实际,群臣就不能结成朋党互相勾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