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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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韩非子》作品(50)

古有句谚语:“治国犹如洗发。洗发虽然要洗掉一些头发,但是一定得洗。”爱惜洗掉的头发而不洗,就是忘却了生长头发的好处,这是不懂权衡得失的缘故。

毒疮放脓是疼的,服药是苦的,因痛苦就不去放脓服药,就很难活命,病也好不了。而今上下交往没有父子之恩,还要推行正义约束,中间必定有隔阂。父母对子女,生男就相贺,生女就杀掉。子女都是由父母所生,然而生男就庆贺,生女就杀掉,是考虑将来利益,是长远打算。父母对子女还算计着是否有利,更何况是没有父子之情呢?如今有学识的人游说君主,去掉求利的私心,而出于相爱之情,这是要求君主超过父母对子女之亲,这就是不懂得区分是恩是诈而成欺骗了,因而明主也不会接受。圣人治理国家,详审法令,法令明确则百官遵照执行,信赏必罚而无偏私,百姓就能尽力。百官治理好了则国家富足,国家富足兵力就会强盛,于是才能成就称王称霸的大业。称王称霸是君主的大利。君主怀着大利来治国,所以任用百官要依其才干,赏罚毫无私心,使士民明确,为国家效力而死,则可以得爵位和俸禄,有爵位又有俸禄,就有了富贵家业。富贵是人臣的大利。人臣希求大利而做官,身临危难以至死亡,力尽而无怨。这就叫做君不仁,臣不忠,就可以称霸。

奸诈的人,一定要查知,他就会戒备;一定要治罪,他就会停止为奸。不查知,他就会肆意妄行;不治罪,他就会猖獗。把轻微的钱财放在隐蔽之处,即便是曾参、史也会被怀疑;在集市上悬挂一百斤黄金,即便是大盗也不会去取。放在没有人的隐蔽之处,连曾参、史鳝都要怀疑;悬挂百斤黄金在集市,谁都看得见,大盗也不取。因此明主治国,守护的人多,刑罚重,让百姓依法约束自己,而不是用廉洁来制止犯罪。母亲爱儿子倍于父,而父亲的命令儿子照办却十倍于母;官吏对于百姓没有爱,而法令得以推行却是万倍于父母。父母只是宠爱孩子故而命令不听从,官吏使用威严而百姓顺从,这样,威严和宠爱这两种方法的优劣就完全可以确定了。况且父母要求儿子的,行动要安全而有利,处事要谨慎而远离犯罪;而君主对于百姓,有难则能为君死,平时则能尽其力。双亲用慈爱教育儿子求得平安有利而不听从,君主没有爱和利而要求百姓拼死向前而令行。明主了解这种情形,故不存恩爱之心而增加威严之势。所以母亲用慈爱教子,儿子多半败家。父亲薄爱用打骂来训斥,儿子多半学好。这就是用威严的缘故。

如今个人家治产,互相砥砺,忍饥受寒,互相强迫,艰苦劳作,尽管遭遇兵灾饥饿荒年,而最终得到暖衣美食的,必定是这个家。用衣食怜悯,用小恩小惠使之安乐,到了天灾荒年,卖子卖妻的也必定是这个家。所以法治之理是先苦而后有长远之利,仁爱之道是苟且一时的安乐,而后困苦无穷。圣人衡量二者的轻重,看到大利之所在,所以用法治让他们互相忍受,而抛弃仁人的互相怜悯。学者的言论,都主张轻刑,这是乱亡之术。信赏必罚是鼓励立功而禁止为非的。奖赏厚就会引起人们得奖之心切,刑罚重就会使人们不敢为非之心急。求利的人一定讨厌害,害是利的反面,和求利正相反,怎能不讨厌危害!要想治理得好,一定会讨厌祸乱,祸乱是安定的反面,因此要求安定越急切,奖赏就要越厚;讨厌祸乱越迫切,刑罚就要更重。如今所采取的是轻刑,就是反对祸乱不急切,想要安定也不紧迫。这不仅仅是没有策略,而且是失策。因此决定贤和不肖以及智和愚的策略,就在于赏罚的轻重。况且用重刑并不是为了有罪的人,这是明主治国的法度。治贼并不是为了治所管制的人,治所管制的人,是治死人。处分盗贼,并不是处分受刑的人,处分受刑的人,就是治囚徒。所以说:加重一个奸人的罪行,就禁绝了国内一切有奸心的人,这才是治国的根本。重罚的是盗贼,畏惧的是良民,想要把国家治理好,为什么要怀疑重刑?就说厚赏吧,不仅仅是赏有功之人,而且是鼓励了一国的臣民。受赏的人享有其利,没得到赏赐的更加仰慕受赏者的功业,酬劳了一个有功的人而鼓励了一国之民,要治好国家为什么要怀疑厚赏的作用呢?现在不懂治国的人都说:“重刑伤民,轻刑就可以禁止为非了,何必用重刑呢?”这是不明治国之理的。用重刑能禁止的,用轻刑未必能禁止;用轻刑能禁止的,用重刑也肯定能禁止。因此君主设重刑而奸诈全禁止;奸诈全禁止,对百姓会有什么伤害呢?所说的重刑,奸诈之人得利小而君主所加的刑罚重。百姓不会因小利去犯重罪,所以奸诈肯定会禁止。所说的轻刑,奸诈之人获利大,而君主的刑罚小。百姓就会羡慕他的利益而轻视他的罪过,所以奸诈就不能禁止。所以先圣有句谚语:“没跌倒在山间,而竟跌倒在蚁穴上。”山太高,登山的人谨慎而行;蚂蚁穴是小土包,人们把它看轻了。如今轻刑罚,百姓必定会看轻。触犯法令而不诛戮,就是驱赶全国的百姓犯罪而遗弃他们;触犯法令而诛戮,成为给百姓设陷阱。所以轻刑就是百姓的蚁穴、小土包。因此采用轻刑的治民方略,不是祸乱国家,就是为百姓设陷阱,这才真正是伤害百姓的。

当今学者都是背诵古书上的条条,不考察当前的社会实际,说什么“君上不爱百姓,赋税太重,于是用度不足而下民怨上,因此天下大乱”。这就是说,只要财物充足并爱护百姓,即使是轻刑也可以安邦治国。这话不对。总之,采取重刑,那是财物充足以后的事。财物充足而加以厚爱,就是轻刑还是有祸乱的。富家爱子,财货足够使用,财货足够便轻易使用,轻易使用就会奢侈浪费,追求安逸;对子女又亲又爱,就不忍心严格要求,不忍心严格要求就会骄恣。奢侈浪费,追求安逸就会使家里变穷,骄恣的人会越来越暴躁,这都是财物充足而爱子心重的原因,也正是轻刑的弊病。大凡一个人,财物充足就不用力了,君主管制得懦弱,百姓就会肆意为非了。财物充足还能用力劳作,那是神农;君主管制懦弱,还能修养品德,那是曾参、史,而百姓不如神农,不如曾、史,这是很清楚的。

老聃说过:“知足就不会受侮辱,知止就不会有危险。”因为有侮辱有危险,才不追求富足以外的事,那是老聃。而今认为百姓富足了,就可以安定了,就是把百姓都看成是老聃了。所以夏桀虽贵为天子还是满足不了他的尊贵欲望,虽富有四海,还是认为宝物不足。君主虽能使百姓富足,而不能使他们都成为天子,而夏桀又未必以天子为满足,这样即使能使百姓满足,又怎么能治理国家呢?所以明主治国,让百姓适时劳作、生产财货,制定赋税以均贫富,以优厚爵禄使贤能尽力,以重刑禁止奸邪,使百姓以力气而致富,因为国做事而致贵,因过而致罪,因功而致赏,不去想慈爱恩惠的赏赐,这才是帝王之政。

人都睡着了,就不知道谁是盲人;谁都不说话,就不知道谁是哑巴。醒了让人们看,让人们回答,盲人和哑巴也就技穷了。不听其言,有无本事就无法知晓;不委任其事,也无法知晓有无才干。听其言而委其事而考核实情,察其功效,则无术和无才干,也就清楚了。想要得到力士,仅听其自言,庸人和乌获是无法辨别的;给他们大鼎和铁砧,让他们自举,软弱和强健一看便知。所以官职,就是有才干的人的大鼎和铁砧,委之以事,则是智是愚也就分清了。因此,庸才则不用,不贤的人不授予官职。主张未用就自我吹嘘有辩才,本事没有检验就自我装扮得很高明,世主迷惑于其巧辩和伪装。不待察看而定其高明,不待对答而定其辩才,如此则对盲哑无法辨别。因此明主听其言必责其用,观其行必求其功,然后虚假、陈旧的学说就无法夸夸其谈,骗人、狂妄的行为再也无法掩饰了。

八说

【原文】

为故人行私谓之不弃,以公财分施谓之仁人,轻禄重身谓之君子,枉法曲亲谓之有行,弃官宠交谓之有侠,离世遁上谓之高傲,交争逆令谓之刚材,行惠取众谓之得民。不弃者,吏有奸也;仁人者,公财损也;君子者,民难使也;有行者,法制毁也;有侠者,官职旷也;高傲者,民不事也;刚材者,令不行也;得民者,君上孤也。此八者,匹夫之私誉,人主之大败也。反此八者,匹夫之私毁,人主之公利也。人主不察社稷之利害,而用匹夫之私誉,索国之无危乱,不可得矣。

任人以事,存亡治乱之机也,无术以任人,无所任而不败。人君之所在,非辩智则修洁也。任人者,使有势也。智士者未必信也,为多其智,因惑其信也。以智士之计,处乘势之资而为其私急,则君必欺焉。为智者之不可信也,故任修士者,使断事也。修士者未必智,为洁其身,因惑其智,以愚人之所惛,处治事之官而为其所然,则事必乱矣。故无术以用人,任智则君欺,任修则君事乱,此无术之患也。明君之道,贱德义贵,下必坐澎上,决诚以参,听无门户,故智者不得诈欺。计功而行赏,程能而授事,察端而观失,有过者罪,有能者得,故愚者不任事,智者不敢欺,愚者不得断,则事无失矣。

察士然后能知之,不可以为令,夫民不尽察。贤者然后能行之,不可以为法,夫民不尽贤。杨朱、墨翟,天下之所察也,千世乱而卒不决,虽察而不可以为官职之令。鲍焦、华角,天下之所贤也,鲍焦木枯,华角赴河,虽贤不可以为耕战之士。故人主之所察,智士尽其辩焉;人主之所尊,能士能尽其行焉。今世主察无用之辩,尊远功之行,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博习辩智如孔、墨,孔、墨不耕耨,则国何得焉?修孝寡欲如曾、史,曾、史不战攻,则国何利焉?匹夫有私便,人主有公利:不作而养足,不仕而名显,此私便也;息文学而明法度,塞私便而一功劳,此公利也。错法以道民也,而又贵文学,则民之所师法也疑;赏功以劝民也,而又尊行修,则民之产利也惰。夫贵文学以疑法,尊行修以贰功,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

搢笏干戚,不适有方铁锸;登降周旋,不逮日中奏百;狸首射侯,不当强弩趋发;于城距冲,不若堙穴伏橐。古人亟于德,中世逐于智,当今争于力。古者寡事而备简,朴陋而不尽,故有珧铫而推车者。古者人寡而相亲,物多而轻利易让,故有揖让而传天下者。然则行揖让,高慈惠而道仁厚,皆推政也。处多事之时,用寡事之器,非智者之备也;当大争之世,而循揖让之轨,非圣人之治也。故智者不乘推车,圣人不行推政也。

法所以制事,事所以名功也。法立而有难,权其难而事成则立之;事成而有害,权其害而功多则为之。无难之法,无害之功,天下无有也。是以拔千丈之都,败十万之众,死伤者军之乘,甲兵折挫,士卒死伤,而贺战胜得地者,出其小害,计其大利也。夫沐者有弃发,除者伤血肉。为人见其难,因释其业,是无术之事也。先圣有言曰:“规有摩而水有波,我欲更之,无奈之何。”此通权之言也。是以说有必立而旷于实者,言有辞拙而急于用者,故圣人不求无害之言,而务无易之事。人之不事衡石者,非贞廉而远利也,石不能为人多少,衡不能为人轻重,求索不能得,故人不事也。明主之国,官不敢枉法,吏不敢为私利,货贿不行,是境内之事尽如衡石也。此其臣有奸者必知,知者必诛。是以有道之主,不求清洁之吏,而务必知之术也。

慈母之于弱子也,爱不可为前,然而弱子有僻行使之随师,有恶病使之事医。不随师则陷于刑,不事医则疑于死。慈母虽爱,无益于振刑救死,则存子者非爱也。子母之性,爱也;臣主之权,策也。母不能以爱存家,君安能以爱持国?明主者通于富强,则可以得欲矣。故谨于听治,富强之法也。明其法禁,察其谋计:法明则内无变乱之患,计得则外无死虏之祸。故存国者,非仁义也。仁者,慈惠而轻财者也;暴者,心毅而易诛者也。慈惠则不忍,轻财则好与;心毅则憎心见于下,易诛则妄杀加于人。不忍则罚多宥赦,好与则赏多无功;憎心见则下怨其上,妄诛则民将背叛。故仁人在位,下肆而轻犯禁法,偷幸而望于上;暴人在位,则法令妄而臣主乖,民怨而乱心生。故曰:仁、暴者,皆亡国者也。

不能具美食而劝饿人饭,不为能活饿者也;不能辟草生粟而劝贷施赏赐,不为能富民者也。今学者之言也,不务本作而好末事,知道虚圣以说民,此劝饭之说。劝饭之说,明主不受也。

书约而弟子辩,法省而民讼简,是以圣人之书必着论,明主之法必详尽事。尽思虑,揣得失,智者之所难也;无思无虑,挈前言而责后功,愚者之所易也。明主虑愚者之所易,不责智者之所难,故智虑不用而国治也。

酸甘咸淡,不以口断而决于宰尹,则厨人轻君而重宰尹矣。上下清浊,不以耳断而决于乐正,则瞽工、轻君而重于乐正矣。治国是非,不以术断而决于宠人,则臣下轻君而重于宠人矣。人主不亲观听,而制断在下,托食于国者也。使人不衣不食而不饥不寒又不恶死,则无事上之意。意欲不宰于君,则不可使也。今生杀之柄在大臣而主令得行者,未尝有也。虎豹必不用其爪牙而与鼷鼠同威,万金之家必不用其富厚而与监门同资。有土之君,说人不能利,恶人不能害,索人欲畏重己,不可得也。

人臣肆意陈欲日侠,人主肆意陈欲日乱;人臣轻上日骄,人主轻下日暴。行理同实,下以受誉,上以得非。人臣大得,人主大亡。

明主之国,有贵臣,无重臣。贵臣者,爵尊而官大也;重臣者,言听而力多者也。明主之国,迁官袭级,官爵受功,故有贵臣;言不度行而有伪必诛,故无重臣也。

【译文】

为故旧之交谋私称作不弃,用公家钱财分给大家称作仁人,看轻俸禄、爱惜自身称作君子,违背法令侍奉双亲称作有孝行,放弃官职以重友情称作侠义,离开人世逃往山林称作高傲,强争巧辩、背逆法令称作刚毅之材,行小恩小惠以收买民心称作得民心。所谓不弃,官吏必有奸私;装作仁人,公家钱财肯定要损失;官吏成了君子,百姓就很难听从命令;犯法有行,法制就会败坏;有侠义的行为,官吏就会旷职;官吏对上高傲,百姓就会不听上令;抗上辩争,法令就推行不了;臣下得民,君主就会孤立。这八种人的所作所为,是对个人的私誉,是败坏君主的大敌。与这八种情形相反,个人的私弊毁灭了,君主的公利才能建立。君主不明察它们对国家社会的利害,而容忍个人的私誉,要想国家不混乱,不受危害,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