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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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韩非子》作品(17)

有道之君,外无怨仇于邻敌,而内有德泽于人民。夫外无怨仇于邻敌者,其遇诸侯也外有礼义;内有德泽于人民者,其治人事也务本。遇诸侯有礼义,则役希起;治民事务本,则淫奢止。凡马之所以大用者,外供甲兵而内给淫奢也。今有道之君,外希用甲兵,而内禁淫奢。上不事马于战斗逐北,而民不以马远淫通物,所积力唯田畴。积力于田畴,必且粪灌。故日,“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也。

人君无道,则内暴虐其民,而外侵欺其邻国。内暴虐,则民产绝;外侵欺,则兵数起。民产绝,则畜生少;兵数起,则士卒尽。畜生少,则戎马乏;士卒尽,则军危殆。戎马乏,则柠马出;军危殆,则近臣役。马者,军之大用;郊者,言其近也。今所以给军之具于柠马近臣。故曰,“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矣。

人有欲,则计会乱,计会乱,而有欲甚;有欲甚,则邪心胜;邪心胜,则事经绝;事经绝,则祸难生。由是观之,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于可欲。可欲之类,进则教良民为奸,退则令善人有祸。奸起,则上侵弱君;祸至,则民人多伤。然则可欲之类,上侵弱君而下伤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伤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祸莫大于可欲。”是以圣人不引五色,不淫于声乐;明君贱玩好而去淫丽。

人无毛羽,不衣则不犯寒;上不属天而下不着地,以肠胃为根本,不食则不能活;是以不免于欲利之心。欲利之心不除,其身之忧也。故圣人衣足以犯寒,食足以充虚,则不忧矣。众人则不然,大为诸侯,小余千金之资,其欲得之忧不除也。胥靡有免,死罪时活,今不知足者之忧终身不解。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

故欲利甚于忧,忧则疾生;疾生而智慧衰;智慧衰,则失度量;失度量,则妄举动;妄举动,则祸害至;祸害至而疾婴内;疾婴内,则痛祸薄外;痛祸薄外,则苦痛杂于肠胃之间;苦痛杂于肠胃之间,则伤人也惛。惛则退而自咎,退而自咎也生于欲利。故曰:“咎莫惛于欲利。”

【译文】

人有病了就会尊重医生,有灾祸了就会畏惧鬼怪。圣人在上,百姓的欲望就少;百姓的欲望少,血气协调、心平气和而举动合理;举动合理,就很少祸害。体内没有痤疽疮痔的病害,身外没有刑罚诛戮的祸患,他对鬼怪看得就极其轻淡。所以《老子》中说:“用道治理天下,那鬼怪也就不灵了。”太平盛世的百姓,并不与鬼神相残。所以《老子》说:“不是鬼神不灵,而是神不伤人。”鬼怪毒害人叫做鬼伤人,人把鬼驱走消灭叫做人伤鬼。百姓触犯法令叫做百姓伤上,施行刑罚杀戮百姓叫做上伤民。百姓不触犯法令,君主也不行刑;君主不行刑叫做上不伤人。所以《老子》中说:“圣人也不伤民。”君主不与百姓相害,人也不与鬼怪相残,所以《老子》中说:“两不相伤。”百姓不犯法,君主对内就不用刑罚,对外也不贪求百姓的财产。君主对内不用刑罚,对外不贪求百姓的财产,百姓就能添人进口、安居乐业。百姓添人进口、安居乐业,蓄积就会增多。百姓添人进口、安居乐业而又蓄积增多,就叫做有德。大凡所谓祟,就是失魂落魄而精神错乱,精神错乱就没有德。鬼怪不祟人,魂魄就不会失落,精神就不会错乱,精神不错乱就叫有德。君主使百姓蓄积增多,而鬼怪又不错乱他们的精神,德就尽施于百姓了。所以《老子》中说:“两不相伤,百姓就会归德于君主,君主也会归德于百姓。”是说德在上下,两方均丰盛而归于民了。

有道的君主,在外对邻敌没有怨仇,在内对人民有恩德。在外对邻敌没有怨仇,对诸侯又讲究礼仪;在内对人民有恩德,治理政事提倡努力耕作。对诸侯讲究礼义,就很少发生战争;治理民事提倡努力耕作,过度的奢侈就不会出现。大凡马之所以有大用,就是对外供战争之需,对内满足淫逸奢华的需要。而今有道的君主,对外很少用兵,对内禁止淫逸奢华。君主不使用马去追击逃敌,百姓也不用马去远方转运货物,马所积蓄的力量只用于田园。积蓄的力量在田间,必定要努力施肥浇灌。所以《老子》中说,“天下有道,把战马归还给农民去种田”。

君主无道,对内暴虐百姓,对外侵犯欺侮邻国。对内暴虐,百姓的产业就会断绝;对外侵犯欺侮邻国,就要多次用兵。百姓产业断绝,牲畜繁殖的就少;多次用兵,士兵就再也无法补充了。牲畜繁殖的少,战马就缺乏;士兵补充不上,军队就危急了。战马缺乏,怀胎的母马就得出征;军队危急,君主的近臣就得出战。马,是军中最有用的;郊,是离国都最近的地方。如今怀胎的母马和近臣都参战了。所以《老子》中说:“天下无道,戎马就在郊野里产驹。”

人有欲望,思虑就会混乱;思虑混乱,欲望就会加重;欲望加重,邪心就会得胜;邪心得胜,办事就会失掉原则;办事失掉原则,祸难就会发生。由此看来,祸难产生于邪心,邪心是由欲望诱发而成。欲望这种东西,进则可使良民为奸,退则可使善人遭祸。奸事一起,上侵犯君主,削弱君主的权势;祸害一到,百姓就会遭受伤害。于是欲望这种东西,上侵君主,下伤百姓。上侵君主,下伤百姓,这是大罪。所以《老子》中说:“祸害再也没有比欲望再大的了。”因此圣人不为五色所诱惑,不沉湎于声乐;明君轻视贵重玩物而摈弃华丽。

人无羽毛,不穿衣服就不能抗御寒冷;上不着天,下不沾地,以胃肠为本,不吃饭就不能活;因此不免有欲望和贪心。欲望和贪心不除,那就是自身的忧患。所以圣人有衣服足以抗御寒冷,有饮食足以充饥,就不发愁了。一般人就不是这样。大的像诸侯,小的像积蓄着千金资财的巨富,他们想得到的忧患便排除不了。刑徒还有被赦免之时,犯死罪的人有时也可以活命,唯有不知足的人的忧患,终身不能解脱。所以《老子》中说:“祸患没有比不知足更大的了。”

所以欲望和贪利比忧患还要厉害,有忧患就会生病;生病则智慧衰退;智慧衰退,就会丧失法度;丧失法度,就会胡作非为;胡作非为,就会出现祸患;祸患一出现,疾病就会缠绕心神;疾病困扰在内,病痛和祸患逼迫在外;病痛和祸患逼迫在外,痛苦就会积聚于肠胃之间;痛苦积聚于肠胃之间,那对人的伤害也太惨痛了。惨痛则退而自责,退而自责则知惨痛生于欲望和贪利。所以《老子》中说:“自责没有什么比欲望和贪利更为惨痛的了。”

【原文】

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物有理,不可以相薄;物有理不可以相薄,故理之为物之制。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故不得不化;不得不化,故无常操。无常操,是以死生气禀焉,万智斟酌焉,万事废兴焉。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藏,维斗得之以成其威,日月得之以恒其光,五常得之以常其位,列星得之以端其行,四时得之以御其变气,轩辕得之以擅四方,赤松得之与天地统,圣人得之,以成文章。道,与尧、舜俱智,与接舆俱狂,与桀、纣俱灭,与汤、武俱昌。以为近乎,游于四极;以为远乎,常在吾侧;以为暗乎,其光昭昭;以为明乎,其物冥冥。而功成天地,和化雷霆;宇内之物,恃之以成。凡道之情,不制不形,柔弱随时,与理相应。万物得之以死,得之以生;万事得之以败,得之以成。道譬诸若水,溺者多饮之即死,渴者适饮之即生;譬之若剑戟,愚人以行忿则祸生,圣人以诛暴则福成。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败,得之以成。

人希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今道虽不可得闻见圣人执其见功以处见其形。故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凡理者,方圆、短长、粗靡、坚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后物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后衰者,不可谓常。唯夫与天地之剖判也具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谓常。而常者,无攸易,无定理。无定理,非在于常所,是以不可道也。圣人观其玄虚,用其周行,强字之日道,然而可论。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

人始于生而卒于死。始之谓出,卒之谓入。故曰:“出生入死。”人之身三百六十节,四肢、九窍其大具也。四肢与九窍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动静尽属于生焉。属之谓徒也,故曰:“生之徒也,十有三者。”至死也,十有三具者皆还而属之于死,死之徒亦有十三。故曰:“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凡民之生生,而生者固动,动尽则损也;而动不止,是损而不止也。损而不止则生尽;生尽之谓死,则十有三具者皆为死死地也。故曰:“民之生,生而动,动皆之死地,亦十有三。”

是以圣人爱精神而贵处静。不爱精神不贵处静,此甚大于兕虎之害。夫兕虎有域,动静有时。避其域,省其时,则免其兕虎之害矣。民独知兕虎之有爪角也,而莫知万物之尽有爪角也,不免于万物之害。何以论之?时雨降集,旷野闲静,而以昏晨犯山川,则风露之爪角害之。事上不忠,轻犯禁令,则刑法之爪角害之。处乡不节,憎爱无度,则争斗之爪角害之。嗜欲无限,动静不节,则痤疽之爪角害之。好用其私智而弃道理,则网罗之爪角害之。兕虎有域,而万害有原,避其域,塞其原,则免于诸害矣。凡兵革者,所以备害也。重生者,虽入军无忿争之心;无忿争之心,则无所用救害之备。此非独谓野处之军也。圣人之游世也,无害人之心,则必无人害;无人害,则不备人。故曰:“陆行不遇兕虎。”入山不恃备以救害,故曰:“入军不备甲兵。”远诸害,故曰:“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错其爪,兵无所容其刃。”不设备而必无害,天地之道理也。体天地之道,故曰:“无死地焉。”动无死地,而谓之“善摄生”矣。

【译文】

道就是万物所以形成这样子的原因,是各种事理的总汇。理是构成万物的条理,道是万物构成的依据。所以说:道使万物有条有理。物各有各的理,不会互相干扰;物各有各的理而不互相干扰,所以理就成了制约万物的力量。万物各有各自不同的理,而道汇合了万物的理,所以不能不变化;不能不变化,所以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则。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则,因此生死之气都从那里禀受,一切智慧都从那里汲取,万事万物的兴废都从那里发生。天得到它才能高,地得到它才能藏,北斗得到它才能具有北斗的威力,日月得到它才能发出永恒的光辉,五常得到它才能具备五星的固定位置,众星得到它运行才上轨道,四季得到它才能掌控四时节气的变化,黄帝得到它才能掌控四方,赤松子得到它才与天地同寿,圣人得到它才制订出礼乐制度。道和尧、舜具有同样的智慧,和接舆具有同样的狂放,和夏桀、殷纣一起消灭,与商汤、周武一起昌盛。以为只在近旁,但它可以游历四极;以为太远了,但它却常在我的身边;以为太昏暗了,然则它的光芒昭着;以为很明亮了,然而它却暗淡而幽深。它的功德造就了天地,又演化为雷霆;宇宙间的事物,都依靠它来形成。大凡道的实情,不制作也不表示,柔弱随顺,依时变化,与事理相适应。万物得到它而可死,得到它而可生;万物得到它而可失败,得到它而可成功。道比方似水,被淹的人喝多了就会死,渴时适量喝些水就会生;比方似剑戟,愚人用它泄愤就会生祸,圣人用它诛戮残暴就会得福。所以得到它就会死,得到它就会生,得到它就会失败,得到它就会成功。

人们很少见过活象,得到死象的骨头,根据它的图形去想象它活着的模样,所以人们所想象的就都叫做“象”。如今道虽然不可能听到和看到,但圣人可以用它所显现的功效来推知它的形象。所以《老子》中说:“它没有形体的形状,它没有物体的物象。”

大凡事理就是方圆、长短、粗细、坚脆的区别,所以事理确定之后才有可能说明。因此事理确定之后才有存亡、生死和盛衰。万物一存一亡,忽死忽生,开始茂盛而后衰亡,这不可叫做永恒。只有那种与开天辟地一起生成,到天地消散以后仍然不死不衰的才叫做“永恒”。而永恒是无所变化的,没有定理的。没有定理,不处在固定的某一点上,因此无法说明。圣人观察它的玄远虚空,运用它的周而复始的轨迹,勉强给它起个名字叫做“道”,然而它是可以研究的。所以《老子》中说:“道如果可以讲清楚,那就不是永恒的道了。”

人的开始是生而最终是死。开始叫出,最终叫人。所以《老子》中说:“出生人死。”一个人的身体三百六十个骨节,四肢九窍是人的大部件。四肢和九窍总共十三件,这十三件的一动一静都属于生的范畴。属也叫徒类,所以《老子》中说:“生的徒类都有十三个部件。”至于死的时候,十三个部件反过来又都属于死,因而死的徒类也有十三个部件。所以说:“生的徒类有十三个部件,死的徒类也有十三个部件。”大凡百姓生生不息,而活着本来就得动,活动过度就要受损伤;而活动并不会停止,就是损伤不止。损伤不止,生命就消耗尽了;生命消耗尽了,就叫做死,于是这十三个部件都成了走向死亡的东西了。所以说:“百姓活着,活着就得动,活动就要走向死亡,也是通过这十三个部件。”

因此圣人爱惜精神而以清静为贵。不爱惜精神,不以清静为贵,这要比犀牛和老虎还要凶猛厉害。犀牛和老虎都有一定的活动区域,出没也有一定的时间。避开它的地区,察看它的出没时间,就可以避免犀牛和老虎的伤害了。百姓知道犀牛和老虎有角有爪,而不知道万物都有角和爪,也就免除不了万物的伤害。根据什么说呢?雨季到来,旷野空静无人,如果早晚去翻山越涧,大风和露水的角爪就要伤害人。侍奉君主不忠,轻易触犯法规禁令,刑罚的角爪就要伤害他。在乡里不加检点,憎爱没有节制,争斗的角爪就要伤害他。嗜欲没有限度,行动没有节制,痈疽的角爪就要伤害他。喜欢用个人的智巧而不顾道理,法网的角爪就要伤害他。犀牛和老虎都有它们的活动的区域,而一切祸害又都有它的根源,避开它们的区域,堵塞它们的根源就可以免除各种祸害了。大凡武器,就是为了防备各种祸害的。重视生命的人,即使进入战斗之中,也没有忿争之心;没有忿争之心,就没有准备防害的必要。这并不是单说已经开赴战场的军队。圣人在世上交往,没有害人之心,就必然没有人害他;没有人害他,就不防备别人。所以《老子》中说:“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上犀牛和老虎。”进入山中不必依靠防备来挽救危害,所以《老子》中说:“进入军中不必准备盔甲和兵器。”远离各种祸害,所以《老子》中说:“犀牛用不上它的角,老虎用不上它的爪,兵器也用不上它的锋刃。”不设防而必然没有伤害,这是天地自然的道理。体会天地自然的道理,所以《老子》说:“就不会陷到死亡之地。”活动而不介入死地,才叫做“善于养生”。

【原文】

爱子者慈于子,重生者慈于身,贵功者慈于事。慈母之于弱子也,务致其福;务致其福,则事除其祸;事除其祸,则思虑熟;思虑熟,则得事理;得事理,则必成功;必成功,则其行之也不疑;不疑之谓勇。圣人之于万事也,尽如慈母之为弱子虑也,故见必行之道。见必行之道则明,其从事亦不疑:不疑之谓勇。不疑生于慈,故曰:“慈,故能勇。”

周公曰:“冬日之闭冻也不固,则春夏之长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费,而况于人乎!故万物必有盛衰,万事必有弛张,国家必有文武,官治必有赏罚。是以智士俭用其财则家富,圣人爱宝其神则精盛,人君重战其卒则民众,民众则国广。是以举之曰:“俭,故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