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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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韩非子》作品(8)

什么叫沉溺于歌舞女色?从前戎王派由余去聘问秦国,秦穆公问他说:“寡人曾经听人讲过治国的道理,可是没能亲眼看到,我想听听古时明主得国失国都常常是因为什么。”由余回答说:“臣下曾听人讲过,常是由节俭得国,由奢侈失国。”

穆公说:“寡人不耻下问治国之道于先生,先生就用节俭来回答寡人,这是怎么回事呀?”由余回答说:“臣下听说从前帝尧治理天下的时候,用泥碗吃饭,用瓦盆喝汤。他的领土南到交趾,北到幽都,东西到日月出没的地方,没有不宾服的。帝尧禅让天下,虞舜继承下来,为了制作食器,砍伐山木,然后截断,再用扁铲削光,然后用黑漆漆上,送到宫中作为食器。诸侯认为过于奢侈,不宾服的诸侯国就有十三个。虞舜禅让天下,让位给禹,禹造祭器,外头用墨染,里面还用大红画上画;用缦帛做褥垫,用蒋草做席还镶上斜纹的边,酒杯酒碗都有彩绘,酒樽祭桌都有装饰。这就更奢侈了,因而不宾服的诸侯国有三十三个。夏王朝灭亡了,殷商接替王位,制作天子车,上建天子旗,有九个飘带,食器都有雕刻的图案,酒碗酒杯都有镂刻的花纹,墙壁涂白,台阶抹灰,坐垫坐席都有雕刻般的花纹。这就更加奢侈了,因而不宾服的诸侯国竟达五十三个。

在上位的人都知道文采华丽了,于是愿意服从的诸侯国就更少了。因此臣说:“节俭是治国之道。”由余出去之后,穆公就召内史廖来,把这件事告诉他,说:“寡人听说邻国有圣人,就成了自家的忧患。现在由余就是圣人,寡人很是忧愁,可怎么办呢?”内史廖说:“臣下听说戎王居住的地方,偏僻简陋,道路又远,没有听过文明的声乐。君主送给他一些歌舞美女,以扰乱他的国政,然后再为由余请缓归期,以疏远他们君臣而阻隔由余对戎王的规劝。他们君臣之间有了隔阂之后就可以算计他们了。”

穆公说:“好。”就派内史廖送给戎王十六名歌舞美女,顺便为由余请缓归期。戎王答应了,看见了歌舞美女,可高兴了,摆上酒席,围上帷帐,每天只是听歌观舞,到年底了也不迁移,牛马死了一半。由余回来了,便进谏戎王,戎王不听,由余于是离开戎王到秦国来。秦穆公欢迎他,拜为上卿,问戎王的军兵士气和他们的地形。已经把戎王的情况掌握了,这才举兵去攻打,兼并国家十二个,开拓领地一千里。所以说:沉溺于歌舞美女,不顾国家政务,这就是亡国的祸根。

【原文】

奚谓离内远游?昔者田成子游于海而乐之,号令诸大夫曰:“言归者死。”颜涿聚曰:“君游海而乐之,奈臣有图国者何?君虽乐之,将安得?”田成子曰:“寡人布令曰:言归者死’,今子犯寡人之令。”援戈将击之。颜涿聚曰:“昔桀杀关龙逢而纣杀王子比干,今君虽杀臣之身,以三之可也。臣言为国,非为身也。”延颈而前曰:“君击之矣!”君乃释戈趣驾而归。至三日,而闻国人有谋不内田成子者矣。田成子所以遂有齐国者,颜涿聚之力也。故曰:离内远游,则危身之道也。

【译文】

什么叫离开国都到远方去游乐?从前田成子到海边去游览而感到高兴。对大夫下令说:“说要回去的杀头。”颜涿聚说:“主公在海边游览而感到高兴,可是有人在图谋夺取君位又怎么办呢?主公虽然高兴,可是能得到什么呢?”田成子说:“我已经下令了,‘说要回去的杀头’,现在先生触犯我的命令了。”拿起戈来就要砍他。颜涿聚说:“从前夏桀杀关龙逢而殷纣杀王子比干,如今您虽杀臣之身,算起来可是三个人了。臣下说的话是为了国家,可不是为了自身呀!”说着伸着脖子向前走来说:“您砍吧!”于是田成子放下戈催促驾车回都城去了。到了都城三天,就听说城里有人谋划不接纳田成子的事。田成子之所以终于得到齐国的原因,就是颜涿聚的力量呀!所以说:离开国都,到远方去游乐,这就是危害自身的做法。

【原文】

奚谓过而不听于忠臣?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长,管仲佐之。管仲老,不能用事,休居于家。桓公从而问之曰:“仲父家居有病,即不幸而不起此病,政安迁之?”管仲曰:“臣老矣,不可问也。虽然,臣闻之,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君其试以心决之。”君曰:“鲍叔牙何如?”管仲曰:“不可。鲍叔牙为人,刚愎而上悍。刚则犯民以暴,愎则不得民心,悍则下不为用。

其心不惧,非霸者之佐也。”公曰:“然则竖刁何如?”管仲曰:“不可。夫人之情莫不爱其身。公妒而好内,竖刁自猜以为治内。其身不爱,又安能爱君?”公曰:“然则卫公子开方何如?”管仲曰:“不可。齐、卫之间不过十日之行,开方为事君,欲适君之故,十五年不归见其父母,此非人情也。其父母之不亲也,又能亲君乎?”公曰:“然则易牙何如?”管仲曰:“不可。夫易牙为君主味,君之所未尝食唯人肉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君所知也。人之情莫不爱其子,今蒸其子以为膳于君,其子弗爱,又安能爱君乎?”公曰:“然则孰可?”管仲曰:“隰朋一可。

其为人也,坚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夫坚中,则足以为表;廉外,则可以大任;少欲,则能临其众;多信,则能亲邻国。此霸王之佐也,君其用之。”君曰:“诺。”居一年余,管仲死,君遂不用隰朋而用竖刁。刁莅事三年,桓公南游堂阜,竖刁率易牙、卫公子开方及大臣为乱。桓公渴馁,而死南门之寝公守之室,身死三月不收,虫出于户。故桓公之兵横行天下,为五伯长,卒见弑于其臣,而灭高名,为天下笑者。何也?不用管仲之过也。故曰:过而不听于忠臣,独行其意,则灭其高名为人笑之始也。

【译文】

什么叫有错误而又不听忠臣的劝告?从前齐桓公会合诸侯九次,匡扶周天子一次,管仲辅佐他,成为五霸之首。管仲老了,不能操劳国事了,在家休养。桓公去问他:“仲父有病在家,假如这病不幸不起,国事交给谁呢?”管仲说:“臣下老了,不能再问政了。尽管如此,臣下听说,了解臣下的没有比君主再清楚的了;了解儿子的没有比父亲再清楚的了。君主试着按照您的想法来决定吧!”桓公说:“鲍叔牙怎样?”管仲说:“不可以。鲍叔牙为人刚愎自用而且豪横。太刚就会粗暴地侵扰百姓,任性就会不得民心,豪横就会不听使用。他对这些都毫无顾忌,他不能做霸主的良佐。”桓公说:“那么竖刁怎样?”管仲说:“不可以。从人之常情来看,没有不爱惜他自身的。

主公嫉妒而喜好女色,竖刁为了管理宫中的事务自宫而进。他对自己的身体都不爱,又怎能爱主公呢?”桓公说:“那么卫公子开方怎样?”管仲说:“不可以。从齐国到卫国不过十天的路程,开方为了侍候君主,迎合君主的意欲,十五年都不回去看望父母,这不是人之常情。’他对父母都不亲,又能亲君主吗?”桓公说:“那么易牙怎样?”管仲说:“不可以。易牙给君主调味,君主所未曾食过的只有人肉了,易牙就蒸了他儿子的头进奉君主,这是君主知道的。人之常情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而今蒸了他的儿子作为膳食进奉给君主,他儿子都不爱,又怎能爱君主呢?”

桓公说:“那么谁可以呢?”管仲说:“隰朋可以。他为人,内心坚贞而行为正直,欲望少而信实可靠。内心坚贞,就完全可以作为表率;行为正直,就可以委托大任;欲望少,就能统率群众;信实可靠,就能亲近邻国。这才是称霸的辅佐之才,主公还是用他吧!”桓公说:“好。”过了一年多,管仲死了,桓公就不用隰朋而用竖刁。刁掌政三年,桓公南游堂阜,竖刁领着易牙、卫公子开方以及大臣作乱。桓公又渴又饿而死在南门守卫住的屋子里,死了三个月还没有下葬,蛆虫都从门缝爬了出来。桓公的军队天下无所阻挡,为五霸之首,然而终于被他的臣下谋害,失去了崇高的名声,为天下所耻笑。这是什么缘故呢?就是不听管仲忠告的过错。所以说:有错误而又不听忠臣的劝告,独行己意,那就要丧尽崇高的名声而被人耻笑了。

【原文】

奚谓内不量力?昔者秦之攻宜阳,韩氏急。公仲朋谓韩君曰:“与国不可恃也,岂如因张仪为和于秦哉!因赂以名都而南与伐楚,是患解于秦而害交于楚也。”公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将西和秦。楚王闻之,惧,召陈轸而告之曰:“韩朋将西和秦,今将奈何?”陈轸曰:“秦得韩之都一,驱其练甲,秦、韩为一以南向楚,此秦王之所以庙祠而求也,其为楚害必矣。王其趣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以奉韩,曰:‘不谷之国虽小,卒已悉起,愿大国之信意移于秦也。因愿大国令使者入境视楚之起卒也。’”韩使人之楚,楚王因发车骑陈之下路,谓韩使者曰:“报韩君,言弊邑之兵今将入境矣。”使者还报韩君,韩君大悦,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实告我者秦也,以名救我者楚也。听楚之虚言而轻强秦之实祸,则危国之本也。”韩君弗听。公仲怒而归。十日不朝。宜阳益急,韩君令使者趣卒于楚,冠盖相望而卒无至者。宜阳果拔,为诸侯笑。故曰:内不量力,外恃诸侯者,则国削之患也。

【译文】

什么叫内不量力?从前秦国攻打宜阳,韩氏非常焦急。公仲朋对韩君说:“盟国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借助张仪的力量跟秦国讲和吧!送给他们一座名城,跟他们到南方去攻打楚国,这是解除秦国对韩的祸患而把它转嫁给楚国了。”韩君说:“好。”于是就告诫他做好起程准备,即将西行与秦讲和。楚王听说了,很是恐惧,把陈轸叫来告诉他说:“韩国的公仲朋即将西去与秦国讲和,如今可怎么办呢?”陈轸说:“秦国得到韩的城池一座,驱赶那里训练有素的士兵,秦、韩合而为一南来攻楚,这是秦王在祖庙里都要祈求祷告的,那一定会成为楚国的大害。君王赶紧派可靠的使臣到韩国去,车马多些,礼品重些,说:‘寡人之国虽小,士兵都已调集起来了,希望贵国能向秦国表示不屈的意向。

就便请贵国派使臣人楚境来看看楚国的起兵。’”韩派人到楚国来了,楚王调集车骑摆在使者的路上,并对韩使者说:“报告韩国国君吧,就说敝邑之兵,马上就进入韩国国境了。”使者回报韩君,韩君异常高兴,就不让公仲到秦国去了。公仲说:“不可。实际上祸害我们的是秦国,用虚名来救我们的是楚国。听楚国的虚言而轻视强秦的实祸,就是危害国家的根本。”韩君不听。公仲气极了,就回家了。十天没有朝见韩君。宜阳就更紧急了,韩君让使者到楚国去催促发兵,使者一个接连一个,前后都可以望得见,而楚兵竞没有:来。宜阳果然被攻下,为诸侯所耻笑。所以说:内不量力,外使诸侯,这就是削弱国家的祸根。【原文】

奚谓国小无礼?昔者晋公子重耳出亡,过于曹,曹君袒裼而观之。厘负羁与叔瞻侍于前。叔瞻谓曹君曰:“臣观晋公子,非常人也。君遇之无礼,彼若有时反国而起兵,即恐为曹伤。君不如杀之。”曹君弗听。厘负羁归而不乐,其妻问之曰:“公从外来而有不乐之色,何也?”负羁曰:“吾闻之,有福不及,祸来连我。今日吾君召晋公子,其遇之无礼。我与在前,吾是以不乐。”其妻曰:“吾观晋公子,万乘之主也;其左右从者,万乘之相也。今穷而出亡过于曹,曹遇之无礼。此若反国,必诛无礼,则曹其首也。子奚不先自贰焉。”负羁曰:“诺。”盛黄金于壶,充之以餐,加璧其上,夜令人遗公子。公子见使者,再拜,受其餐而辞其璧。公子自曹入楚,自楚入秦。

入秦三年,秦穆公召群臣而谋曰:“昔者晋献公与寡人交,诸侯莫弗闻。献公不幸离群臣,出入十年矣。嗣子不善,吾恐此将令其宗庙不祓除而社稷不血食也。如是弗定,则非与人交之道。吾欲辅重耳而入之晋,何如?”群臣皆曰:“善。”公因起卒,革车五百乘,畴骑二千,步卒五万,辅重耳入之于晋,立为晋君。重耳即位三年,举兵而伐曹矣。因令人告曹君曰:“悬叔瞻而出之,我且杀而以为大戮。”又令人告厘负羁曰:“军旅薄城,吾知子不违也。其表子之闾,寡人将以为令,令军勿敢犯。”曹人闻之,率其亲戚而保厘负羁之闾者七百余家。此礼之所用也。故曹,小国也,而迫于晋、楚之间,其君之危犹累卵也,而以无礼莅之,此所以绝世也。故曰:国小无礼,不用谏臣,则绝世之势也。

【译文】

什么叫国小无礼?从前晋公子重耳出亡,路过曹国,曹君在重耳洗浴裸露身体时去偷看。厘负羁和叔瞻侍奉在前。叔瞻对曹君说:“臣下观察晋公子,并非寻常人物。主公对他无礼,他如果能回国而起兵,就恐怕是曹国的祸害了。君主不如把他杀了。”曹君不听。厘负羁回到家里很不高兴,他的妻子问他:“您从外边刚回来,有不高兴的样子,这是为什么?”负羁说:“我听说,有福轮不到,有祸脱不过。今天君主招呼晋公子来,然而又对他无礼。我还在跟前,因此不乐。”他妻子说:“我看晋公子,那真是大国之主。

他的左右侍从,那真是大国的卿相。如今没办法才逃亡在外,从曹国经过,而曹君对他无礼。这人要能回国,一定会诛杀无礼,那曹国就要首当其冲了。先生为什么不先去表白您忠于公子的意思呢?”负羁说:“好。”就在罐子里装上黄金,再用饭装满,在上面又加一块璧玉,夜里让人送给公子。公子见使者,再拜行礼,接受了餐饭而辞却了璧玉。公子从曹到楚,自楚到秦。在秦国住了三年,秦穆公召集群臣商议说:“从前晋献公和寡人有交情,诸侯没有不知道的。不幸献公离开了群臣,差不多十年了。由于嗣子不行,我怕他们会把宗庙弄得无人洒扫,土谷神庙也得不到祭祀。

照这样乱下去,这就不:是与人交往的情理了。我想帮助重:耳回晋国,你们看怎样?”群臣都说:“好!”穆公于是起兵,战车五百辆,精锐骑兵两千,步兵五万,帮助重耳回晋国,立为国君。重耳即位三年,就出兵攻打曹国。让人告诉曹君说:“把叔瞻吊出来,我要把他杀了陈尸示众。”又让人告诉厘负羁说:“士兵攻城,我知道先生不会离开曹国。先生的闾门挂上标志,寡人就下令,命令士兵不许进入。”曹国百姓一听说,带领他们的亲属去厘负羁的闾里求得保护的就有七百多家。这就是札的作用。因为曹国是一个小国,而且靠近晋、楚两大国之间,那里的国君的危殆就像累卵一样,再用无礼去对待大国,这就是自取灭亡的根由。所以说:国小无礼,又不用谏诤的忠臣,势必走上绝路。

孤愤

【原文】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重人也者,无令而擅为,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力能得其君,此所为重人也。智术之士明察,听用,且烛重人之阴情;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当涂之人擅事要,则外内为之用矣。是以诸侯不因,则事不应,故敌国为之讼;百官不因,则业不进,故群臣为之用;郎中不因,则不得近主,故左右为之匿;学士不因,则养禄薄礼卑,故学士为之谈也。此四助者,邪臣之所以自饰也。重人不能忠主而进其仇,人主不能越四助而独察其臣,故人主愈弊而大臣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