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孔子执着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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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官清政明秉公断案(1)

且说孔子和学生们正忙着栽树,南宫敬叔突然进来禀报道:“老师,主公宣您进宫!”

孔子看看太阳偏西,午饭也没顾得吃,便更衣进宫。

鲁哀公见到孔子,开门见山地问:“请问夫子,作为一国之君,治理国家,应以什么为大?”

孔子听到鲁哀公问治国之道,甚是高兴,眉飞色舞地说:“主公治国,以政为大。政者,正也。只要主公能明政勤施,黎民百姓就一定能够修身正行;只要主公能率先垂范,黎民百姓就一定能够紧紧奉从。假如主公的行为不正,黎民百姓又怎能奉从呢!”

鲁哀公听得十分感兴趣,着急地问:“请问应该怎样为政?”

孔子慢条斯理地说:“古之政,以爱人为大;能达到爱人,以礼为大;能达到有礼,以敬为大。礼和敬,乃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因此,凡是君子,没有不修身的。能修身,则道立;能尊敬贤人,则不易迷惑;能敬奉二老双亲,则兄弟姐妹不致怨恨;能敬重臣属,则不易昏聩;能体谅臣属,则百官报之以礼;能爱护黎民,则黎民勤勉;能发展生产,则国力强;能亲近异国庶民,则四方百姓归顺。”

鲁哀公问:“寡人若想照夫子说的去做,应该怎么办呢?”

孔子肃然,一字一顿地说:“斋戒沐浴,盛服在身,非礼勿动;远离佞臣,抨击谗言,轻财重德。其一,对臣民不论亲疏,应一视同仁,选贤任能,量才而用。其二,广施德,少赋敛。其三,奖勤勉,罚怠惰。其四,想方设法,举办教育。其五,储备粮食,加强军备。”

鲁哀公有些愕然地说:“夫子,你一向主张以礼治国,今日为何又要寡人加强军备呢?”

孔子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周公制定的周礼,完美无缺,无懈可击。若能以周礼治天下,则天下早已成为太平盛世了。谁知人心叵测,诸侯之间每每兴兵动武,把个好端端的周朝江山搅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在这种情势下,若没有充足的粮食和军备,一旦遇到灾荒,或者外国入侵,就极容易一蹶不振,或者对他国俯首称臣。因此,必须储备粮食,加强军备。”

鲁哀公叹服地点了点头。

孔子又补充道:“我不攻伐他国易,若要他国不攻伐我国,那就难了。”

鲁哀公说:“寡人十分佩服夫子的才华!请问虞舜当年戴的什么帽子?”

孔子不悦,沉默不语。

鲁哀公等了许久,又问:“寡人问你虞舜当年戴的什么帽子,你为何不答?”

孔子神情严肃地说:“因为主公不问根本而问枝节,所以我必须考虑好了才能回答。”

鲁哀公瞪大眼睛问:“什么是根本呢?”

孔子说:“当年虞舜为君王,千方百计让黎民百姓生活得好,很厌恶那些动辄杀人的人;千方百计选贤任能,替代那些不肖之徒;其德行像天地一样润泽万物,其政令像四季一样改变万物。因此,普天之下,皆受其恩惠,出现了一派凤翔麟至的祥瑞景象。今主公……”他看了看鲁哀公的脸色,欲吐又止。

鲁哀公省悟道:“夫子直言无妨!”

孔子接着说:“今主公不问虞舜的治国之道,而问他戴的什么帽子,正是舍本而求末,因此,我不知如何回答好。”

鲁哀公从心里钦佩孔子,可是孔子的话毕竟戳痛了他那颗极其虚荣的心,悻然说道:“夫子所言极是,夫子所言极是!”

孔子猜透了他的心思,急忙起身告辞。他的心又笼罩上了一层阴影。“这样的国君,唉,鲁国的前途……”他不敢想下去了。回到家中,埋头整理古籍。

他夜以继日地删述完《诗》,又开始订正《书》、《礼》、《易》、《乐》。满屋子都是竹简,一卷挨一卷,一卷摞一卷,似山成岭。

为了把前人留下来的宝贵遗产准确地传给后世,他不遗余力地一遍遍校勘。这一日,他正在校勘《礼》,编竹简的皮绳突然断了。他只好找来新绳重新编好。这样日复一日地忙碌了半年,他渐渐感到头晕目眩,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决定到郊外一游。

时值深秋,他带着学生们奔武城而来。走到城北一座山下,但见满山红叶,煞是赏心悦目。孔子观赏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山?”

颜回答道:“凤凰山。”

孔子摇着头说:“既不像鸟,更不像凤,为何叫做凤凰山呢?”

颜回说:“弟子听人说:这座山从前经常落凤凰,所以叫做凤凰山。”

“噢。”孔子说,“如此说,这座山定是福地了。”

宰予绘声绘色地说:“这座凤凰山上有许多小而浅的石洞,冬天一到,许多山鸡把头伸进洞里过夜。当地百姓管这叫做百鸟朝凤。”

孔子“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这倒很有意思。可惜眼下还不到冬天,不然也可以趁夜晚看看这百鸟朝凤的奇观了。”

宰予说:“此山离都城只有一日路程,到了冬季,老师可特来观赏呀。”

孔子叹口气说:“我老了,行动不方便了。”

师徒交谈着,驾车向前走去。

眼前又出现了一座小山。孔子问:“颜回,这是座什么山?”

颜回说:“梅花山。”

孔子说:“奇怪,既叫梅花山,却为什么没有梅花,尽是松柏呢?”

颜回趋前禀报道:“老师,弟子听人说,这座山上的石头甚为奇异,每当雨后登山,石头上可显出许多梅花似的斑纹,所以称作梅花山。”

孔子说:“世间的奇异之事太多了。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惜今日无雨,又见不到那奇妙的景象了。”

从梅花山顺大路南行十多里,早已望见了武城城郭。这时,忽有琴瑟之声传入耳际。

孔子禁不住侧耳细听。

在欢快的琴声伴奏下,有人唱道:

人儿来时喜洋洋,

左手捧笙簧,

右手招我去游逛。

真快乐呀,呀嗬嗨!

人儿来时乐陶陶,

左手擎羽毛,

右手招我去游遨。

真快乐呀,呀嗬嗨!

这歌声犹如一阵春风,饱含着芝兰的馨香,吹拂着孔子和学生们的心房。

言偃闻听老师到,也没顾得上套马车,就徒步赶到北门外迎接。

孔子见到学生自然高兴,指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说:“言偃,杀鸡焉用宰牛刀!那琴声悠扬,歌声欢快,委实协调、优美。不过,治理这样一个小地方,何必用全套的礼仪呢!”

言偃肃然而立,郑重其事地说:“我曾听老师说过,做官的能实行礼仪,就会有仁爱之心;黎民百姓实行礼仪,就容易听从使唤。今弟子正在按照老师的教诲做,还自愧做得远远不够呢。”

孔子的脸色一红,急忙解释道:“弟子们,言偃的这番话是对的。不管治理多大的地方,都应该加强教育,实行礼治。我方才那句话不过同他开玩笑罢了。”

师徒交谈着,由言偃带路,径直奔向衙署。

孔子一见门庭冷落,顿时兴奋起来,下了马车,快步走进衙署。庭院中,右边一棵槐树,已经开始凋零;左边一棵柿子树,叶子刚刚变红,和累累硕果交相争辉,红黄驳杂。

衙署内,几案上正正当当地放着一架琴。

孔子说:“怪不得武城的黎民百姓善歌善琴,原来言偃在带头弹琴唱歌呀!”

言偃低头含笑。

孔子在上首落座,学生们依次排列两边。

孔子问:“言偃,你治理武城将近一年,门庭冷落,可见诉讼案件不多。这说明你以礼仪治政,颇有造诣。但不知你在武城可曾发现过贤良之人没有?”

言偃兴奋地说:“弟子来武城不久,便结识了一位朋友,复姓澹台,名灭明,字子羽。今年只有十九岁。此人与弟子过从甚密。可是,尽管他就住在本邑内,没有公事,从来不到衙署找我。在弟子看来,他既是个有君子风度的人,又是个公正无私的人。”

孔子说:“如此说,来日你可带我去拜访他。”

言偃避席禀道:“弟子尚未来得及向老师禀明,他正准备投到老师门下求学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青年人趋步走进衙内,举止文雅,风度翩翩。

孔子用目细看,只见他白皙的面皮,中等身材,眉清目秀。身穿粗布衣衫,脚着长筒布鞋。

言偃起身介绍道:“澹台贤弟,这就是老师。”

澹台灭明大礼跪拜道:“弟子澹台灭明闻听老师来武城,特来衙署拜师求教!”

孔子直呼澹台灭明的名字说:“快快站起来叙话!”

澹台灭明站起身,在一边落座。

孔子将随行的学生们一一介绍过,问道:“澹台灭明,你读过什么书?”

澹台灭明说:“《诗》、《书》、《礼》都读过。”

“《乐》呢?”

“也读过。”

“你擅长弹琴唱歌吗?”

“擅长还谈不上,不过略通一二。”

孔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着问:“读过《易》了没有?”

“读过。”澹台灭明扫了一眼众人说,“只是《易》阐述的道理太深奥,弟子不能透彻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孔子更加高兴地说:“阴与阳是什么关系?”

“既相依相存,又相克相胜。”

“好!”孔子说。“那么,礼、乐、射、御、书、数六科,你精通了哪几科呢?”

澹台灭明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这六科,弟子一科也谈不上精通。不过粗浅地了解一点而已。”

孔子听了,越发高兴,重新将他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坐下叙话。”

师徒们一直交谈了一个时辰。言偃命衙役备下晚饭,简单而实惠。孔子看了,分外欣喜。

第二天,言偃引领孔子一行观看了武城内的店铺商行,一应百货用品应有尽有。孔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到处观看,脸上老是带着微笑。

言偃说:“老师,您老走的路程不少了,回衙署歇息吧?”

孔子说:“我还要登上城楼将整个武城看个清楚。”

言偃便引领众人来到城南门。

登上城门楼,全城景象尽收眼底。一所所茅屋掩映在万紫千红的各种树木之下,鸡鸣狗吠,人欢马叫,全城一片太平景象。

孔子感叹道:“想不到武城竟然如此繁荣。这还不是礼治的威力吗!”梦境中的周天子复礼图又浮现在他脑海,令他禁不住举目西望洛邑,恨不能转瞬间就看到那座普照人间的宝塔的光辉。他惆怅了一阵子,又把自己从梦一般的意境中拉回了现实,对言偃说:“用你的办法治理天下怎么样?”

言偃有些心慌意乱地说:“弟子只有百斤之力,怎能挑万钧重担!”

“用你的办法治理鲁国呢?”

“弟子只有百斤之力,怎能挑千钧重担!”

孔子说:“人说千金难买自知之明,今言偃已经有了自知之明。可见言偃是个聪明人啊!”

回到都城,学生们纷纷传报:“孔鲤病重!”

孔子只有孔鲤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听到传报,好似晴天霹雳,急匆匆返回家中。走进家门,只见全家人哭得泪人儿一样,原来孔鲤早已咽气了。

孔子心头一阵剧烈的疼痛,潸然泪下。这沉重的打击来得太突然了。他望着儿子苍白的面色,有点怨天尤人了,叹道:“夫人临去世时我没能见上一面,儿子临去世时我又没能见上一面。苍天哪!你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生中最不幸的事情,孔子全都摊上了。他哭了好长时间,终于抹掉泪水问道:“他得的什么病?”

南宫敬叔说:“一个时辰前,他还好端端的。”他指着身边一对木水桶说:“这不,他去井台担来这担水,又劈了一会儿木柴。刚坐下来要看书,说了声头痛,就晕倒了。没想到连医生都没请来,他就断了气。”

孔子毕竟是个刚强的人。他受的挫折和磨难太多了。挫折和磨难摧残了他,也锻炼了他。他听南宫敬叔说完,一切都明白了,叹道:“难道真的有什么天意吗?”他抚摸着孔鲤渐渐变凉的头,把他的面孔端量来,端量去,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刷刷落在孔鲤的脸上,好像在说:“孔鲤,我的儿子,为父对不起你。我给你的关怀、温暖、爱抚实在太少了。”

在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人大声指责他一通,他的心里也许会稍微减轻一些自责的痛苦。然而,站在他身旁所有的人不但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反而陪着他默默地伤心落泪。

这一夜,全家人除了孔仅以外,谁也没合眼。天亮后,买来棺木盛殓毕,准备出殡。

南宫敬叔说:“孔鲤只有棺,没有椁。是否再给他买副椁呢?”

孔子说:“人死如灯灭,活在世上时尚且过着那般清贫的日子,死了以后,何必过多地讲求殡葬的形式呢!”

南宫敬叔问:“把他葬在什么地方呢?”

“就葬在他母亲的墓旁好了。”说着又滚出了泪珠。

安葬好孔鲤,孔子把满腔的热情都投到了整理古籍上。他要在有生之年把这些典籍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同时,着手写《春秋》,他决心从鲁隐公元年,即周平王姬宜臼四十九年(公元前722年)开始,用编年体的形式把周王朝的历史记录下来。

孔子有个习惯,确定了目标,就废寝忘食地去实现。他拼命地写,稍有余暇,就教育孔仅。

孔汲自小聪颖无比。这时长得越发可爱。孔子把对亓官氏欠下的做丈夫的责任和对孔鲤欠下的做父亲的责任,由此而产生的歉疚之情,化为一种巨大的力量和炽烈的热流,全部倾注到孔汲身上。这个小孙子也很懂事,时常在祖父面前问这问那。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时间长了,孔子心头的创伤也开始愈合了。

鲁哀公十三年(公元前486年)春,孔子已经将《春秋》写成了三卷。一天,他带着孙子孔汲和学生颜回、子路、曾参等人,出北门游泗河。望着碧绿清澈的河水,孔子又浮想联翩,他曾用了那么多的比喻来赞美它,如今,他又有新的感触,望着奔腾而下的激流,他发出了时光流逝的感叹。想想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春秋》,他产生了一种急不可待的心情。

在回城的路上,他身不由己地朝自己选择的墓地走去。从老远处就看见了亓官氏和孔鲤高高的坟头。他快步走过去,在亓官氏墓前静默了一会儿,又绕坟头转了一圈。然后盯着坟头上的小草发呆。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子路说:“老师,我们回城吧。”

孔子随口答应了一声,两只脚却一动没动。子路又催促了一遍,他才慢慢转过身,背北面南,说道:“我将来死后,就埋在这里,与亓官氏合葬,一可同她做伴,二可提携孔鲤。孔汲死后,再葬到我的墓前,你们看……”他打着手势说:“我左手领着孔鲤,右手抱着孔汲,可谓携子抱孙了。”

学生们品味着他的话,不声不响地随他回到家中。

冉求早已等候在室内,见到孔子,慌忙禀报:“老师,冉耕病了。”

孔子不以为然地说:“人生在世,伤风受寒是常有的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

冉求解释道:“他的手脚肿胀,皮肤脱落,可能是恶疾。”

“什么?”孔子骤然大惊失色,“难道会是麻风病!”

麻风病在当时被视为不治之症,而且极易传染,病状又能一眼被看出来,人们往往把这种病当成洪水猛兽。因此,孔子听后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问:“他眼下在哪里?”

冉求说:“在家中。”

孔子果断地说:“套车!”

颜刻闻声而动,把刚卸下的马车重新套好,停在门前等候孔子。

孔子心事重重地登上马车,朝冉耕家中奔去。

村头上孤零零的一所茅屋,冷清、凄凉。

孔子走近茅屋下车,只见冉耕在西间屋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眼泪涌眶而出,呜呜咽咽地说:“老师,弟子承蒙您几十年的教诲,恩重如山。尚未报答您,竟遭此恶疾,只好到来生来世再服侍您了。”

孔子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地说:“以你之德,是应该有个好报应的,偏偏得了这种病,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吗!”

冉耕说:“老师,您要多保重,把《诗》、《书》、《礼》、《易》、《乐》整理好,传授给后人……”

孔子听着冉耕这些话,心中仿佛刀绞似的,“怎样宽宽冉耕的心呢?”他想来想去,踌躇了半天才说:“冉耕啊,我叫你的师兄弟们从速到四处打听,寻找名医,决心给你治好病。”说着,洒泪而别。

回到家中,孔子立即让学生们分头寻求名医秘方。可是,半月过后,学生们都扫兴而归。孔子无奈,只好再次去探望冉耕。

冉耕见到孔子,眼睛里闪烁着希望之光。及至看到孔子愁眉苦脸的样子,顿时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

孔子从窗口拉着他的手,悲怆地说:“冉耕啊,为师我派人四处寻求名医秘方,一无所获。看来……”他用手捂住嘴,硬是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冉耕绝望地说:“老师,您的心都快为弟子操碎了。弟子纵然立即死去,也会永远铭记您的恩情。只是弟子不能报答您的教诲之恩,心中甚是难受!”

孔子说:“您好好歇息吧,为师我回去了。”说着慢慢松开手,向后退了三步。

冉耕又从窗户伸出了双手,凄婉地喊道:“老师,你要多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