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杨广立于万军之中却如此显眼,年少之时所立下的这份赫赫功勋绝胜古今、无人能及,无怪乎杨广最终能够翱啸九天,现在看来已经有龙腾虎跃之兆。而杨俊,不知是因为跟杨广打赌输了没心情,还是本来心里面就有事情,坐下来闷闷不乐地喝了一杯酒。
杨素趁着热闹,对杨广提议道,“元帅英才,既有当年吕布、赵云之勇,也有卧龙凤雏之谋略,一路南下指挥有度,直指南陈。依属下愚见,不如元帅一展身手,给军中做个标榜如何?”
杨广一听,笑了,说道,“杨大人言过其实了,吕布、赵云有万夫莫敌之勇,非我能及,卧龙凤雏有经天纬地之才,非我能比。今日只求高兴,军中一起痛快,我若是抢了风头,军中还有何兴致?传令下去,谁想一决高下的皆可上阵,日落之时再选出优胜者十名,我重重有赏。”
“是。”杨素朝底下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挥手,那人便领命安排赛事去了。
高颖对杨广说道,“禀元帅,连日天色放晴,这是大好之兆头,南陈山林之地日渐风干,不再泥泞,利于士兵回程,江上的风色也缓和了不少。”
“对,高大人说得在理,明日我便上书给父皇,详尽全部事宜,这一次虽然顺利,可是军中死伤之人不在少数,我心中甚为痛惜,加上又受这热瘴之扰,越发替士兵难过。回程之前,军中要大摆庆功宴,好好犒劳这些士兵们,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忠魂义士。”杨广有些话语沉重,各位大人、将军面色也有些惋惜之意。
杨素见此,有意化解这气氛,对我笑道,“这一次,林姑娘是功不可没,区区弱女子,居然拯救了近千士兵的命,真是叫人心生赞叹!所谓的悬壶济世,说得就是林姑娘这样高风亮节的仙人吧?”
杨素话音刚落,众位都大笑了起来,我虽然知道他们是善意的,可我一个女子实在是难为情,只好站起来,对杨素说道,“各位实在是抬爱了,我医道尚浅,若不是得家父指点,我一个人定然难以支撑,悬壶济世、高风亮节者当如华佗、扁鹊,我实在是微不足道。”
“林姑娘莫要过谦,想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他日前景必定是不可限量,难保不是女中华佗、扁鹊,又怎么会是微不足道呢?”高颖哈哈大笑起来。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杨广笑吟吟地朝我看,神色似乎有赞美之意,我正要看向杨广之时,却不眼睛看见杨俊正眼睁睁瞪着我,让我忽地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几位将军都拿我开玩笑,说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我并未多在意。
杨广对我说道,“诸位大人说得没错,若不是你,士兵不会好得那么快,也不会有今日的骑射会,所以是应该让你过来看看的,这是你的功劳,你也不要再否认了。”
杨广既然如此说,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多谢元帅”,便重新慢慢坐下,只是越发坐得难受,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不一会,杨广丢下一大帮人,直接走了,杨俊一看,也跟着杨广离开,我正纳闷、正暗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也回营帐那边去,就有士兵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后,轻声附耳说道,“林姑娘,元帅有请,请跟我来。”
我一听,只好站起身,跟着他慢慢从旁边离开主台,原来后面不远便是几处休息用的营帐,为了骑射比赛临时搭建起来的。士兵带着我到了营帐门口,朝里面一指,朝我一行礼,退了下去。我正要掀开帘子,便听见杨俊气急的声音,似乎是憋了许久的火气终于按捺不住一样,大声问道,“二哥,我等不及了,你明明说会帮我,明明说会给我出主意,如今已经北上在即,怎么不见你有如何说法?二哥这是等着看我被父皇发落吗?”
片刻,才低低传来杨广清淡的声音,说道,“三弟,稍安勿躁,凡事都有个恰当的时机,尤其是这种事情,若是时机不对,便会适得其反。我既然说过会帮你,怎么会食言呢?”
“二哥总是说不要紧,总是给我吃定心丸,可我这心里面总是没底,总是七上八下的,二哥到底要怎么样就不能提前跟我说吗?我保证时机成熟之前我不会坏事就对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杨俊不满地牢骚起来。
“四弟五弟若是看到你这番急样,怕是要偷笑了。三弟,你什么都容易冲动,还未对仗,就先输了一半了,你还怎么成事?你放心,这一路北上,你尽可安心,等到回到宫中,我自会教你如何做。”杨广很有把握地说道。
“二哥,你可不能骗我。”杨俊说道。
“我若是骗你,今后你尽可不叫我这个二哥。”杨广话中带笑。
“我可没有这个心思,这可是二哥你说的。”杨俊才跟着笑起来。
我站了一会,听见里面没了声音,想着他们应该在吃茶,便伸手掀开了帘子进去,果然看见他们在拿着茶杯,便离远了几步给他们行礼,说道,“见过二公子、三公子。”
“起来吧。”杨广看见我,放下茶杯,说道,“坐吧,我想清静一下,想你也不喜欢外面那种闹哄哄的场面,便叫你过来。我正好想起有话要问你。”
“二公子想问什么?”我看着杨广,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
“我想问你,你想要什么赏赐?”杨广定定看着我。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话。
“这次你功不可没,这是几位大人的话,可也是我心中认可的,所以,不管你、或是你父亲开口要什么,我都会如你们所愿。”杨广轻声解释道。
“不,二公子误会了。”我站起来,盯着他,说道,“我不要任何东西,我之所以入军中治病,并非为了什么赏赐。何况,我医术浅薄,替士兵看病乃是如履薄冰,实在是城中找不到名医,我才自荐,担惊受怕都来不及,行医之人何谈什么赏赐?”
“我知道。”杨广看着我,声音依旧很轻,说道,“所以我才要格外赏赐你,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可以要任何东西,或者,你可以达成任何事情。”
我一咬牙,说道,“不管我要什么,二公子都会言出必行吗?”
杨广看着我的目光中变得复杂,说道,“当然。”
“我不要赏赐,只想求二公子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对着杨广的视线,吃力地说道。
“你说。”杨广慢慢坐直了身子,边上的杨俊也凝神起来。
我缓了一口气,说道,“陈叔宝是亡国之君,亡国在即还在靡靡于丝竹之音、绵绵于酒色楼台,隋军要押走陈叔宝一概宫人、皇亲,我没有资格说话。但是作为南陈百姓,我只想替南陈百姓说句话,替他们求个情,请求二公子放了那些准备押回北上的南陈百姓,他们本就饱受祸乱之苦,怎么还可以受此侮辱、尽毁一生?”
闻此言,杨广跟杨俊都一下子站了起来,杨俊是瞪大了眼睛,而杨广,则是眼神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