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然夜深,黑风寨山脚,萧子廷大帐之中。
只见如今的萧子廷双眉紧蹙,负手踱步于营帐之中,那摇曳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瘦削欣长。
他早该将萧子祯除去的!
即便在坌城那次刺杀未遂,他亦该不断网罗杀手夺去他的性命,而不是任由他命大的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至于皇宫寿宴,本已是安了一个弑君夺位的罪名给他,孰料因了一个女人而平白丧失了除去他的机会!
萧子祯,究竟是你命大?还是他萧子廷始终无法取胜与你?
因了忆起嬛嬛,萧子廷的眸中立时掠过一层复杂之色。
他明明是九五之尊,放眼这圣烨皇朝之中,什么东西不是自己的?可是,却偏偏唯独她——
一心所向的终究只有那个叫做萧子祯的男人!
萧子廷负于身后的手逐渐拢握成拳,眼角一皱,下一瞬已是将案几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
因听见帐中动静颇大,本是把守营帐外的两名守卫来不及多想已是掀帘入内,只是方才走进帐中,便是见着萧子廷扬手砸来一个茶盏。
一名守卫眼尖,身子一侧便是轻巧躲过了,至于另一名则是不如他眼疾手快,刚刚瞧见有什么东西向着自己飞来,这下一瞬便是叫着萧子廷的茶盏打了个正着,而那不幸被砸中之处,亦是瞬间鼓了个大包。
“滚出去!”萧子廷指了帐外冲着两守卫怒声大喝,“没有朕的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是为奴才,即便受了伤受了痛亦是要通通忍下的,是为奴才,即便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亦不能哼哼唧唧一声。
两名守卫明白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如今叫着萧子廷一吼,唯唯诺诺地应了声,而后便是躬身退下,只是帐帘方才放下,便是听得里边再次传来萧子廷的声音,“倘若再打搅到朕,你们便等着受军规处置罢!”
为图片刻安静,萧子廷已是不惜拿出军规威胁,两守卫一听,对视一眼后,认命地退回原地,持戟而立。
只是不过片刻,便见一身戎装的纳兰岑远远地走了过来,两守卫因了想起萧子廷交代的话,忙是将戟交叉挡住纳兰岑。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本将军了?”纳兰岑浓眉一竖,侧眸睨了眼那额角鼓了个包的守卫,忽而一笑,伸手去推交叉于身前的戟,“给本将军让开。”
“圣上方才下了命令,倘若没有圣上传召,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圣上清净。”那额角鼓了包的守卫目视前方,一字一顿,说得极是认真。
“哦?”纳兰岑玩味儿似的挑了挑眉,而后缓缓侧转了身子,待两名守卫均以为他要就此离去了时,却见纳兰岑突兀地转过身,冲着两名守卫怒声喝道,“你们两个狗崽子!本将军在北方御敌时,就是这么教你们俩的?!”
兔崽子!这才刚转手跟了皇帝,这么快便是不拿自己放在眼里了,倘若长此以往,这俩小兔崽子岂不是连个尊卑主次都是分不清了?!
“纳兰?”帐中的萧子廷听到纳兰岑在帐外的暴怒声,刹时出声唤他,“你进来,朕有事同你说。”
听见萧子廷传召,纳兰岑理了理自己一身戎装,瞧了瞧分立两侧的两人后,忽而凑近那额头鼓了包的守卫,伸出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么不懂变通,难怪被砸的是你。”
纳兰岑话落,摇着头晃着脑走进大帐,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却见萧子廷如今正是背着自己而立,双手并用,在案几之上打开了卷画轴,因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如今正是冲着自己招手道,“纳兰,你过来。”
纳兰岑不明所以,应声上前,直至走到萧子廷身边才是发现那画卷之中所勾绘的是一名落水的男子,眉眼清秀,身形纤弱,倒有几分女子的神韵。
话说依照当今圣上的脾性,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通通都是他狩猎的对象,只是如今这画卷中脂粉味儿甚浓的男子,怎么会无端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是女的。”洞悉了纳兰岑心中疑虑,萧子廷于一旁向他解释着,“怎么样?”
沉思片刻,纳兰岑指了画中人道,“眉目还算得上清灵娟秀,只是同施想容倾国倾城之貌相比,竟不及半成。”
是么?不及想容之姿,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叫着自己彻底沉沦为之倾心!
萧子廷小心地卷好画轴递交纳兰岑手中,“纳兰你听着,日后围剿黑风寨时,朕要你尽可能……不,朕要你必须护她周全,半分半毫都容不得有所损伤!”
“只是刀剑无眼,倘若——”
“没有‘倘若’。”萧子廷回眸瞧向纳兰岑,言语之中不容反驳,“画卷,她,朕通通要见着完整的!”
打从那日自己下令“倘若有所反抗,一律处死”至今,他便不曾安安稳稳地睡过一次好觉,即便睡下了,不一会儿也会因噩梦而醒,梦中属下禀报说一干逆贼已尽数抓获,只是抓捕过程中遇上逆贼反抗,双方争斗之下,逆贼终是气数用尽,无一人生还,而后,侍卫呈上他们的首级,放眼瞧去,他便是见到了她身首异处!
每每见到她血淋淋的头颅时,他便会一身冷汗地自梦靥中惊醒,而正是那时,他才陡然发现,即便争得天下又有何用,倘若没有了她相伴左右,他要那一世浮华做什么?
“皇上,皇上——”如今的纳兰岑直唤了萧子廷两声,才是将他重新唤回神来,“不知这姑娘姓甚名谁,是哪户人家的女儿?”
话说这女子的容貌实在很难引起自己的兴趣,只是瞧着萧子廷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竟恨不得立刻知道那女子的身世来历!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能叫一介情圣萧子廷痴迷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