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病发这天,郝贵离家出走,十三在园子的酒窖里边烂醉,直到半夜才摇摇晃晃的爬出来,发现元庆躺在中庭的地上,浑身冰凉僵硬,虽然心口还有一点微弱热气,但是已经几乎连呼吸都没有了,登时惊得面无人色,酒意全消,背起他狂奔到徐登封的医馆,叫醒徐登封起身诊治。
可是直到天明,徐登封翻来覆去的看,始终诊不出病因,十三大急,又把许弘请来,两人一同问诊,结果仍然是一头雾水,看不出所以然。
束手无策之际,于休烈不请自到,给元庆喝下满满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水,又在他心口方位开了个十字戳口,释放大股大股腥臭难闻的黑血,直骇得众人面色如雪。
黑血释放出来,元庆虽然还是没苏醒,但胸口开始有起伏。
众人大松口气,知他这条命暂时应当是保住了。
十三又是忧心又是焦躁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于休烈摇头,“我不知道。”
许弘问道:“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于休烈迟疑了阵,“是用他从前给我的一种剧毒药液为底子配出来的药汤,我叫他驱邪汤。”
十三失口问道:“大光中邪了?”
于休烈又摇头,面色凝重而困惑,“我不知道,按理说应该没有,不过也说不准,我最近在给他调理身体,但是收效甚微,他体内确实是有古怪,偏偏我又查不出来。
十三背心发凉,“能是什么古怪?”
于休烈沉吟了阵,“两种可能,一种是药毒,一种是蛊毒。”
许弘说道:“看来蛊毒可能性居多。”
于休烈皱眉道:“就不知道下种的人是谁,另外下的是什么种。”
徐登封插了一句,“这个简单,两个办法,第一,等王大光醒过来问他本人,第二,拿冰蛟来试试看。”
于休烈叹气,“我就怕他醒不过来。”
徐登封眼珠转动,“那就拿冰蛟来试嘛。”
十三急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哪儿有的找?”
徐登封不怀好意的看着许弘,“冰蛟,名字虽然怪异,其实就是一种剧毒灵蛇,传说中它生长在西域石车国的千年雪山上,通体透明,秉性特异,以灵芝、雪莲等灵药为食,头上有牝角,身上有鳞片,没有牙齿,根据古书记载,冰蛟灵蛇是蛊毒的克星,只要把它放在中蛊的人身旁,不管是什么样奇异诡桀的毒虫都会被它引出来吃掉,所以医书说它解百蛊。”
许弘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你打的是太医署那条雪藏冰蛟的主意,但是不巧的很,前年太医署库房失窃,丢失一大批珍奇药材,其中就包括那条冰蛟。”
徐登封大是失望,忍不住出口抱怨,“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看条小蛇都看不住,养你来有什么用处。”
许弘气得笑出来,“徐登封你简直欺人太甚。”
于休烈也不理财两个冤家掐架,就事论事道:“除了太医署,宫中尚药局似乎也还有一条,是当年波斯教主阿罗本入朝的时候进献给太宗皇帝的,一直也没用过。”
十三一咬牙,“我进宫去拿。”
许弘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进宫去拿,你以为尚药局是你家开的,你说要拿人家就给你拿?”
十三哑口无言,“我。。。。”
于休烈道:“我和尚药局的人也不熟,估计想取也难,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落在许大人的头上。”
许弘冷笑,“难得于大人看得起我,不过尚药局和太医署势如水火,是众所周知的事,就不知道于大人是凭何种理由作出判断,认为假使我开口索取冰蛟,尚药局会双手奉上?”
于休烈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大人开口索取,尚药局当然不会成全,但别人呢?”
许弘心念翻转,明白于休烈的打算,哼了一声,“你想让我去求武氏?”
于休烈闲闲道:“大人何必去求武氏,你只需告诉土豆王大光危在旦夕,急需冰蛟救命,其他的就不用再理会了,”他悠然的笑,“土豆是多么仁慈的小姑娘,到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去求武氏,她既是武氏最贴心的小宫女,也是眼下她唯一能使上手的人,武氏要买她的忠心,又怎么舍得让她失望,到时候自然会千方百计把冰蛟找出来给她。”
许弘心下有些怒,“你要我利用自家小孩?!”却也知道于休烈说的是唯一办法。
于休烈笑容不改,“谈不上利用吧,土豆和王大光关系不也是顶要好的么,想她也是不舍得王大光无端暴毙的。”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每月十五,宫女都可分批聚到大明北宫别庭和亲人见面,拿些保暖衣衫,当然食物是不能随便带进宫的,不过可以在别庭吃,许弘也是土豆进宫以后才开始了解这内容,今天特别带了好些她爱吃宫里有吃不到的零嘴和饭菜,安慰她饱受折磨的小肚皮。
可是这当口小人儿却实在顾不上吃饭,“你说王大光中毒了,需要尚药局的冰蛟才能脱险?”
许弘不甘不愿道:“是。”
土豆皱起短小的眉毛,“王大光可是我顶顶要好的朋友,他如今病着我可不能见死不救,这小蛇我得想个法儿尽快弄到手才好。”
许弘和厉山飞面面相觑,厉山飞百感交集,土豆果然是个重情义的娃啊,许弘则是郁闷,于休烈这家伙说的可真是准。
土豆又问道:“那个东西贵重不?”
许弘说道:“全天朝就那么一条,你说贵重不?”
“这么贵重的物品。。。。。”
小人儿两条短眉毛几乎快要皱到一起去,“我一个人估计是弄不出的,”两只柔软小拳一击,“我回去找娘娘商量看。”
说着胡乱擦了把嘴,依依不舍对许弘和厉山飞说道:“阿爹,妈妈,你们下个月要再来看我啊,宫里闷得要死了,虽然杨玉进宫。。。”
许弘愣了愣,“哪个杨玉?”
“就是我在太医署私塾的同学杨玉啊,凤阁侍郎杨再思大人的小公子嘛。”
许弘大奇,“他什么时候入的宫,没见着户部最近出官文赐封他啊。”
土豆摇头,“具体日子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最近的事,另外他也不是武官,而是神武营的禁卫。”
许弘越发的好奇,“做禁卫?”
“对。”
“为什么?”
土豆翻了个白眼,正打算要把杨玉买通膳食房王得福的龌龊事说出来,以此论断其人入宫是为了和自己玩,又觉得如此大言不惭多少有点害臊,话到嘴边遂改了口,“应该是精神方面出现障碍了,要么就是被雷电到了。”
具体是哪般?
按照杨玉的说法是:“都不是,我,我是可怜土豆儿。。。”(结结巴巴的。。。)
土豆嘴硬的反驳,“我在宫里不知道过得多么好,哪里需要你可怜,是你找不到我不习惯所以巴巴的跟进宫才是真。”
杨玉又羞又气,“哪有这样的事,明明是我可怜你。。。。”
“我哪里需要你可怜。。。”
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到两只小萝卜头七十好几,也没辨出个是非曲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