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收拾好东西,早早的便睡了。
梦中,似乎听到魔鬼的声音,杨远晨,大学就是半个社会,在这里,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到时候可别求我。
我没有看到魔鬼,或许,梦真的就是梦。
醒来后,梦中的一切,都有些模糊,渐渐地就忘记了。
早上六点多就醒了,因为想要早点到学校,所以起床比较早。
第一天,开学报到,叔叔开车送我,爸爸、妈妈、爷爷、婶子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跟着去了。一方面是为了让我早些报道,一方面是为了在市里玩上一天。
我将行李放在后备箱里,爷爷坐在副驾驶座,我们其余的人坐在后面,将后两排作为塞得满满的,有些拥挤,却都很兴奋。
尤其是几个弟弟妹妹,咋咋呼呼的,他们还小,没有怎么出过远门。有这样外出玩的机会,还是很开心的。
我也开心,却没有和他们一起咋咋呼呼,倒是有些低沉。
这一次,离开家,就不知要什么时候再回家了,或许一个月,也或许半年,突然间有些伤感,有些低沉。
妈妈坐在我的边上,她察觉到我在看她,对着我笑了笑,我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开心。她肯定知道的,这一次分别,将会是许久不见。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次足有千里了吧,她会是如何的担忧呢?会不会每天都在想,今天降温了,儿子有没有加衣服呢?今天下雨了,他有没有拿伞呢?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有没有想家呢?过得好不好呢?又没有人欺负他?
我不想想下去了,也不敢想下去了,我不是她,无法带入到她的身份中去,还是一阵沉默,一阵伤感,我知道对她来说,那会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伤。
我也对着妈妈笑了笑,就扭头看向窗外,没有说话,此时,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如果说得多了,只会让人更痛,让心更是难受。
看着窗外模糊的场景,扭曲的就像是魔鬼的脸庞,我想到魔鬼,如果是他,有没有办法,让我与父母经常相见呢?或许有的吧,或许没有。
如果有,我愿奉献灵魂,即便自己承受痛苦,堕于无边的黑暗。
只是,魔鬼也不能,他不是万能的,他只是我的欲望,由心而生,与我同源。
这是第一次,我主动想到魔鬼,想要与他做交易,想要让父母不那么感伤,只是结果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
爸爸坐在一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爷爷在前面回过头来,笑着道,远晨这一开学,你姐再开学,家里就冷清了;这一次,你俩回家就没那么自由了。
他也在笑,只是笑的让人有些心酸。
我知道,我与姐姐不在家,家里肯定静的可怕,阴凉的树影下,是否感觉由心的寒冷,是否会感觉暮年的冷清。
对老人来说,他们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儿孙满堂,绕于膝下,尽享天伦。
记得去年寒假,也就是那个冬天,爷爷病了,在市油田医院住,过年的时候也没在家里。年后,叔叔说,明天去您大姑那里玩去。
我问,这时候怎么想去市里玩了。
叔叔说,您爷爷想您几个了,想看看,现在他老了,就是想自己孙子孙女了。
我没有多大感觉,年前刚见了面,就这几天没有见面,有什么想的?因为我不是他,无法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去市里玩,还是去了,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到医院的时候,我见到了爷爷,苍白的病房中,坐在单调的病床上,盖着苍白的棉被,背靠着枕头,轻轻地倚靠在床头上。
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黯然。
即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想见我们,但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感到一阵心酸,他的模样,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又像是到了暮年的老人,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年头可走,生命就如同夕阳,充满了死气。
是的,我豁然惊醒,是爷爷感觉自己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吗?或者说,爷爷这是对于生命最后的留恋,想要将自己孙子孙女的模样,牢牢的记下。
或许是的。
我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只是我没有哭出来,眼泪在心里流着,流成了一汪多愁善感的泉水,生命中,或许多了一些情感,少了一些无情与僵硬。
姑姑是医院里的护士,她想要给爷爷换一个安静点的病房,她们科室里的护士长却是将现有的一个病房,给了自己认识的人。之前,应该是姑姑已经与人说好了的吧,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姑姑生气了,与护士长争吵。
这是在见到爷爷前一天的事情,今天,在病房中,姑姑还是生气,见到护士长的时候又争吵了几句。
爷爷就劝姑姑,我在这里就行呗,别和人吵吵了。
是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与人争吵,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与人有仇隙,他担心自己的孩子胜过担心自己。
他没有说,没有明说,我却知道。
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爷爷身体康复了,一年多了,都没有得什么大病,身体健健康康。
只是,今年他已经七十八岁了,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
此时,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他的,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欣慰的,只能祝愿,祝愿他长命百岁,平安度春秋。
有了瞬间的愣神,我回应道,爷爷,X大离家又不愿,想回家就回家。
爷爷笑着道,有空了就回家,别怕花钱,路费也没多少钱,你这要是不经常回家,你妈光想你。
我笑了笑,爷爷还是这样,是有些爱面子的小老头,自己想自己的孙子,却不愿意说出来。
我妈说,你在外面吃好喝好,别怕花钱,没钱了给家里要就行,你别和人打架,要是别人真的欺负你,你就和他打。
我爸说,在学校边上就有建行,随时都能给你打钱,不用怕麻烦。
爸爸没有多说话,只有这一句话,很有分量的一句话。
婶子没有说什么,叔叔说,远晨,你这大学了,不得谈一个女朋友啊?
我开玩笑说,那是必须的。
也不算开玩笑,我对爱情是很向往的,只是高中碍于时间,我没有去恋爱,大学,是适合恋爱的时间,是恋爱的春季,春暖花开。
叔叔爱开玩笑,我也爱和叔叔开玩笑,我们叔侄俩关系可是很融洽的,还记得小时候,大约五六岁吧,叔叔抱着我和妹妹,肩膀上背着姐姐,一下子就能带着我们三个小伙伴,从叔叔家到我家里。
妹妹是叔叔的女儿,姐姐是我的亲姐姐。
叔叔有了女儿后,就分家了,虽然是同一个村子,但叔叔住的地方是村子最北的地方。那时候,我和姐姐经常跑到叔叔家玩,叔叔也经常逗我们,所以我们就基本没有什么隔阂,更不用说代沟了。
只是高中前两年,我稍微有了一些见外,高三时好了许多,现在似乎又回到了曾经。
我看着叔叔,隔着后背,只能看到叔叔的头发,头发很硬,直立着,已经大多都变白了,原来,我长大了,父母和叔叔他们都老了。
叔叔说,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说,找一个漂亮的,哈哈。
叔叔说,漂亮的人家能看上你了呗?
我说,我这,还不得是女孩追我啊!
叔叔笑了,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说这样的话,也不害羞。
我也笑,大笑。
弟弟妹妹们说,哥哥,你啥时候能给俺找到嫂子?
我说,毕业前肯定能找到的。
其实,我想到的是南露露,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是不是被喜欢的学校录取?
这个时刻,我不想去想她,那样会让我情绪更为低沉。
以后的日子,或许,会每一天都想到她,想到她的时候就会心痛,就会后悔。
爷爷又说话了,远晨,你这大学找一个媳妇,毕业了就能结婚了。
叔叔笑着接口,您爷爷这想抱重孙子,得想老长时间了,这全靠你了,您弟弟还得等上十几年。
弟弟是叔叔的儿子,是一对双胞胎,叫做“明志、致远”,是爷爷取得名字,取自“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听父母说我的名字也是爷爷起的。
明志致远才上小学,想要结婚,至少要等上十几年,那时候爷爷就将近九十岁了。
时间太久了。
爷爷抱重孙的愿望,只能落在我的头上,瞬间感觉压力好大。
我还是想到的南露露,如果我找不到她,无法联系上她,我会喜欢上其她的女孩子吗?会与其她的女孩子在一起吗?如果能够联系上她,我们最后能走进婚姻的殿堂吗?
未知,未知,这未来充满了未知。
我讨厌未知!
对于未知,所有人都会有恐惧,都会感觉到不安,我也不例外。
我望着窗外,望着离自己原来越远,愈发扭曲的画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轻轻的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坚定了一下自己的信念,肯定能联系到她的,肯定能与她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