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怎么这么吵?”
听着外面的噪音越来越大,格奈乌斯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的骄傲之物,又迅速的萎缩了回去。他压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决定开门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为格奈乌斯最信任的心腹和贴身护卫,在老板有事情要做的时候,那位人称巨锤托格的大个子就守在门外,免得有人有意或无意的打扰到老板的好兴致。巨锤托格有帝国人中少有的健硕身躯,身高接近两米,肌肉发达,看起来就是个很不好惹的凶狠角色。他的外号来自于他从不离身的惯用武器,一把粗笨的长柄大锤,能轻易打断人的骨头,或者打碎人的脑袋。
巨锤托格唯一的弱点在于智力。他有轻度的弱智,不通人情世故,不认识字,无法分辨比手指数目更多的数字。然而正因如此,格奈乌斯才放心的让他担任自己的贴身护卫。没有人可以收买巨锤托格,因为他蠢笨的大脑甚至不能理解‘收买’这种概念。
拎着那把应该是用于拆毁建筑的大铁锤站在老板身边,巨锤托格总是恶狠狠的盯着其他人,好像只要老板一声令下,他就会冲上去把任何人砸成一滩肉酱。
咚。
门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敲门,而且还是用拳头用力砸了一下。还没等正在朝门口走去的格奈乌斯有所反应,紧接着就又传来了一声更加沉重的闷响。门轴承受不住激烈的撞击,随即开裂,带着整扇门一起倒了下来。
那个身躯健硕的大个子,巨锤托格,此时正躺在被砸倒的门板上,已经停止了呼吸。事实上,正是他向后倒下时把房门砸开的。他的胸口和肚子上分别插着两支弩箭,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大伤口,惯用的巨锤也断了手柄,仅剩半根棍子还握在他手里。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眼眶,深深的穿了进去,几乎仅剩镶着白色羽毛的箭尾还露在外面。
遍身污物的卢奇诺从洞开的房门走了进来。
三把刚刚发射过的弩被他丢在门外。
他的衣服和鞋子上沾满了已经干涸或仍旧新鲜的血迹,要说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那把剑身闪闪发亮的、像是根本没沾过血的手半剑。
客观的说,巨锤托格确实是个厉害的对手。他虽然蠢笨,却力大无比,又因为单纯而摒弃了杂念,脑子里只剩下把敌人砸烂的想法,毫不顾忌自身会不会受伤。这种人很容易在战斗中重伤而死,但他们的对手也必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可惜,从那些打手的尸体上弄到了新家伙,卢奇诺手里掌握着三把已经提前上好了箭的弩,而且完全没打算和对手公平角斗。
“你好。”
卢奇诺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确信自己没找错地方。一个胖乎乎的老男人,一个被捆起来了的女孩,还有一个倒在床上不知死活的女人。看起来应该就在这里。
“你就是格奈乌斯吧?”他用剑指向那个赤身裸体的,正一脸惊异的看向自己的男人,问道:“她们中哪个是保利娜?”
“死、死了的那个。”
被要命的利器指着,格奈乌斯下意识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懦弱。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到了大人物的心态,厉声喝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谁指派你来的?!”
“我只是来找人的。你的那个大个子手下不让我进去,所以我只好顺手杀了他。”卢奇诺轻描淡写的描述道:“另外,因为跟你的其他手下有点小误会,我还杀了大概十个人左右吧。”
什么?
这混蛋单枪匹马的干掉了我将近五分之一的手下?
还‘顺手’就干掉了巨锤托格?!
格奈乌斯的惊异差点溢于言表,他好不容易才将那种情绪强压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怀疑卢奇诺在说谎,也想不到对方有任何需要说谎的必要。
既然能闯进这个普通打手无权进入的秘密仓库来,肯定是有哪个有身份的内部人员出卖了自己。他记得自己半个小时前下到这里来时,上面的情况还和平时一样正常。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混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一切。
“派我来的人是保利娜的丈夫,我的朋友,马库斯。他同时还是一位父亲。”卢奇诺逼近了一步。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怒意,可他逐渐低沉下来的语气却给了格奈乌斯非常不好的预感。“其实我们倒是无冤无仇。”他皱了皱眉头。“只是你好像欠了我的朋友点什么……”
作为职业的放贷人,格奈乌斯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以这种理由威胁的感觉。他咽了口吐沫,倒退了几步,双手平举,手掌连连摇晃着,一脸赔笑。“别着急!朋友!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条件!”格奈乌斯的赔笑更像是在哭。“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别动手!不管那个蛮族娘们的家人付了你多少钱,我付你两倍!不,三倍!四倍!五倍!你说个数吧!”
“他没付过我一块银币,只是帮过我一个忙。那也许救了我的命。”
看到床上那个女人面色惨白,身体不再起伏,应该是确实是已经死了,卢奇诺的语气也越加低沉。他还记得马库斯给自己弄来的那把加了机关的拐杖。
严格意义上,马库斯和卢奇诺还称不上是朋友,顶多算是比点头之交稍微强点。但是,在那座他足足待了八年的竞技场里,角斗士间彼此充满了矛盾和敌视,卫兵们也大都把奴隶当牲畜而非人类来看待,只有马库斯对卢奇诺较为和颜悦色,他们相处的也还算不错。马库斯对卢奇诺的态度更像是出于欣赏,而卢奇诺自然也能明白对方释放出来的善意。
看到马库斯的家人落得这种下场,那种有别于渴望杀戮的、单纯的愤怒感,瞬间涌上了卢奇诺心头。他在杀人时通常都很冷静,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简单的要用尽任何办法杀死对方。尽管外表上没多少变化,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发火了。
“你开个价!不管多少我都付给你!”
格奈乌斯早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敢打敢杀的法外凶徒了。对手无寸铁的女人施暴,和反抗一个手持利器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亲眼看着巨锤托格死在自己眼前,他马上就失去了和对手正面对抗的意图,一心想要谈条件拖住对方。当然,他并不指望能从卢奇诺的手中侥幸生还,更舍不得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带走自己的财产,只是希望其他的打手能发现异常,早点赶来,干掉这个混蛋。
“还在指望你的手下来救你?”卢奇诺看穿了格奈乌斯的意图。“对,要是他们来了,我可能就顾不上先杀你了。”他颇为讽刺的微笑了一下。“幸好有哪位好朋友,在秘密仓库的入口设置了一道没有钥匙的金属门。那真是坚固极了。”
那是格奈乌斯为保护自己的财产而修筑的。厚实的金属门可以从内侧锁闭,完全没有上锁,全靠杠杆和重物封门,在锁闭后无法从外侧打开。关键时刻,它可以作为一道屏障来阻碍敌人进入,给藏身于其后的人一个从其他通道脱逃的机会。可惜这扇门自己可分不出来,谁是需要被放进来的,谁是需要被挡在外面的。
在空间狭窄的地下室里,要强行拆开那扇金属门,需要半天以上的时间。格奈乌斯以前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把它安装在那里的。
“不管你想要什么,千万别伤……啊!”
懒得和对方继续废话,卢奇诺突然出剑,砍在格奈乌斯的膝盖上。这一剑造成的伤害不算严重,只造成一个出血量较小的伤口,却对整个膝关节的结构造成了损伤,令其无法自行站立。依然记得那个叫控火者的魔法师是怎么废掉自己一条腿的,卢奇诺在想要让别人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将膝盖作为攻击对象。
为了免遭报复,他不打算放过格奈乌斯。反正就算杀了那个放贷人,他也能完成自己的目标,救出幸存的马库斯的女儿,再顺手从这个秘密仓库里带走点纪念品。从那个留小胡子的年轻男人那里,卢奇诺得知,这个秘密仓库里,应该储存着某些非常值钱的玩意。
只是还没到时候。
那家伙还有更好的用处。
卢奇诺走到了那个被捆着的女孩身前。她惊恐的看着浑身血迹的卢奇诺,显然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坏了。“蒂塔?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叫马库斯,而你母亲叫保利娜,没错吧?”卢奇诺想了想,把剑藏到了自己身后。这样笨拙而明显的遮掩,本身就带有善意,也稍微缓解了一下沉痛的气氛,让蒂塔感觉稍好了点。
“不要乱动。”他又把剑从身后拿了出来,用剑尖挑住了禁锢着女孩的束缚。
“我要解开你身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