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月上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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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宫,天宫一片混乱。

是他,他又来了。

他会毁灭天宫,把死亡带来。他的怒火会撕碎长生的梦。如果天宫不在,长生不存,那神还算什么东西?无数的神恐慌着这一刻的来临。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去些做什么,可他们又问自己能做什么呢?

恐惧如期而至,一如当年。

那个身影已经站在了玉皇大帝的宝座之上。

他坐在宝座的椅背上,脚踩着宝座,金箍棒被他握在手中转动。他威风凛凛,俾睨天下,密密麻麻的天神手持兵器站在大殿内望着他不敢上前。

“你们说,谁有资格坐在这上边?又是谁指定谁坐在这上边?”他语气充满疑惑,问充斥着大殿中的天神。

无人敢回答他的问题。

“玉帝,你说。”他用金箍棒指着被层层簇拥在中间的那个男人。

“无人。”那个身着帝袍的男人淡淡的说。

“哈哈,你的意思是人不行吗?只有神吗?!那!妖!呢!”他一字一句的吼出。

“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他对满世界的天神说,他双目中有血光。

“嘭!”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宝座四分五裂。

“为什么存在啊。为什么你们可以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生死,冷漠的度过无穷的时光。为什么你们能定下生死让万物承受无穷的悲苦。这都是为什么!你们拥有的,凭什么还不允许别人拥有!”他漂浮在天空中。

他仰起头看见了殿顶。

“好大风,好大风。”他突然喊道,然后一棒打在了殿顶上。

殿顶霎时碎成了无数碎片飘进黑暗的虚空。他又一棒打在虚空中,虚空也碎成一片碎片,保护天宫的法阵破了!霎时,亘古不变无风无尘的天宫刮进一阵飓风!飓风比刀子还要凌烈,所过之处宫殿楼宇全都支离破碎。

飓风肆虐着,从天这边飘到另一边,孙悟空站在风中,毁灭一切的飓风毁不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身!他的声音在飓风中扩散。

“刮吧!吹吧!毁灭这一切吧!真他娘的畅快啊!”他叫喊着,风声合着他的声音把一切撕碎。

众神在飓风中狂乱的逃窜着,无数的碎片飘在空中被飓风带成刀子,华美的天宫顷刻间就支离破碎,如一堆垃圾。

“你能改变什么吗?”玉帝站在了孙悟空的面前。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哈哈!”孙悟空持棒对玉帝说:“你不如去死?大家皆大欢喜。如何?”

玉帝没有说话,天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这一个声音一响起,猛烈的飓风忽然消失无踪。破碎成碎片的天宫竟然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孽畜,胆敢犯上天宫。”一尊大佛出现在天宫的旁边,他大到天宫在他面前不过一掌之地,孙悟空在他面前不过蝼蚁。

“孽畜,胆敢这么跟我说话。”孙悟空说。

“你执念太深,若皈依我佛还有一丝救赎之机。如果不然,你必承受无边轮回苦厄。”大佛说。

“轮回在哪里?苦厄在哪里?你承受一次让我怕一下。”孙悟空笑嘻嘻的答道。

“你终不愿放下吗?”

“放下什么?俺老孙只有一根金箍棒。打破一切顽冥!何须放下啊?!看棒!”他义无反顾携着汹汹气势冲向那个巨大的存在。他在天上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旷古至今。

可他冲到大佛面前却无法动弹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牵扯着他的手脚。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却依旧无法动弹丝毫。他就被定格在挥棒的一瞬间,像一副被装裱的画。

“你心太重,一心想冲破虚空,为心所累。而我是虚空的化身,你在我面前怎会有动弹的余地。”大佛说。

“别扯这些屁话!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俺老孙停下来!”孙悟空全身肌肉暴起,利齿紧咬。“嘣,嘣,嘣”一阵密集的响声,因为太过用力,孙悟空的血管根根爆裂。鲜红的血染在了他金色的毫毛上。

“别再徒劳的挣扎了,你挣不开的,锁住你的是你自己,你只有放下才能前行。皈依我佛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孙悟空艰难的缓缓抬起满面血痕的面庞看着大佛:“你看,我抬起头了。你是错的。”

“何必活的这么艰难,跟随我去极乐世界不更好吗?”大佛说。

“少拿这些假话诓我。我心不死,何须跟你去那狗屁极乐世界!”孙悟空笑着说出这句话,血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阿弥陀佛,尘世的人正是因为有如此多的不悟才会永生在苦海中浮沉。我佛慈悲,你既如此执迷不悟,那我渡你出了苦海。”大佛悲呼了一声合掌道。

“天下无能渡我之人,我也不需任何人来渡!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喷着血狂笑着。他依然握紧着金箍棒,努力的准备挥棒。他不能停下,停下他就真的败了,他怎么能失败呢,他怎么会失败呢。

可是狂笑中,孙悟空的战袍散成了一蓬碎末。他赤身裸体的定格在空中。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用!无用!哈哈!你就这点招数吗!来啊!俺老孙接着呢!”他喊着。

他不会输,因为他什么也不怕。

一阵风刮过,他的血肉开始从他的身上一片片的剥离,金刚不坏的身体在此刻居然如此脆弱,血肉在空中坠落,为黑暗点缀颗颗红。

“血肉为何!徒增烦恼!我还可以吼叫啊!哈哈哈哈哈!”

他吼叫着,嘲笑着,他无所畏惧。他一身白骨的站在凌凌虚空。他眸子依旧锃亮!

“来啊!来啊!你不来,俺老孙就要一棒打碎你!”他单薄的白骨抓紧金箍棒努力前挥!

“吃俺老孙一棒!”

“卡崩,卡崩”话落,他白骨的手臂像脆弱的鸡蛋壳一样被空气抓成了碎片,金箍棒从他的手中滑落,一路下坠,最终被黑暗吞噬。

他微微一愣,低下头颅目光追随着下坠的金箍棒,直到那抹金色完全从他黝黑的双眸中消逝。这时天宫无来由的刮起了风,掠过他森白的颅骨。他开口大笑,笑过,他轻声的对黑暗说:“老伙计......好走!”

然后他大喊:“我还有我啊!我,是不可战胜的!”他一字一句的对大佛说出这句话。

“卡崩,卡崩,卡崩”碎声一片,他的骨骼也碎成一片。碎片脱离了他好像失去了力量,一同下坠。

他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你怎么能打败我呢?!你知道我的心在那吗?!你知道吗?!你找不到猜不透我的心的!我心不死!我永远不会败!”他孤单的头颅嘶吼。

“不——”远处的天宫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佛垂目,一紫衣女子发疯了一般冲向这里。可她拼命的前进却连孙悟空的面前都没有达到,她的心也太重了,又太弱小了。

她跪在远处看着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孙悟空泣不成声,她无法前进一步。

“你们为什么啊!他只是一只猴子啊!他有什么错啊!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他啊!啊!呜呜...呜呜...”

孙悟空听到声音,艰难的转过头。

“嘿!女人,哭什么啊。”

紫霞看着孙悟空,看着他倔强的双眼,眼泪顺着她的侧脸流淌,她忽然柔声对孙悟空说:“我刚才......吃了花果山的桃子......很......很甜......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吃?”她伸出手,手中有一捧灰白色的粉末。

“好呀。”孙悟空看着她的手心高兴的答道。

大佛这时突然叹到:“众生爱痴,负罪累累,为何不肯通悟啊。”他一挥手,禁锢紫霞的力量消失了。

紫霞来到孙悟空面前。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捧粉末凑到孙悟空的面前。

孙悟空已经没有舌头了,他只有一双眼睛。

他对着粉末吸了口气,粉末就顺着他的鼻腔在他空洞洞的颅内打了几个转。

“这个桃子不赖,很甜。”他咧开下巴对紫霞笑。紫霞含泪笑着应着他。

“以后想吃就去花果山,管饱!”他对紫霞说。

话说完,他的头颅变成了一捧灰,漂浮在空中。

紫霞极力的想要抓住这些灰尘,可她什么也抓不到。

她跪在那嚎啕大哭。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死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真的死了吗?

大佛叹息道:“阿弥陀佛,我让他展现了他最强大的意志,又逼出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有这样的死亡,才能真正的让他脱离苦海。哎,何苦?何必......”

天宫无声。

“他还没有死。”站在天宫之上的玉帝突然说。

“噢?”

“可敢与我赌斗?”

“好。你拿什么跟我赌?”

“整个天宫!”

“好。”

“你又拿什么跟我赌。”

大佛想了想。

“天下无佛。”

“赌。”

“赌。”

空中又响起两个声音。

大佛沉吟了一下:“接受你们的赌注。”然后他一挥掌,无数的粉末碎片从四面八方聚集变成一个模糊的雏形。他又一挥掌,一座大山凭空而出,压着那雏形坠入凡间。

大佛又看向紫霞。

“你业障深重,随我去西天潜修五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