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白净的短袖衬衫束在腰带里面,生的非常干净和秀气,这赢得了她的好感。
“请坐。”
方未艾没想到这姑娘只是蹦出了这么两个字就不理他了。可是他觉得这姑娘跟那些故装冷漠的女孩子有些不同,这绝不是对方在吊人口味,而是自己还没有吊到她的口味。
“姐,一个人啊?”波点纹女生还是没有理会他,他尴尬的继续说道,“我做下自我介绍哈:我是附近商学院的学生,在酒吧里面做兼职,这会不是很忙了,突然发现姐一个人坐在这,就想着过来陪你聊聊天解闷。”
这个自我介绍一气呵成,方未艾心想这么说可以把自己和其他猎艳的男士区别开来,学生的身份可以增加对方交流的欲望,而忙里偷闲来陪她说话的交流方式可以让自己显得不至于太过跌份,因为他深以为当一个人不顾脸面的自轻自贱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理会的。就好比是做销售,真正的高手绝不是靠油滑和厚脸皮造就的,而是一种基于平等姿态、本着为对方提供专业解决方案的顾问式营销方式才算不失于明智。人们的犯贱心理真的很奇怪,人们往往更喜欢不理会自己的异性,就像如果你想让对方对自己萌生好感的话,就不要先去犯贱一样。
“哦?哪个商学院?一财商学院吗?”
女孩眼珠睁得溜圆,纤长的手臂微拢了一下飘逸的长发,身体朝方未艾靠了过来。
“是啊,一财商学院。”
“哟,是学弟呀,哼哼,快叫学姐,嘿嘿。。。”
“真的假的呀?”方未艾半信半疑,毕竟在酒吧这种环境你想听到真话那几乎是一种奢侈。
“那我就跟你证明一下,”接下来的几分钟,女孩兴致勃勃的挥舞着双手,表情丰富的用诸般的校园风景印证了她的所言非虚。我跟你说哦:“我知道图书馆天台上有四根长柱,长柱上布满了形态各异的涂鸦,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刻画上去的;我知道学校餐厅的菜从一楼往上直到三楼会变得越来越好吃;我还知道院长每次公开演讲的口头禅是‘这都不叫事。’。哈哈,我说的对吧?”
方未艾怔住了,卖萌似的呆坐在那里看着学姐,一时说不出话来。
“哈哈,学姐是哪一级的?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他敬了学姐一杯酒,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呆证在那里的样子真的好可笑,一个学校毕业的两个人在酒吧里相遇又不是什么低概率事件,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呢,方未艾感慨自己始终没有挣脱掉身上残留的几分稚嫩气。
“姐姐我毕业都三年多了,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待业女青年。”这姑娘说的慷慨激昂,犹如中了福彩头奖一般。
“为什么不工作呢?”方未艾呐喊道。
“哼!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学姐表示不以为然,“我毕业那年呢,突发奇想的想像一个背包客一样进行一场毕业旅行来为自己的学生时代画上圆满的句号,简单规划了一番路线后,我就背上行囊,先后去了上海明珠塔、苏州园林、无锡蠡湖、杭州西湖、西藏拉萨、云南丽江。在丽江这个地方我发现自己再也走不动脚步,我觉得自己深深的喜欢上了那个地方:安逸舒缓的生活节奏,复古的亭榭楼阁,唯美的自然景观,惬意小资的夜生活,当然,还有他。。。”
女孩彻底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表情沉醉。
方未艾问道:“他?学姐的旅行果然收获颇丰啊。”
早在很久之前,方未艾已然听闻丽江的艳遇文化是其得以客流不息的关键性要素之一,而且他知道,丽江的酒吧一条街是非常有特色的,这让他越发想和这个姑娘聊下去。
没等他提出问题,这个惯于旅行的女孩就自顾自陶醉的说道:“那时候的丽江,还没有太多资本涌入,那时候一切看似都是纯朴的,我在那里遇见了我的男朋友,在那段搭伴旅行的日子里,我们很快就坠入了爱河,我们两个人都很喜欢那里随遇而安、无忧无虑的生活,于是,我们租下了一栋当地土著居民的房子,稍加修葺后,一间古朴风格的客栈就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他说我会是那里最年轻貌美的客栈老板娘,要陪我一起老去,我们一起规划起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未来。”
她哭了,苦笑着的脸颊上一滴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阻滞了她娓娓道来的点滴过往。
“那么学姐既然过的那么幸福,为什么还要哭呢?”
方未艾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个问题问的好白痴,而且揭人伤疤总不见得是一件稳妥的事,然而话一说出,终究是收不回来了。
“客栈关门了。。。他也走了。。。我爱他。。。我真的好爱他。。。我多么想还能像以前那样两个人在空闲的时候去酒吧面对面坐着喝着酒互相打趣,多么想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有他讲并不好笑的冷笑话给我听。。。”
方未艾此时凑近了身子,慷慨的伸出手臂把学姐轻轻拢在了怀里,安慰着这个身体因为抽泣而颤动不已的姑娘。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多问了。
“学姐,别难受了。”他安慰着这个姑娘。
他或许猜到了原因,在此前看到的一期以‘丽江的大资本时代’为主题的财经杂志里如此写道:丽江已经不是一个小富则安的地方,早已是大资本运作的时代,这期间很多小门小户纷纷宣告破产,很多人选择了逃离,学姐想必就是这第二批‘土著居民’逃离大潮中的一份子;至于学姐的男朋友,不,或许应该说是曾经的男朋友,也许也会因为诸多的问题而不得不与学姐再一次相忘于江湖了吧。
“唉,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尽如人意,看开点吧,我记得清朝有个名为石成金的作家,在他所编纂的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勘破、放下,才会觉得幸福。’学姐该放下了。”
酒吧的光线迷离,空气中交织着时而舒缓时而轻狂的打击乐,角落里的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互相舔舐着伤口,虽然这个阅历尚浅的男生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痛楚可言。
那一晚,方未艾把学姐送回酒店休息,美丽的姑娘早已喝的酩酊大醉,迷离中呼唤着前男友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当方未艾把酒店纤薄的被子轻轻敷在她的身上时,她突然紧紧的抓住了方未艾的手,害怕方未艾的离开就像是怕她所爱的那个男人的再一次离开一样,方未艾不忍心粗暴的挣脱开这只紧攥不放的手,没有办法,只好侧身趴在床沿、姿势扭曲的度过了一个难受无比的夜晚。
翌日清晨,美丽的女孩已经起床在洗手间里盥洗完毕,方未艾却依然沉睡不醒的爬在床沿上,女孩觉得这个男孩真的跟其他常常出没于酒吧的人不一样,既不会霸王硬上弓,也不会趁虚而入。
“对不起,昨天晚上。。。”这是方未艾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昨天晚上你表现的不错,哼,要是敢欺负我的话小心我废了你!哼。。。”女孩此时端坐在床沿的一角,正用心的用毛巾擦拭着她那刚洗过的长发,嘴角露出了不经意的、代表着胜利的微笑。
方未艾心中有苦说不出来,他搞不懂这女孩是什么心思,自己穿着衣服、扭曲着身子、僵硬的睡在床边的滋味还没来得及诉苦呢,她倒先恐吓起来了。
“切,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里?美女你跟别人很不一样啊,你不觉得?”
女孩背对着他,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她才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绝不会问这种幼稚的、未经推敲的问题。
看她没有和他聊天的意思,方未艾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哇,十点多了呀,我得走了。”他说完就开门往外走。
酒店的楼道里光线有些晦涩,正在他伸手按下电梯下楼按钮的那一霎那,这个美丽的姑娘突然站立在房间门外,叫住了他:“谢谢你昨晚跟我说了那么多宽慰我的话,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那声音是如此的甜美,昨晚的那诸般的忧伤好像早已如隔夜的雷阵雨一样,消失不见了。
方未艾释然的回道:“客气了,哈哈,对了,还不知道姐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方未艾,你呢?”
“呵呵,我叫韩文文,叫我文文姐就行。”
“文文姐,我过段时间会在学校开一间校园酒吧,有时间一定要光临哦。”
“好啊。”
“叮”的一声,昏暗中电梯门打开了,方未艾回头对文文笑了笑,然后就进了电梯,一个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