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怎么就不行了呢?可别……”
我想说“死了”,硬生生地被我给憋回去了。
“可别出什么大事啊。”
我换了个词,说“死”太难听了,尤其是在敬老院这种场合。
丁院长好像没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说: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那天他突然就不行了,晕倒在那个收发室了,要不是他那个收音机放的那么大声音,我们还没注意他倒在地上了呢,后来还是我组织这边的几个老人给他送医院去的,这一趟又累到了几个老头……”
我赶紧打断丁院长的话,问道:
“丁院长,高大爷哪天发病的?”
“哎呀,我这一天天的跟这些老头老太太混日子,我哪记得那么清楚啊。”
“那他住在哪个医院?”
“就是离这不远的肿瘤医院。你找他有事?”丁院长说。
“啊,没事没事,就是那天聊得挺开心的,感觉这些事情怎么就得这么赶巧呢。”我支吾着敷衍过去。
和丁院长谈过采访的事情之后,我就告辞出来,丁院长今天特别热情,非要送我出来,把我弄得受宠若惊。
我们俩出了楼门口,我连忙让丁院长留步,丁院长好像还没听到我说“留步”呢,转眼就看见旁边有几个老头,丁院长直奔他们过去,又开始了她那滔滔不绝的训话。
我自己就往门口走,刚走了几步。
“喂!那个小伙子!”
我一回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对,就是你!”
原来是刚才看门的那个老头在叫我,我停住了脚步,问:
“怎么了?”
老头还是一溜儿小跑过来了,虽然跑的速度好像比走的还慢。
“哎呀,小伙子,你跟丁院长一起出来的,你是她家亲戚吧。”
“不,我找丁院长公事。”
“小伙子啊,哎呀,你看看,我刚才把你当成是送快递的了,呵呵,现在这些送快递的啊,真是的,一天天的,总给我们找事……”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干脆打断他的话,说:
“没事,我都习惯了。”
“哈哈,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你看看你倒是早说你找丁院长啊,你早说这事儿不就好办了吗?你不早说我这儿这么多人,每天人多手杂的……”
我赶紧做手势打住他的话,我看这个磨叽不会轻了的,我要是听完他的磨叽,估计我今天什么正事也不用办了。
“大爷,您是来接替那个高大爷的吧。”我本来都想走了,但是忽然又想问他几句话,没准能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是是是,我家就在这旁边,都住好几十年了,我前年退休……”
我不得不又一次打断这个老头的话,继续问道:
“那个高大爷生病是几号,您还记得不?”
“好像是……好像就是前天吧”
这回这老头嘴里没刚才那么利索了。前天?那不就是我来敬老院的那天吗!难道就是听了我说的话,才导致他心里想起来这些事,他后怕了?怕人报复?
我又问道:
“您知道高大爷家都有什么人吗?”
“他呀,老光棍一根,一辈子无儿无女,就住旁边。”
“他没结过婚?”
“没,要不怎么叫老光棍呢!”
我摇了摇头,说:“唉,那他这一辈子,也够苦的啊。”
我又问:“我原本打算问他一些事儿,唉,这人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
没想到这老头一拍大腿,大声说:
“哎呀!小伙子啊,我跟你说啊,你这可就算是问对人了啊!你问他们有什么用啊,都记性不好,啥都记不住,你问大爷我啊!”
......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敬老院里挣脱出来,一出这个大门,我顿时有了一种天亮了的感觉。
本来敬老院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点,我怕那老头跟出来,我就直接步行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边走我就一边思考着这个事。要真是这个“高大膀”当年批斗郑博士致死那还好,因为现在高大爷也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就算是把这个事告诉郑总,郑总也不至于来医院里找高大爷兴师问罪,毕竟从郑总的角度讲,高大爷当年有错,但是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也算是为了当年的事情还债了。要是真能这么结束那还不错,结局也算是圆满。
“嘟!”一声汽车喇叭声在我旁边响起来了。
我定神一看,这不就是上次非要我20块钱那个黑车吗?
我摆了摆手。
“太贵!坐不起!”
“去哪啊?送你一程得了!”车里面探出和上次一样的脑袋说。
我继续摇头,走我自己的路。
车里面好像是副驾驶座上有个女的,说了几句快走吧之类的话,黑车就没有再继续理我,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