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对他来说,本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起码他自己就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上过小学,初中,只是在学校挂个名,偶尔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考考试即可。
他的人生也许早就被规划好了。或者该说是一定。他是风筝,永被一条白线牵引着,束缚着。
他觉得自己是个华丽的囚徒,没有自由,却空有众多闪亮的光环,那是用所谓的童年和半个青春换来的。
对他而言,童年真的很不知所谓。他绝望了,七岁那年,他曾经哭泣着问他的父母,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看动漫,玩四驱车,摇摇。而他不许。父母引经据典地长篇大论道:那些东西没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谁,在你这年纪早就会背唐诗三百首,千字文。谁在你这年纪已经拿小学的奥数奖,谁已经钢琴过六级了......他忘了有多少个谁了?他只知道他父母真是博闻强记,知道这么多天才孩童的风光事迹。即便有些他长大后知道是他父母虚构的,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的风轻云淡,理所当然,却是我心里永恒的伤。
他恨过父母,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也知道父母的苦心,但是那层与父母的隔膜,永远都在,冰释不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高中,他一早就逃之夭夭。家对他来说,永远是个窒息的地方,冰冷且温暖。很矛盾的评价,但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而高中,是他很期待的一个地方。因为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上学”了。
梦都中学是一所在当地最有名的高中。他经常觉得叶父叶母是封建残余势力,千百年的教条深信不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按照叶母的逻辑思维是:要有好的工作,需要好的文聘。要有好的文聘,就要上好的大学。要上好的大学就要上好的高中。于是他不得不努力学习。摆脱不了的宿命,至少他认为他目前不能。习惯的力量真的很可怕,它会让你一如既往坚持下去,就像致命的罂粟,会上瘾。而荣誉背后的可悲是你舍弃不了的虚荣,为了巩固它,你不得不用更多的努力去厮杀,去突破。于是他也凭借优秀的成绩及其他所谓的市青大奖,国青大奖轻松入读梦都中学。
九月,南国的梦都中学。
叶亦寒站在梦都大学的校园门口,仔细端详着,阳光下的“梦都中学”这几个字波光粼粼,背后冲天而起的喷泉荡漾着斑驳的星光,两旁的绿化带如同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红毯,延伸出一条路。路上有不少的喜报,某某同学们高考多少分,上北大清华:某某同学们在全国竞赛拿一等奖;亦寒一路扫描,意料之内地发现居然还有他的!详细介绍他拿过的奖,考试成绩,今年进读该校。
“那不是叶亦寒吗?”一个穿着牛仔裤,扎马尾的女生,左手拉了下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指着前面穿白衬衫,牛仔裤的男生,男生面容冷淡,依旧慢慢地走。
“对啊,真的是他,听说他拿过S市毛笔,硬笔,国画很多大赛的一等奖啊。而且学习成绩居然是798分。”另个女生雀跃着说道。
“他也来我们学校读耶,估计还可能同班呢。好想认识他啊。”扎马尾的女生娓娓说道,脸上一脸的兴奋。
“哟,还犯花痴呢。要不要去做他女朋友啊。他长得也挺帅的。”另一个女生笑弄她。接着好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去你的。小彤你敢取笑我。看我不挠死你。”说罢,她便磨刀霍霍地探出魔爪往另个女生胳肢窝挠去。
叶亦寒漫步在去课室的路上,一路上不少人认出了他,投来了异样欣赏的眼神,这当然是女生居多。也有些男生不以为然。他也听到某男生嘲讽说:“不就是个小白脸。会这些有个屁用?会尬车吗?”
不过这些外人的看法永远左右不了叶亦寒,他早就习惯了。拐了几个弯,迷了不少路,还好靠着手中的地图,他终于来到教学楼。今天是去学校报名及拿书的日子,也是学生在班级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的日子。
教室里一早就坐了不少人,开学的第一件事其实是抢座位。由于是新生,你现在坐的位置基本上就是你以后的位置了。某些好朋友或者小情侣恰好能考上同间学校,再好巧地上同个班,然后坐一起,起码就没有了新生的羞涩与陌生。
叶亦寒习惯地往后走,找了一个最后排的座位。旁边还没人,估计谁也不想坐后排吧。
“是他啊。真的是他。”一个女生激动着站起来,惊动了教室的其他人,就像一个扰动水圈,慢慢扩散开去。
“花痴女。”一个男生不屑地说了句。明显的一面愤世嫉俗,不屑地盯着叶亦寒。
“哟,小洁,这么快就有对象啦?”一个烫了个韩流的发型的男生打笑道,估计跟“小洁”以前相识。亦寒看了那男生,长得挺俊,病白的肌肤跟强健的身体,虽是不很协调,但确是个帅哥。
“老师还没来,要去聊几句吗?”同桌的女生挪揄道,一双美目把眼光投向了亦寒。
“嗯。”扎马尾的女生徐徐步向亦寒,到了座位跟前,脸马上跟熟透红苹果似的,跟刚才的表现大相径庭,她居然颤微说道:“你好,我…我知道你。我叫苏筱洁。我们当个…朋友好不?”
“嗯。好。”亦寒看了下她,瓜子脸,细细的眉毛如小桥流水般自然,高挺的鼻梁如出水芙蓉,一双水晶美目投射的光芒,让亦寒也有点不好意思。
亦寒对她的印象条件反射般显示:1.高.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吧。2.小清新。3.可爱。
“你平常喜欢做什么啊?”她问。
“练字练画。看书。”亦寒头趴在桌上,说道。
“你好厉害啊。一般练多久啊?我也喜欢练字啊。你成绩还那么好,好羡慕啊。你手机多少啊。有空教我啊……”她一下子说了一大堆,亦寒也反应不过来。
这是老师进来了,是个穿裙子,年纪该有40出头的女老师。她带着眼镜,可是依旧挡不住她凌厉的目光。厚厚的镜片,让亦寒看不清她的眼光射向何处,不过却第一次让亦寒觉得他是猎物,黑夜中总有只冒着红光的野兽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