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飞雁入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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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波折不断

上元节这天,雁铭给陆逊的回信还未抵达东吴,却又收到了从东吴送来的一个精致的锦盒。

雁铭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和青梅差不多大小的芙蓉雕花彩金灯,灯上系着五色丝编织的细绳,灯下坠着一串羊脂白玉珠,个个都晶莹剔透,衬托着镂空金花的灯笼,更显出匠心独运。这好像是配带在腰间的饰物,但不像是三国时期的饰品,雁铭寻思了一下,这该不会是陆逊自己设计,再着匠人制作的吧?

作为女子,雁铭要承认这的确是一件精巧别致的礼物,而且颇具心意。但作为蜀汉丞相府的小小令史,她只觉得这件东西昂贵又奢侈,想到陆逊那华丽的穿着,连一个装青梅的袋子都是用上好的锦缎,雁铭就觉的这件礼物肯定价格不菲。她连忙把锦盒盖好,然后又交还给信使。

信使见她不收,为难的说道:“将军临行之时,嘱我务必要让辜令史收下,您若不收,我恐难复命。”

“你且带回去吧,我已修书给陆将军,他看过之后不会为难你的。”

信使依旧不死心的问道:“辜令史可有话让我代为转告?”不收礼物,有句话也行啊,好歹让他回去复命。

雁铭想了想说道:“你转告陆将军,雁铭乃草木之人非比孙夫人堪配金玉。请将军珍惜眼前人,莫要一错再错。”

信使犹疑了半天,还是带着锦盒离开了。毕竟这是蜀汉的丞相府,他也不能赖着不走。

送走信使,雁铭转身看到回廊上面色有些凝重的关兴。

她笑着走过去,“关侍中,今日上元节当早些回去与夫人团聚才是。”

“今日本来是宫中设宴,但陛下言身体不适,请丞相代为设宴款待群臣。”

雁铭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安国是找丞相有事?”

关兴摇摇头,“我特地来探你的。”

“找我有事?”

“你许久不来我府上玩儿了,本想让你来赏灯,可是……”

“现在丞相府设宴,你来这儿赏灯吧。”雁铭咯咯的笑着。

丞相开府议事,关兴也常出入,但雁铭与他却不像从前那般亲近嬉笑,除了公务几乎没有接触。关兴知道,雁铭是在小心的避开他,而他也早已下定决心,今后只是远远的祝福她。

“雁铭,你与丞相打算拖到几时?”关兴决定不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问道。

“安国……”她此时最纠结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不会有人理解她这样拖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雁铭与我同岁吧?”关兴斜睨着她问道。

“嗯,已经是个嫁不出去老姑娘了!”她玩笑着回答。

似乎从十六岁起,每一年关兴都在提醒她的年龄。在现代,她现在就是正直青春妙龄,但是在古代,这个年龄早该儿女成群了。

关兴无奈的叹了口气,“雁铭,你的好恐怕也只有你自己不知道。我劝你还是早早定下大事,免得横生枝节。”

他说罢转身欲走,雁铭又再度叫住他,支吾问道:“安国,你不是又与丞相说什么了吧?”

关兴笑了笑,“放心,我只是来提醒你。我希望你过的好,不要像现在这般苦着自己。”

“安国,其实我过得很好。”

雁铭知道在这个时代,关兴就如同时刻关心她的家人一般,但这个原本率直开朗的人,现在每次对她说话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关兴回头凝视着她,多希望时光倒流,十六岁的雁铭笑的那么灿烂张扬!而今她笑容依旧,但那背后掩藏着怎样的哀伤?每当想起自己在白帝城看到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雁铭,他都深深的自责。当初不该让她去!火起时不该丢下她!

……

和关兴分开后,雁铭跑去找孔明告假。今日丞相府虽然设宴款待群臣,但她这种不入流的小吏,肯定不在其列。虽然黄夫人早早告诉她,晚上要与她一同用饭赏灯,但一想到,上元节是一年当中第一个月圆的日子,孔明饮宴结束后当与妻子团聚,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打搅他们。

“丞相,今晚无事,我想外出。”想到刚才又收到陆逊的东西,雁铭一边说话,一边不由的心虚。

“今日是上元节。”孔明像是在提醒她。

“我知道,CD今晚必定家家张灯结彩,街市上也会十分热闹,我想去逛逛。”

“夫人不是已经邀你一起用饭赏灯了吗?”

雁铭低头轻声说道:“丞相今日当与夫人团聚。”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心。

孔明微蹙了蹙眉,“那你早些回来。”

“我想晚点儿回。”她又开始得寸进尺。

孔明看着她,沉默不语。

“丞相,我想在朗月星空下和父母说说话。”离家这么多年怎能不想念。

见孔明眉头深锁的注视她,雁铭又解释道:“相隔太远,恐怕也只有天上的星星能传递思念了。”

“雁铭!”孔明深吸了口气,“你还是早些回来,我也有话同你讲。”

“丞相有什么事,现在吩咐。”她眨着眼睛看向孔明,不明白今天他为何这般不通情理。

“是早些回来,还是根本不要出去,你自己选吧。”孔明冷下脸来。

“那我早些回来。”

看着她气鼓鼓的离开,孔明勾起唇角笑了笑,拖了那么久,是该了结此事了。

夜晚——

今晚的CD灯火璀璨,如同白昼,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雁铭独自走在街市上,她本想带小烟一同出来,但因为丞相府有宴席,所以她必须在厨房帮忙。

上元节是从汉文帝时期为纪念“平吕”而设,后来汉武帝时,“太一神”的祭祀活动就在正月十五。司马迁在“太初历”中就把元宵节列为重大节日。因为皇家对着一节日的重视,导致百姓也越发重视每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所以这一天民间会有很多自发的庆典活动。

雁铭走在穿梭往来的人群中,看到处处华光异彩。三国时期的元宵节虽然没有宋代那般盛况空前,灯市壮观,但也是灯红彩绿,热闹非凡。

此情此景之下,她不禁想起苏味道的诗:“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若是她所爱之人不是蜀汉丞相,只是寻常百姓,那今日他们牵手同游,该羡煞多少男女!

雁铭摇摇头,这样的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历史遗迹中。

她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一群人围成一堆,呐喊声不断,于是也走过去凑热闹。谁知竟然是在斗鸡,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和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正赌的起劲。

雁铭对此等赌博没有兴趣,撇撇嘴就走开了。但是走出一段路后,她越发觉得不对劲,那个少年好生面熟啊!这时她看到路边有人在做投壶游戏,雁铭一个机灵,拍着脑门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

她赶紧返身往回跑,来到刚才那斗鸡的那个地方,却发现一地狼藉,人已经散去。她跑到路边一卖香囊的小摊上问摊主:“请问刚才在这里斗鸡的那位公子呢?”

“公子问他呀?适才斗鸡他输了,却又拿不出钱来,趁人多跑掉了,赢钱的人正在到处追赶呢!公子你认识他?”摊主一脸疑惑的打量雁铭。

“他往哪里跑了?”雁铭焦急的问。

“那边。”摊主热情的给他指了指,然后还不忘八卦的问了一句,“他也欠了你钱?”

雁铭含糊的说了句,“我看他是欠扁!”

小摊主摸着脑袋正欲问她什么意思?却见雁铭已经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追到一个十字路口,她见到刚才那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正指挥几个人朝东面街市追赶。雁铭想了想,附近好像有一条小路可快速通向那边,于是赶紧抄近路往那个方向跑。

她终于先那些人跑到另一条街上,却依旧不见那个人的踪影。正焦急无措时,忽然瞥见一条小巷中有一个身影,月光下可以恍惚看出是浅绿色,她想起刚才那少年就是穿了一身绿色的锦袍。

雁铭追到小巷里,正想着该如何对他说话时,只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喊:“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今天大爷我非逮到他不可!”

她知道不能再拖延,那些人马上就到,便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少年的衣袖,拉着他匆匆穿进另一条巷子。

那少年边跑边要挣脱她的拉扯,气喘嘘嘘的问道:“你——你是谁?”

雁铭回头,“还问什么,不赶紧跑!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吗?”

听到这句话少年便不再挣扎,很听话的和雁铭在小巷中左出右入的穿梭。

她从前与孔明置气时每日在CD各处游荡,所以对地形还比较熟悉。但那些人也熟悉,不多久他们就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着:“他肯定在这儿附近,分头找,别让他跑了!”

因为追赶的人分兵沿各条巷子寻找,他们被逼近一条死巷里。这时雁铭看到巷内有一棵歪脖树,爬上它便可以翻墙而过。但是她会爬树,这个人会吗?正犹疑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听见那少年压着嗓音朝她喊:“你还不快上来!”

雁铭转身一抬头,惊诧的看见那少年已经骑坐于墙头了。

“你?”

“快呀,一会儿他们看见就跑不了啦!”

她咽了下口水,赶忙也爬上那棵歪脖树,少年这时倒是很有风度拉了她一把。墙的这面堆着很多竹筐,雁铭见了方才放心,若是这样直接跳下去,把这个人摔坏了,那她的罪过就大了!两人踩着竹筐安全的到达地面,雁铭不敢有丝毫停歇拉着少年继续往南面跑。

终于来到接近宫门的地方,雁铭才松开手,然后俯身大口大口的喘气。那少年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一边喘息一边擦汗,连话都说不出来。

雁铭感觉气息稍缓时,内心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揭穿他?还是自己现在就逃跑当做没看见!

她正打算转身离开,没想到少年却一把抓住她,“你别跑,朕还有话说呢!”

雁铭一听,看来装蒜是不行了,于是赶忙跪倒于地,“冒犯龙体,臣知罪!”

她的心里一千个郁闷,竟然要给他下跪!随后她又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诸葛亮,跪就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