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飞雁入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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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江山多娇

一回到CD的城门口,雁铭便迫不及待的骑马跑到邓芝的车碾前请求先行。

她面带尴尬的说:“邓大人,我可不可以先行一步?”

邓芝抬头看了看她,然后会意的笑笑说道:“已到CD,雁铭姑娘可以自便!”

“谢邓大人!”雁铭嬉笑着拱拱手。

然后她一路策马飞奔,到了街市的时候,怕不小心伤到人,她又放慢了速度。

雁铭边走边笑,怎么也平复不了激动的心情,每次分别再见面,她不是昏迷不醒,就是伤痕累累。而这次不同,她完成了他交给他的使命,如同分担了他的忧虑。他分身无暇,她就代他去完成,他将他的思想智慧注入她的脑中,她便勇气倍增,所向披靡!

拍开丞相府门,老胡一见是她,万分高兴!

“丞相在府里吗?”雁铭气喘嘘嘘的问道,此刻已忘记羞怯。

“丞相一早就去都江堰了。”

雁铭一听,也顾不得再和老胡说点儿什么,立刻转身跳上马背,直奔城郊的都江堰。

如果你深爱着一个人,那么无论他梳着什么发式,带着什么冠帽,穿着什么衣服,还是身处成千上万的人群之中,你总会第一眼就看到他。即使相隔很远,你也能清晰的辨别出他是蹙眉还是微笑,是忧虑还是欣慰,此刻他的每一个神情都是你脑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雁铭就是这样在众多的士兵和官员中一眼看到她日夜思念的那个人。她跳下马,将缰绳塞给旁边的士兵。然后小心翼翼的跟在那些围在他身边听候指示的官员身后。

这里是都江堰,诸葛亮曾说:“此堰农本,国之所资。”所以他治理蜀中之时,专设堰官率领了一千二百名士兵驻守在这里,以保护维修都江堰,由于他对这一水利枢纽的重视,才有效的控制了洪水泛滥,灌溉了肥沃的土地,使得巴蜀良田千倾,民丰富足。

他们一路在堤岸上行走,她也亦步亦趋。他看不到她也没有关系,她知道他的心里装着她!雁铭闭上眼睛不禁含笑,这个距离这么近,可以听到那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她无比激动,即使是奥路菲那打动冥王的美妙竖琴之音也无法比拟他的声音叫出“雁铭”的那一刻!

“雁铭!”

究竟是何时他身边的人都已散去?她睁开眼睛,看到咫尺之外那个人深邃明亮的双眸和微微扬起的嘴角。雁铭痴痴的看着他,如果此时神佛问她:“你若今生想与他凝眸相望,来世就要跌入无望地狱,你愿意吗?”她会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

见她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孔明走过来笑着问道:“许久不见,我是不是在你眼中更英俊了?”

“嗯!”她傻傻的点着头。

孔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指指堤岸下翻滚的水面说道:“你记得这里吗?”

雁铭从恍惚中醒来,看看周围,然后摇摇头。

“我在这里把你捞起来。”孔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中感慨。

她的再次出现,当时是个意外惊喜,而今却让他感到这是神明的一种祝福。

此时的雁铭低头看到堤下波涛汹涌,仿佛出现了巨大的漩涡盘旋而上要将她卷入其中,带离此地。她心中大惊,踉跄后退一步,慌乱中抓住了孔明的衣袖。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惊慌,孔明侧头询问。

“我怕!”雁铭面色苍白。

他低头看了看堤岸下江面,已经入冬,这个时候的江水并不十分汹涌。

“你不是水性很好吗?”他玩笑的说道,想要以此安慰她。

“我怕跌入水中,就再也回不来了!”她紧闭双眼,身体在颤抖。

听到这句话,孔明心中一惊,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让他顿生心悸。下一刻,他反手抓住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将它紧紧的握在掌中。

感到这种温暖的力量后,雁铭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此刻坚定无疑的目光!

“陪我走走吧。”

雁铭点点头,任由孔明紧握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堤岸,穿过抿嘴偷笑的官员和窃窃私语的士兵,一路向附近的山上走去。

他的手如此有力,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热流,一点点驱走她心中的恐惧,为她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泉,给予了她跨越千年的勇气,那就是她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全部信念!

他们一路向山顶攀登,小路两旁青松翠柏交相呼应,鸟儿盘旋飞舞鸣声不断。雁铭时时低头,去看他的腿,很怕这样的劳累会让他的膝盖疼痛。然而和她并肩而走的那个人却没有丝毫的喘息和迟疑,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迈着沉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山顶。

来到山顶,孔明牵着她的手走到崖边,另一只手指向远方。

“雁铭,你看!”

山下是古老的都江堰,一道一道蜿蜒在水流湍急之处,将奔流不息的江水分流。它的支流仿若仙女洒落凡间的美酒般匆匆流淌,灌溉着沃土千里的田野。远处是翠墨如画的崇山峻岭掩映交错,像山野精灵一样的白色飞鸟展翅穿梭其间,伴随着风声发出令人震撼的啼鸣。阳光普照之下,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她看到的是浩瀚寰宇包容下的天府之国!这里是眼前这个男人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所建立的繁荣富饶的国家。在清明政治的主导下,蜀汉的官员克勤克俭,蜀汉的百姓勤劳善良。

雁铭转头看向孔明,他的眼眸深沉执着,这个男人此刻让她看到的是他那充满抱负的内心世界!他牵着她的手,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心中,融入他的灵魂……

“丞相,你知道雁铭的理想吗?”她歪着头,微笑询问。

“永远留在我身边!”

这是她的理想,也是他心中所求!

“我这次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使命。”雁铭嬉笑着。

“我知道。”

“可有奖赏?”

“你想要什么?”他注视着她勾起唇角。

雁铭转过脸,偷偷呢哝着:“要是你能吻一下我该多好。”她说的那么小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孔明伸手摘下她头上的玉簪,那头墨染的秀发倾泻而下,随着山间清风慢慢飞舞。金色的阳光下,是她如玉般晶莹白暂的面庞,浓密卷翘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清澈无暇,如同闪耀的宝石一般璀璨夺目。嫣红的嘴唇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令人倾倒的酒窝。这样的笑容怎能不让他迷醉?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庞,轻轻靠近,下一刻他的嘴唇感受到那柔软的唇瓣。许久,许久,这甜美的气息让他欲罢不能。

雁铭看到她梦中思念的容颜,第一次如此真实的靠近。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此刻抖动的睫毛,坚毅直挺的鼻下那薄薄的嘴唇如此温柔。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瞬间滑落。神明啊!来世她情愿经历洪荒、天灾、战争、贫穷、疾病,只求能生生世世记住此时此刻!

“为什么哭?”他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因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低下头,脸颊绯红。

他笑了笑,“真傻。”

她情愿这样永远傻下去!

“丞相,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雁铭知道这个男人的时间不能只属于她。

“嗯。今日还要为邓芝、张裔设宴。”

雁铭点点头,开始梳拢头发,将它们全部盘起,再次束成男子发式。

“还是垂肩青丝好看。”孔明有些不舍。

“嗯,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这个疑问在他心中许久,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雁铭如此固执。

因为她知道,他们能朝夕相处的时间是那么少,她不要在府中等待他从战场归来,最终等到那个让她无法承受的噩耗。她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分担他所有的忧愁和矛盾,用自己的笑容抚慰他壮志难酬的悲伤。

“丞相,雁铭的头发只为你一人披洒。”

孔明笑了笑,这个女孩儿还是不肯吐露心中的难言之隐。

雁铭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玉簪,孔明却扬起手帮她插在发髻上。

“这玉簪是你家传之物?”他突然问起,是因为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地方不了解雁铭。

“是我父母定情之物。”

“哦?”孔明再度看了看她头上的玉簪,“簪首雕刻的是大雁,很别致。”

“因为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一世只爱对方一人,至死相随。我的名字就是源于父母坚贞不渝的爱情,所谓雁铭就是让彼此刻骨铭心的大雁……”

她自顾自的讲述,微笑着回忆父母恩爱的情景,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幸福感。直到发现一旁的孔明突然沉默不语。雁铭诧异的看向他,才惊觉刚才明亮闪烁的眼睛此刻却眸光暗淡。

“丞相,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到刚才说什么一生一世只爱对方的话,定然是让孔明为难了。他已有原配的糟糠之妻,怎能只爱她一个!雁铭为自己的失口深深的自责。

孔明淡淡的笑了笑,“你不要瞎想,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他没有再牵着她的手,而是一前一后下了山,回到堤岸上,回到他们要面对的现实中。

雁铭其实并不知道,孔明突然的沉默源于他的矛盾,他从来不知道雁铭有那样美好的家,有让她如此留恋的生活。而自己可以让她抛弃父母,抛弃曾经,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