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飞雁入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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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孔明的心意

出征的前一天,雁铭回到丞相府,去探望黄夫人。

黄夫人看到雁铭后的表情复杂难辨。在她眼中雁铭聪明美丽,活泼善良。自己也真心待她如同妹妹一般。但是当她第一次看到孔明伸手拉起跳入水中的雁铭时,她的心就开始慌乱。

这些年来雁铭倾心投入,她冷眼旁观,却从不说破。孔明为雁铭担忧,焦急,生气,不安。这些情绪都是她在凡事都冷静沉着的夫君身上从未看到过的。雁铭身上有一种她和孔明都不具备的特质,那就是对爱情的执着热烈!这种热情感染了孔明,也让她甘拜下风。

她与孔明结发于布衣之时。他们的相处之道,一直都是举案齐眉,恪守夫妻礼仪。这种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虽然平淡,却可以相守到白头。但另一个女子用执着的勇气和坚定强烈的爱慕之心,扰乱了原本平静无澜的池水。

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表明态度,雁铭自然会知难而退。毕竟女子终要嫁人,为她找一个好归宿,对于无依无靠的雁铭来说,也是一种补偿。谁知雁铭却割断头发,用一种决绝的方式表明她爱孔明之心无可动摇。看到后来辛苦非常的雁铭,看到矛盾忧心的孔明。自已也开始为最初的想法自责。其实她与雁铭并非不能并存,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孔明待她之心绝不可能改变。

而今这个女孩儿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以女子之身踏足战场。这份决心和勇气还有什么人是打动不了的?连自己不也感动了吗?何况孔明!也许坦然接受才是正确的,毕竟她们的初衷一样,那就是她们都深爱着同一个男人。

“雁铭,此去伐吴,路途艰险。你要凡事小心,需平安归来呀!”

“夫人莫要为我挂心,雁铭定会保护好自己。”

“雁铭,等你回来一定要搬回府中居住,不仅是丞相盼你回来,我亦是如此。”

她抬起头看到此刻黄夫人眼中是坦然真诚的,这表明夫人已经默许了自己的感情。雁铭鼻子一酸,之前种种猜忌荡然无存。对于她这个现代的女孩儿来说,黄夫人这般大度,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夫人待雁铭之恩,待日后归来,定当图报。”说

罢她俯身行礼,与黄夫人道别后离去。

走到府门口的时候,恰巧遇到从外归来的孔明。

“丞相回来啦。”雁铭嬉笑着打招呼。

“雁铭?”

“我来向夫人辞行。”

“即来辞行,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了?”孔明佯装不悦。

“之前不都辞行过了吗?”雁铭想起那晚抱着孔明掩声哭泣,顿时脸红。

看到她害羞,孔明也开始尴尬,他轻咳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事同你讲,你随我来书房吧。”

雁铭心中暗喜,本想诸葛亮为出征做准备忙的昏天黑地,自己临行之时就不去烦扰他了。谁知能够巧遇,可见他们之间的存在默契。

来到孔明的书房,雁铭有恍如回到昨日的感觉。十六岁时,她每晚在此读书习字。名为侍从,实际上却没让真的做过什么事,反而是诸葛亮在对她孜孜不倦的教导,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看到自己曾经用过的书案还放在墙侧,忍不住伸手抚摸,惊喜的发现竟然毫无灰尘。

“丞相为何不将这张书案搬走?”

孔明笑了笑,他知道雁铭就是随时随刻都在试探他的心意,“你早晚都要回来,搬来搬去,岂不麻烦。”

听了这话,雁铭抿着嘴偷笑。然后又转身仔细打量着孔明。他好像又消瘦了一些,此时脸上还带着倦容,这是诸葛亮极少表现出来的样子。看来最近他实在太累了!

孔明被她看的难受,又问道:“你看什么?”

“我在看丞相的官服。”

“哦?有何不妥吗?”孔明不由自主的也低头打量起自己。

“没有不妥,非常合适。我发现你穿什么都很帅呀!”雁铭又开始发花痴。

“帅?此言何解?”

“哦!”雁铭惊觉自己又失口将现代用语说出来。“那是赞誉的意思。”

“是在赞誉官服,还是在赞誉我?”孔明笑着反问。

雁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中暗想:谁说诸葛亮只知道工作,不解风情?

“哦,对了还没来得及向丞相道谢。”雁铭故意避开了刚才的话题。那样的谈话有些暧昧,让她心慌意乱。

“又谢什么?”孔明顺手拿起书案上的竹简观看。仿佛也在掩饰着某种心情。

“陛下将我调去做他的专属随行医官。”雁铭想刘备此举是在照顾诸葛亮的情绪,让他不要为雁铭担心,只需保太子好好留守两川。

“那你该去叩谢陛下才对。”

“陛下还不是看在丞相的情面吗?”想她一个跟医官学习才一年多的二把刀,怎么能去照顾主上的龙体呢!

“雁铭,陛下的宽仁宏厚你慢慢就会知晓。”

“嗯,我知道。但是我能再问丞相一件事吗?”

“什么事?”孔明露出一副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的表情。

“丞相这次又托付何人照顾我?”想到昔日诸葛亮给关羽的书信还有赵云的话,雁铭也开始好奇,这一次东征,孔明究竟为她做了何种安排。

孔明微笑的看着她,半天不语。

“总不会是陛下吧?”雁铭耐不住性子又开口问道。

“是季常。我恐你遇事会冲动,季常为人谨慎可以适时提醒你。”孔明与马良、马谡兄弟二人一直相交甚厚。将雁铭托付于马良,他方能放心。

听到这个名字,雁铭不由心惊!因为她知道,在此次东征的路上,马良会死在夷陵之战的乱军之中。在荆州的时候,她也经常与马良接触。此人温和善良,谦恭谨慎且才智过人。那时雁铭总是探究马良到底是不是白眉毛,后来才明白所谓“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是在赞誉马良的才能,至于白眉毛只不过是眉毛中略有几根白色的而已。反而让雁铭记住的是马良的眼睛,很像马儿的眼神,善良无害。这一次马良将会奉命到武陵招降五溪蛮夷,而且不辱使命。可惜最后的夷陵之战却让他英年早逝。

“马侍中视丞相如兄长,定会照顾好我的。”雁铭开始掩饰内心的不安。

孔明察觉到雁铭似乎有些担忧,于是又问道:“你是否觉得不妥。”

“不,没有。丞相为雁铭费心了。”雁铭停了停又说道:“丞相素爱马侍中之才,且视如兄弟。倘若遇到危险,丞相是希望我们哪一个能活?”

孔明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皱着眉头看向她。

雁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怎么能问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在现代的女人们总是以两人掉入海里先救谁?这个问题去考察自己在恋人心里的地位。而实际上这个问题最终的结果是无法衡量的。她居然用这样的问题去试探诸葛亮,实在太糊涂!

“丞相,雁铭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她为自己此刻的浅薄感到惭愧,竟一时找不出可以解释的话语。

“雁铭,你记住一件事,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就好!”孔明看着她的神情郑重而又严肃。

“我知道了,雁铭先告辞了。”她心中羞愧,只想赶快逃离。毕竟她不能说出,自己知晓马良的结局。

“你先等等,我还有事。”

雁铭停住,一时慌乱竟然忘了是诸葛亮说有事找她,才进来书房的。

“丞相有事尽管吩咐。”

孔明从书案上拿起一只锦盒,递到她面前。

雁铭疑惑的打开盒盖,惊喜的发现这又是孔明亲手所画的扇子。只是这一次画的不是海棠花,而是大雁。

“怎么又送我扇子?”

“上次那把已经染血难辨图画,所以给你画了新的。”孔明微笑。

“怎么是大雁?而不是海棠?”

“雁为候鸟,入冬即会南飞。雁铭当如此鸟,早日回来。”

雁铭紧紧的抱着锦盒,心中的感动无法言语!这个人那样繁忙,却还抽时间为她作画。扇子上的大雁栩栩如生,仿佛能跃出扇面飞入空中一般!她还要这个人给什么承诺,还要什么可有可无的名分。这把扇子,就是他的心。她已然拥有,再无奢求。

她看到扇把儿上系着一个海棠花样的白玉坠子,于是奇怪的问道:“怎么不是我原来的那只木雕大雁?”

孔明瞟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说道:“雁铭送人之物,还要讨回?”

“当然不是!我……”她的心呀,怎么能接连承受这么多惊喜!

“其实还你也无妨,只是怕你又将它寄回来吓我。”

这可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

孔明没有转身,一直背对着她说这些话。雁铭知道他此时定然是在尴尬,虽然她很想看看这样的诸葛亮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还是忍住了,她要留着遗憾,好让自己义无反顾的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