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这只刁蛮任性、精灵古怪、厚脸皮、不害羞的伪黄鹂鸟,瞎眼猫碰上死耗子了?
我站起来,伸长脖子,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手中的那张纸,催促道:“快说,什么秘密?”
“正如我之前所说,除了一群小蝌蚪找妈妈,什么都不是。”黄鹂鸟说完,手一松,那张纸晃晃悠悠地落到了石桌上。
老妈一手端着一个盛馒头的塑料筐,一手端着一盘黄瓜粉皮走过来,她瞟了一眼纸上的字,说:“丫头,你怎么会写蝌蚪文?谁教的?”
老妈看着黄鹂鸟,神情略显紧张。
这让黄鹂鸟没敢贪功。她敛起笑容,朝我奴奴嘴。
“这分明是篆体。”我指着纸上的某一个字让老妈看,“和你送朋友的那幅字字体一样吧?你敢说那幅字不是篆体?”
“或许也可以叫它篆书,但它的确是失传已久的蝌蚪文。”老妈放下筐和盘子,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看,“篆书的笔画从起笔到收笔,相对来说是粗细匀称的,但蝌蚪文的每一画起笔粗,收笔却越来越细,不仅有失端庄,而且透着一股邪气。但仅从外形来看,就像小丽说的,乍看像一群蝌蚪。”
“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种字体而已。不过,我——”
我想说“我终于明白王正为什么是一个傲慢且有着孤僻倾向的家伙了”,但老妈打断了我的话。
老妈问是谁写的这些蝌蚪文。
“我同桌,王正。”
“长得干巴瘦,就像吃不饱饭才从幼儿园跑出来的一个小朋友。”黄鹂鸟补充道。
老妈看看黄鹂鸟,又看着我,说:“一个高一的学生,他怎么认识蝌蚪文?”
“谁知道呢。一个傲慢的家伙,他根本就不跟同学说话。”我说完想了想,除了老师,他不但对我的主动搭讪置之不理,把其他同学也不放在眼里。
“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蝌蚪文。”黄鹂鸟说,“就像不认识字的小孩子,给他一支笔想起什么来就写什么,结果——”
“结果被我傻乎乎地当成了蝌蚪文,是不是?”老妈收了那张纸,“好了,我们准备吃饭。”
我望着老妈的背影,说:“一张烂纸也没收啊?”
“凡是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没收。”老妈头也不回进了厨房。
围在石桌边吃饭的时候,我问老妈:“如果真是蝌蚪文,王正写的是什么?”
“小丽刚才已经说了。”老妈举重若轻地说,“一群小蝌蚪找妈妈。”
这显然不是真正的答案,更谈不是对黄鹂鸟的表扬,而是对我的一种敷衍。然而,黄鹂鸟却自做多情,冲老妈一阵傻笑:“嘿嘿,还真让我蒙对了。”
看到我张着嘴要说话,黄鹂鸟又赶紧给我使眼色。
“老妈根本就不想和我们说实话。笨啊你?”吃过饭,出了我家的大门,黄鹂鸟向我解释她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我讨厌黄鹂鸟这种自作聪明,就没好气地说:“到底是谁老妈?连这个问题都不明白,到底是谁笨?”
“小点儿声。没准她跟在我们后边偷听呢。”黄鹂鸟自己吓唬自己,回头看了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尽管不懂那就是蝌蚪文,却能一眼看出来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特别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小朋友友那儿偷出来,简直就是天生的圣手空空啊。”
“我老妈敷衍我,你挤眉弄眼不让我问,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为了让黄鹂鸟知道老妈是谁的老妈,我特意在“老妈”前边加了“我”这个定语。
“不就是想知道王正画那一群死蝌蚪什么意思吗。”黄鹂鸟冲着我嘿嘿一阵冷笑,“就这点破事,还能难倒本姐姐?”
难道黄鹂鸟还能从王正的嘴里问出来?打死我都不相信。所以,我没有理睬黄鹂鸟,而是抬着看着湛蓝的天空,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
“干嘛呢?是不是想让鸟把屎拉到你嘴里?”
“我看看天上是不是破了一个大窟窿。”
“破了一个大窟窿,也是你吹破的。”黄鹂鸟快步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本姐姐一会儿就证明给你看,到底谁是吹破天。”
“为什么老妈一看到那些蝌蚪文,就神情紧张呢?尽管它失传已久,尽管它给人一种有失端庄,甚至冒着点邪气的感觉,但就像草书给人一种杂乱、飞扬跋扈,或者叫放荡不羁,或者叫洒脱的感觉,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一种字体而已。难道说它就像武侠小说的写某个或正派或邪派的侠客使用的标记,它本身就预示着什么?
“为什么知道了是我同桌王正写的,我问她王正写的是什么,老妈又对我敷衍塞责呢?难道王正写的那些字,除了暗藏着他的性格密码,以及他写下这些字时的心里密码,老妈还看出来其中隐藏的其他秘密?那么其他秘密又是什么秘密呢,值得老妈如此神秘兮兮的?”
我一路想着,被走在前面的黄鹂鸟越落越远。
黄鹂鸟在校门口等着我。看到我脚步迟缓,一副思虑重重的样子走近了,她猛一跺脚,说:“踩死脚下的蚂蚁了。”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进教室。
差不多有一半的学生已经在教室里,或窃窃私语,或大声说笑。巫曦的座位空着。王正双手合十,用两个大拇指顶着下巴望着黑板的方向发呆,那样子就像一个睁着双眼入定的小和尚,让人忍不住想笑。
黄鹂鸟在她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大概把已经想好了要问王正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王正。
“嗨。”黄鹂鸟朝王正微微一仰下巴,“有件事想问你。”
王正没有看黄鹂鸟,也没有吱声。
“别跟我装哑吧。”黄鹂鸟轻轻地拍了拍王正前面的桌子,提醒他,“你今天上午第四节课写的那是些什么破字,我怀疑那是骂人的话,骂我的话。”
王正依然没有吱声。
为了让王正告诉自己他写的那些字是什么意思,想不到黄鹂鸟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我爬在桌子上,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欺负姑奶奶拿哑吧没办法是不是?”黄鹂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换了一脸狠相,咬牙切齿地说,“什么烙铁烫、竹签插指甲根、倒栽葱,多了去了,眨眼的工夫儿,一千种整人的办法我都能想出来。所以,识相的话,就乖乖说出来,还必须说实话。”
看到王正依然无动于衷,而教室里所有人都停止了说笑,齐唰唰地把目光投向黄鹂鸟、我和王正,我就准备出去躲一会儿。
然而,我刚站起来,黄鹂鸟猛一拍桌子也站起来了,用手指着我,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说:“你小子别跑,写那些骂人的话肯定也有你的份。”
黄鹂鸟说完,又冲我挤眉弄眼,示意我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