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旅馆上了楼,来到白离房间的门口,孙泯才觉得这个女孩果真有些不一般。印入他眼帘的场景,跟在小说里看到的差不了太多,桌子上散乱的放着好些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的符咒,旁边还摆放着一柄桃木剑,以及几个锦盒,不知道里面到底盛着些什么。
最让孙泯感到古怪的,是房间的四角都摇曳着火光,他起初还以为是蜡烛,待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盏盏油灯,看起来古朴的很,但却带着一丝诡异。
“做我们这一行的,很容易招鬼怨,所以平时一定要做好防备的措施,否则被鬼偷施暗算可不是闹着玩的。”白离见孙泯等着油灯一直看,忙解释道。
其实在四个墙角摆放油灯乃是驱鬼之术里最为基本的一种阵法,名曰“四焰锁门”,只是为了提防鬼魂在驱鬼师不在时偷溜进门,因为火乃是至阳之物,也是一个活人的根本所在,人活着时本体就犹如一根柴火,年幼时是星星火苗,青壮年则是熊熊烈火,到老年火力就逐渐衰竭,至死时一身的精火烧光,也就死了,从此由阳化阴,古话里将一个人的死往往说是油尽灯枯也正是此意。所以“四焰锁门”便是以此为根基,只要这四盏油灯不灭,寻常的鬼是万万近不到跟前的。
这个到底孙泯此时自然是不会明白的,只是“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跟着点点头,但他也猜到所谓“这一行”,多半是行驱鬼之事的行当,只是三百六十行里也有这一行不成?
他刚走进门,一阵风突然从身后灌进屋内,四盏油灯随之剧烈晃动,吓的他赶忙站住了脚,不敢继续往里走。
“不要紧,你进来吧。”白离一面说着,一面捏了个手诀,然后轻轻一挥,灯火登时稳固了下来,看来果真是有些门道。
这场景让孙泯的心非但没有放宽,反倒是更加紧张了,其实在这之前他对白离所说的驱鬼还是一肚子狐疑,毕竟一个受马列主义无神论思想教育了二十来年的人,让他突然接受有鬼怪之说,那还是相当困难的。可刚才眼见白离手上几番比划,四周的油灯仿佛都在控制之下,看来这驱鬼之说果然不是无稽之说。
这样说来,自己被鬼附体也是确凿无疑的了。想到这一层,他赶忙进了屋,对白离的态度登时变的恭敬起来,只盼着能早日能解决了此事。
白离拿出一个蒲团让孙泯盘坐在上,又从桌上拿起一个锦盒,然后与孙泯对面而坐,沉声叮嘱:“把眼睛闭上,你得记住,一会儿无论感觉到什么都不能睁眼,否则这鬼就跟你一辈子了,听到没有?”
孙泯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赶忙点头如捣蒜,可又不禁想一会到底会发生什么,难不成附在身上的鬼会现形不成?也不知道这鬼到底长什么样,跟活人又有什么不同。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此时放纵自己的好奇心,忙在心里把这话又念叨了好几遍。
眼睛闭上没多久,一阵呛鼻的味道传了过来,似乎是点燃了什么香,他还没来得及细闻,额头上就觉得被撒上了水,让他猛的打了个激灵。
后来他才知道,这香名为安魂香,乃是用好几味草药特质而成,有固本之效,以免驱鬼之时伤及自身魂魄。而额头洒水,则是为了引鬼出来,因为相对火而言,水在五行之中最为阴寒,将水洒在天灵之上,便可以此作引,将鬼激出来,不过寻常的自来水当然没什么效果,得是百年以上的古井方才有用。
这一切完毕之后,白离便开始念念有词,但她说的每一字都说的极为含糊不清,孙泯虽然坐在对面,却根本听不真切。而且孙泯也根本没心情去留意这些,随着白离声音响起,他觉得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冷了下来,寒风阵阵从各个方向朝着自己吹来,犹如冬天一般。可他记得清楚,旅馆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电扇,纵是开足了马力,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何况这风忒诡异了,莫非就是常听人说的阴风?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牢牢记住刚才白离交代的话,死死的闭着眼睛,握着拳头不敢动弹,不停的在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只盼这一切赶紧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佛祖真的听到他的愿望,没过一会儿,四周的寒风渐渐停了下来,气温一下子又恢复了到了夏日该有的炎热,随后便听见白离轻声说:“好了,结束了。”
孙泯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本以为驱逐了附在身上鬼,自己会有些什么感觉,可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改变。但他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房间里似乎暗淡了不少,他在房间中扫了一眼,发现四周的灯盏全都灭了,而且坐在对面的白离脸色变的极为难看,眉头紧锁,不停的咬着下唇,显然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了孙泯的心头。
果不其然,白离严肃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缓缓说:“这鬼怨念太重,非寻常方法可以去除的了,这次的驱鬼,失败了。”
“什么?”孙泯当下就急了,大叫一声猛的从蒲团上跳将起来,得知自己被鬼附身已经是够吓人的了,如今又说附身的鬼非同小可,这还了得?
白离虽是一脸凝重,但却显得不怎么着急,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刚才想用驱鬼术中的焰字诀强行帮你驱逐,可附着在你身上的鬼并非寻常山中的孤魂野鬼,我道行不够,若是像我爷爷这样的前辈,或许可以。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你爷爷。”孙泯说就去挽白离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行。”白离一把将胳膊从孙泯的手中拽开,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孙泯这才想起来自己去拉一个陌生女孩实在是有些鲁莽,正想要道歉,听见白离又说道,“我现在不能带你去,一来我爷爷并不住在红县,况且你被鬼附身,想离开此地那是痴人说梦;二来就算找到我爷爷,你也付不起那个钱。”
孙泯想起刚才白离说的,她爷爷光是去宅邸看一眼就好几万,那要是驱鬼还指不定是什么价格,自己又不是富豪之家,哪里随便能拿的出这么多钱。而不过他更忧心的是听说自己无法离开红县,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要被困此地,这可是不小的打击。
正在他失落之际,听见白离安慰道:“你别着急,我既然答应帮你驱鬼,自然有始有终。”
孙泯知道自己如今所能依赖的也只能是白离一人了,虽然失落,但听到这话也是发自内心的连声感激。
“驱鬼之道,一策为顺,一策为逆。强行驱逐乃是逆法,既然行不通,不如试试顺法。”白离自顾自的低头喃语,也不管孙泯到底明白不明白,然后抬起头,突然说,“你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鬼附身的,具体情形又是怎样的。”
孙泯哪里知道自己何时被附身的,若不是今日碰到白离,他恐怕还是一门心思以为都是巧合而已。他想了想,觉得事情的起因都得从租了房子见到神像开始的,便从头至尾的将事情详述一遍。
白离并未打岔,十分仔细的听他讲完,然点点头说:“这么说来,十有八九是跟神像有关了。”
“我觉得也是。”孙泯忙表示赞同,不过他不在乎原因,在乎的是如何驱鬼,“你想出办法了吗?到底怎样才能把这家伙从我身上赶出去?”
见孙泯一副着急的样子,白离反倒是笑了笑,才说:“方法倒是简单,所谓鬼,多半是活物生前的执念不散而成,它附身在你身上,让你来到此地,一定是有所求,倒不如顺着它的意思,若是让它得偿所愿,也就会自行离开了。”
“就这办法?”孙泯不禁愕然,这岂不是放任自流,算哪门子的办法。
白离开出了孙泯的不悦,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放心,它的恶念不在你身上,你只是一个媒介而已,而且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虽然这鬼厉害,但想在我手中伤着你那也不是易事。但此事仍需小心,鬼终究是阴间之物,你为阳间之人,阴阳还是有别,若是处置不善,就算鬼无法伤着你,你也会伤及自身。”
听了这话,孙泯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脸色缓和了些。“既然这样,那我何时才能摆脱它,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这就不知道了,它若是想要十年八年以后再得偿所愿,那你就需要等上十年八年,可不是你我能做的了主的。”白离摇摇头,也显得有些无奈,“不过你别急,如果你刚所说无误,你被附身起码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它既然选择此时将你带来红县,那多半也是打算行动了,我看多半就在这一两天。”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孙泯继续问。
“一切照旧,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它会自己决定孙泯时候带你去它想去的地方。”白离稍微停顿了会,稍微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又继续说,“不过既然是这样,我倒是想请你帮我个忙,陪我去个地方。”
“哪儿?”孙泯觉得有一丝不妙,白离的笑让他背脊发凉。
“到了你就知道了。”白离话未说完,将桌上的东西收进一个包里,然后拉起孙泯的手就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