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宅探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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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忍无可忍的取证

我们正站在旧时的废墟之上,仿佛看见了童年那兵荒马乱的一幕幕在眼前呼啸而过。

住户们搬家时扔下的生活垃圾到处皆是:绿色的铁皮垃圾箱外散落着碎掉的暖水瓶内胆,一半埋在土里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时起时伏,厨房装碗碟的铁架油渍斑斑支离破碎,被扯成条状的抹布匍匐在阴暗的墙角,金属和玻璃碎片在阳光下熠熠反光,其中也不乏点缀在砖头瓦砾当中嫩绿的野草。

我从未想到记忆中拥挤喧闹的老式居民楼在人们搬走之后竟是这般疲惫不堪。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春日里野草丛中一段斑驳的铁轨---散发着逝去的童年的味道---难免会让不经意长大的人们伤感不已。

我回头去看翟一天,这位情商为负数的宅男侦探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感性”二字,正惦着脚尖,躲着四散的垃圾小心翼翼的跟在我后面。

刚才从拾荒老人那里听来的故事,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果然如果不是在午夜,任何恐怖故事都会被打上可笑的烙印。

“如果有一天,世界变成一个大垃圾场你会怎么办呢?”我讽刺他道。

“现在的世界就不就是一个大垃圾场吗?”翟一天头也不抬的认真回答说。

我竟无言以对。

“这里就是坠落地点。”翟一天指着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血迹说道。“因为警察当场断定为自杀,所以根本没有取证,拍了两张照片,就把人抬走了了。”

他以可笑的姿势看了看周围,拍下了几张照片。

四下还散落着一片酒瓶碎片。

“那个酒瓶应该是当晚陈韶庭从楼顶扔下来的。翟一天指着距血迹五步之外的一截相对完整的红酒瓶瓶颈。瓶颈上没有多少灰尘,用肉眼就能判断是最近留下来的。

“薛小乔,你去把瓶子碎片装袋子里。可能会找到指纹。”

翟一天从背包里拿了一个塑料袋和塑胶手套递给我。

“证物放到你包里就好了,我是不背垃圾的。”

看来这位负责的侦探根本没有要自己动手取证的意思。

当我帮他把红酒瓶瓶颈装好时,他正望向上方---陈韶庭跳楼的楼顶。

“要上去看看吗?”我也抬起头问道。

“当然,”他把手上的微单递给我。

“记得从楼道里的脚印开始拍起,到天台后将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视野都照下来,然后天台的边缘要仔细的拍,一丝线索都不要落下。”

“你不上去吗?”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微型单反。

“当然,我恐高的。”翟一天再次摆出那幅及其自以为是的表情,毫不知耻的说道。

“你要小心伺候我的相机,它可是奥林帕斯最新的Pen系列。今天为了取证,我特意换成小光圈。话说你会调焦吗?”

“拜托,我可是记者!才不像你那么没有职业道德。”我恨恨的抢过相机走进楼里。

虽然对他的敬业精神感到及其不满,但我还是按他的话拍下了楼道里的脚印,虽然是一堆零乱的脚印。

走上天台,我朝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拍了五张,从陈韶庭所站的地方望下去,多少使人晕眩,但还不至于让我两腿发软。我小心地俯下身子对下面的翟一天喊道。

“喂!这里没有那么恐怖的,你真的不上来吗?”

“不行,我最多只能从三楼窗户往下看,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紧接着他问我道。“天台上都有什么?”

“很多垃圾,废纸也有。我都照下来了。”

“从你的位置能看到陈可儿当时站的地点吗?”

“没问题,很清楚。”刚才拾荒老汉给我们讲鬼故事的地方就在前面小楼的后面。

“天台上有没有奇怪的东西?”翟一天问我。“灰尘最少,或者血痕。”

“都没有!”

“那把天台上边缘的脚印好好拍下了,就可以下来了。”

等我走到楼下时,发现翟一天又对贴着一楼窗户边的老式垃圾箱产生了兴趣。

“薛小乔,你过来看。”

翟一天蹲了下来,用放大镜仔细看着地面。有几条白色的痕迹。

“这个垃圾箱最近被移动过了。”

“干嘛要动垃圾箱呢。”我有些茫然。

垃圾箱高大概一米五,长两米,宽一米。上面的盖子早就不知哪里去了,由于放置时间太久,里面也没有印象中那种难以忍受的酸臭。

“你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翟一天淡定的指挥着我。

“凭什么要我看?你把头伸进去就看到了。”这次我绝不轻易妥协。

“里面太臭了。”

“你不是戴着碳纤维口罩呢吗?”

“我绝不会把头伸到垃圾箱里去的。况且那些臭味的分子就算吸附在口罩上也会让我恶心。”

“那我就不会恶心?”

“你报道我的案子时,可从来都没给过我被采访费。”他竟然拿出杀手锏。

无法,我只好找了几块砖头垫在脚下,生平第一次把头伸向垃圾箱里。

那感觉甚是奇妙,好像探险的孩子拿了一个火把去岩洞探险一般,区区一个垃圾箱,就可以创造出一个阴森的世界。

“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堆砖头,塑料袋。”我无趣的说。

“袋子里是什么?”

“一堆刨花啊,还有废纸。”

“往下翻翻看。”

我左手扶住垃圾箱的边缘,右手向下拨了拨。

“还有一张馊了棉被,棉絮都露出来了,还有——”

我刚说到这里,一只黑亮亮,触须细长的大蟑螂突然从我手背上快速爬过,吓得我大叫一声立刻从砖头上跳了下来,拼命甩着右手。

“啊——蟑螂,蟑螂!”我哇哇大叫。

翟一天迅速后退五米,从双肩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剂,向我喷来。

那景象就好像防疫人员给疫区人类消毒一般令人难受,尤其在他身穿全套防尘服的情况下。

“你给我喷的什么?”我一边跳脚一边大声问道。

“杀虫剂!”

我突然停了下来,对眼前这个人的愤怒已经到达极致了。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夺下他手中的喷雾,朝他反喷回去。

“奶奶的,老娘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洁癖,就用我的手指测灰尘,你恐高,让我去楼上看现场,你嫌臭,让我去翻垃圾箱,现在还用杀虫剂喷我,你当我蟑螂啊!翟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