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故事吗?”我一吓,全然不知刘彻在跟谁说话,四下张望。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他笑,鼻尖逸出一声轻哼,“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吗?”
我不知所措,可是既然已经莽撞地开了口,又怎么再能佯装无事?于是问他,“陛下怎么知道这里有人?”
他都不曾转头,只是淡淡道,“低头。”
我闻言低下头去,却看见了露在屏风外面的一截裙摆。心里暗暗叫苦。
他却接着说,“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他才又问,“你在摇头?还是点头?朕看不见。”
我忙道,“是在点头。”他却一时无言了。
我等了很久,只听他幽幽叹了口气,娓娓道,“传说,上古时候有个叫山鬼的神,她为了等一样东西,风餐露宿,徘徊不去。她有赤豹,有纹狸,却同她的赤豹纹狸一起,终日流连山间。朕的绣衣里,也有一个山鬼。这个山鬼,也有一只文狸。只是他却不是那山里的神,只是为朕卖命的一颗棋子,他们没有感情,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可是很奇怪,朕有时候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却忽然觉得自己也很像他们。”
我默然听着。虽然是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故事,可是此刻从刘彻嘴里说出来,却总觉得有些特别的东西是我从不曾见识过的。
刘彻讲完他的故事,我却很久没有说话,他转头,看我,问道,“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奴才不知道是在听故事,还是在听自己。”我紧了紧眉头。
“看来,你的确后悔了。”隔着帷幕,只听得见他肯定的语气。
虽然知道刘彻看不见,我还是摇了摇头,“不。只是觉得痛苦。况且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他却笑,“痛苦?朕经常会觉得痛苦。这是一件好事。”
我不解,重复道,“好事?”
“对于背负着使命的人来说,对目标的逐渐麻木是最可怕的事情,而痛苦才是保持清醒的最好方式。朕如果没有猜错,卫青,就是你的目标。”
“是。”我暗暗地点头。
“所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山鬼,结局怎样?”我明明知道她最后没能等来那位所谓的公子,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他。
“哼,”只有一丝笑意味不明地绽在他的嘴角,“这个故事,没有结局。”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刘彻没有再开口说话,我却还是不敢乱动分毫,只是双腿已经酸麻,失了知觉。抬眼去瞧刘彻,他仍旧跪的端正,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我暗暗叹了一声,他若是彻夜不走,难道我还要站到天明?忍着酸痛,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我的头渐渐变得重了起来,烛光昏暗,晃得人困意四起,一阵迷蒙过后,我竟就这样站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人已经睡在了床榻上,而且还换过了寝衣。我轻轻晃了晃脑袋,环眼瞧了一遍,确认是在卿和殿之后,正好看见宫人进来,我忙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那宫人见我醒来,请示要出去打水,听我这样问,又回过身子,作揖道,“美人昨晚是睡着了以后才回来的,内侍监原本是想着要找人接过去,皇上却一路抱着您就进来了。”
我蹙了蹙眉,努力的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到底在我睡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却实在是因为太累,记得有些模糊。只记得好像听到有人问我,“你不走么?”然后好像还有脚步声,之后就只记得身子忽然一轻,像是靠在了一个很舒服的地方……等等,这个地方,不会就是刘彻的身上吧?他是怎么知道我也在的?兴许他只是听到动静发现了我,可是,我既然睡着了,哪里还顾得上睡着之后会发出什么动静?……我不敢再想,他可是刘彻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咬唇暗骂了自己一声,又忙接着问她,“那我的衣服……
宫人没有察觉我的异样,答得老实,“衣服是奴婢们帮着换的。皇上只是站着看了您一会儿就走了。”
我松了口气,点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