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吱嘎。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古旧残破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噪音。
肥胖的女房东吃力地爬上阁楼，推开房门，一股呛人的霉味儿扑面而来。房间里又阴又暗，什么也看不清，角落里还传出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有老鼠活动。
“8先令一周。”女房东转过身，朝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伸出手掌，“预付3先令。”
“你不如去抢。”男人不悦地说，“市中心的独间房才4先令一周。”
“那你们尽管去租市中心的房子好了。”女房东狡猾地说，被肥肉挤在中间的小眼睛在黑暗中燿燿发光。“没准儿苏格兰场会先给你们腾出间空房，免费的。”
躲在男人身后的女子哆嗦了一下，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服下摆，似乎是在求他答应。
男人不为所动：“3先令一周。我敢打赌，这已经比你原来的租金贵一倍了。”
“8先令一周。”女房东坚持，贪婪地舔着上嘴唇。“不用任何担保，给钱就让你住。”
男人感到扯着他衣襟的手更用力了，不悦地皱眉。“顶多4先令一周，要不我们宁可住到大街上去。”
“哈！”女房东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露出残缺不全的肮脏牙齿，一股消化不良的臭味熏得男人直皱眉。“别犯傻了，宝贝儿。住大街上！你受得了外面的臭味儿跟晚上的寒气？你的小情人儿怎么办？瞧瞧，好一身细皮嫩肉！不到一个晚上，那帮流浪汉就能把她撕成碎片！玩够了，还能煮一锅好汤！看上帝的份儿上，7先令一周，就算我做件好事。”
“聂……聂磐，咱们还是住吧……”女子带着哭音小声说。
聂磐咬了咬牙，分不清身后的队友和面前的女房东哪个更让他恼火。“5先令6便士一周。我就能出这么多，要是还不行，我们可以另找个地方，哪怕是住马厩，也不会让你赚着一个子儿。不过我们不打算自己开伙，你可以再赚一份饭钱。”
女房东眯着小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似乎看出再也没办法榨出什么油水，不情愿地点点头，把手掌又往前伸了伸：“3先令，预付。”
聂磐从口袋里数出3个先令，放到女房东肥厚的手掌上。她一把攥住了那几块钱，一边往围裙口袋里揣，一边挪动肥躯下楼去了。
聂磐懒得多看她一眼，跨进了房门。眼睛已经多少适应了黑暗，扫视一周，在一张矮脚桌上找到了一盏煤油灯。聂磐研究了一会儿，用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着，房间里总算有了点光线。
他的伙伴畏畏缩缩地蹭进屋里，倚在门边，像是随时准备逃跑似的，吞吞吐吐地问：“真……真要住在一起呀？”
“你说呢？”聂磐反问。
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我可以出去打工赚钱……”
聂磐嗤之以鼻：“别做梦了。你跟我现在都是黑户，怎么找工作？难道你想跟街上的那些女人一样，出去揽客？说不定你还能碰上咱们的目标，那可就省事了。”
他的伙伴惊恐地拚命摇头：“不，我才不去干那种事！”
“那就忍着。虞……你叫什么来着？”
“虞深深。”
“虞深深，既然没钱，你就得跟我一起在这儿将就着。反正就这两个月时间，熬过去就出头了。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虞深深小声说了些什么，聂磐没听清楚，也不打算问。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即使能熬过这两个月，离“出头”的日子也远着呢。那个什么方舟特快，把他们从黄泉拉回来，又强加了所谓“站台任务”，又怎么会轻易罢休？真正的麻烦，肯定是成为乘客，“上车”之后才会开始。为了“理论上”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而出生入死，究竟是否值得，只有天知道。
虞深深看起来像是认命了，从桌边拽过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聂磐只好坐到床边上，看着掌心中的三角形“贴花”，默念自己的车票编号。
就像前几次一样，“盖亚终端”做出了回应，聂磐眼前映现出一片闪动着字符的光幕。聂磐和虞深深试验过，他的贴花状终端和虞深深的戒指形终端都有这个功能，但只能看到自己的终端发出的光幕，聂磐猜想这些影像是直接映射到视网膜上的。事实上，不需要刻意看着或摆弄自己的终端，只要在心里想一下就可以打开。
“旅客141748，请选择：1、查询任务详情；2、查阅图鉴。”光幕提示。
“1。”虽然已经看了几次，聂磐还是打算再研究一下，毕竟性命攸关。至于第二项的“图鉴”，目前完全是一片空白。
“登车资格认证任务：开膛手杰克的狩猎场”
“在1888年的伦敦东区生存到11月9日早晨7点，任务结束时，荣耀值低于500点，予以抹杀”
“‘杰克的拼图’每片价值100点荣耀值”
“击杀可疑度高于20%的‘假想中的杰克’，依据其可疑度给予荣耀值”
“认证任务中，旅客所获荣耀值与搭档共享”
“搭档在认证任务中死亡，扣除旅客300点荣耀值”
“当前站台属性：未开启”
这就是聂磐目前掌握的全部信息。显然，要想不被“抹杀”，就要在保证同伴生存的前提下，至少找到5片“杰克的拼图”，至于如何寻找却是全无头绪。至于击杀杰克，肯定要比找拼图困难得多，而且所能得到的荣耀值还未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聂磐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聂磐听说过“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但只知道他是过去有名的杀人魔，似乎专杀站街女，其余一概不知。直到被送到这个“站台”——19世纪末的英国伦敦，他才知道了开膛手杰克活跃的年代和国家。
“虞深深，对于开膛手杰克，你了解多少？”聂磐不抱希望地问。从见到这个女孩开始，她一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聂磐不认为她会对犯罪、凶杀之类的事感兴趣。
“开膛手杰克，1888年8月到11月间，在伦敦东区白教堂一带，至少杀害了五个-——呃，‘失足妇女’……”出乎意料，虞深深竟然对这件事相当了解。
看到聂磐有些意外的表情，虞深深解释道：“我最喜欢看推理小说，开膛手杰克的案子太有名了，以前我还参加过‘寻找杰克’的网上辩论。”
聂磐了然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方舟特快”才会给他们安排了这个世界作为认证地点，有可能“宝剑组”中也有人对开膛手杰克有一定的了解。当然，如果这只是巧合，那自己这一组就占有优势了。
他示意虞深深继续说下去，虞深深一边想，一边说出受害者的名字和死亡时间：“8月31日，玛丽－安－尼古拉斯；9月8日，安妮－查普曼；9月30日，伊丽莎白－史泰德；同一天，凯萨琳－艾道斯；11月9日，玛丽－珍－凯利。她们都被开膛破肚，拿走一部分器官……”虞深深露出厌恶的表情，“太残忍了，简直是疯子，变态。”
“11月9日……”在虞深深的叙述中，聂磐注意到这个日子，11月9日正是期满任务完结的日子。“之后他就没再杀人了吗？”
“嗯，我说的这五件被称为‘真作五案’，在这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被公认为‘开膛手杰克’犯的案子。有人说，他可能死了，或者去了国外。”
为什么把任务定在这一天结束？聂磐知道这不会是个偶然，但方舟特快是出于一种什么意图而这样设定呢？“咱们的‘任务’也正好是到那天为止，你觉得有什么联系吗？”
“我想，嗯，可能是因为，过了那天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到开膛手杰克了，所以，那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聂磐点点头，和他的设想差不多。
虞深深见他点头，仿佛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为了‘荣耀值’，咱们不是得去找什么‘杰克的拼图’，还有‘假想中的杰克’吗？‘杰克的拼图’，大概就是和他有关的线索，根据这个找出杰克，再，再……”
“杀了他。”聂磐替她说完。
“也不是非杀不可吧？只要找到5片‘杰克的拼图’，凑够500点荣耀值就好了。”
“谁知道那个‘杰克的拼图’到底有多少？如果不到5片呢？你别忘了，‘宝剑组’也在这个‘站台’，要是和咱们争夺拼图，事情就更麻烦了。”
虞深深咬着嘴唇，神情很苦恼。
“下不去手？”
虞深深点点头。
“这个世界不过是‘方舟特快’制造出来的布景而已。这里的人也不见得是真实的活人，可能只是一段数据，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聂磐与其说是说服她，倒不如说是说服他自己。即使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而自己又是为保命性命迫不得已，在面对“杀人”这种行为时，多数人还是有一定心理抗拒的。
“可是……”虞深深仿佛有些动摇了。
“好吧，反正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如果到时候弄不到足够的荣耀值，再去考虑这个问题。”聂磐自嘲似的笑了笑，“再说，就算想杀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