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深到几欲令人窒息的地步。
歪脖子老树影影绰绰的身体在黑夜里看来显得有几分狰狞。不知哪里的老鸦声音嘶哑地“呱呱”叫了两声,在这夜里听来令人格外得渗得慌,仿佛这声音不是一只活生生的生物发出的。
对,它听起来更像是死神的催促。歪脖子老树的身影佝偻着向前倾,仿佛睁亮了看不见的双眼,打量着远处的夜。一阵冷风吹过,墨绿色的叶子齐刷刷的迎风摆动着。
而地上却渐渐有了丝声音,“沙沙”,仿佛是蛇爬行的动静,可是过了一会,那声音似乎又不对,仿佛又是什么物什在泥土上拖动的声音。
略微过了一会,这声音在树下方才停止,歪脖子老树望向脚下。
似乎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脸看不清楚,脚上趿着一双拖鞋。
长发女人抬头望向树顶,树顶当然是无数只黑色的眼睛盯着她。她望了许久,歪脖子老树感觉那女人望向自己的眼睛是那样空洞无神,歪脖子老树不禁打了个寒颤,树叶又刷刷响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那女人突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歪脖子老树感觉这女人准是疯了。心想待到天亮后看看这女人的真容。可是歪脖子老树立马感觉不对起来,自己的脖子仿佛给人用东西勒了起来,它不停喘息起来,可是依然没用,越是拼命喘息,自己的脖子就被勒的越紧,最后歪脖子眼睛一阵迷糊,思维逐渐不清晰起来。
大地终于度过黑暗,一丝朝霞投射到万物上。
歪脖子老树下一大早的便聚拢了一群人,有青年男女,但大多是老人小孩。大家众相议论着什么,目光都始终盯着歪脖子老树。
“这人谁啊?怎么死在了咱们村里?”
“是啊!似乎没见过啊?”
“不过也真是触霉头,以前这里就吊死过一个,现在怎么又来了一个?”
“诶!爷爷,你看她不是之前吊死的那个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呀!有鬼啊!”
……
又到了星期天,罗云睡到九点还没有起床的念头。一个星期难得的一天假,罗云当然要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啦,最好是躺到实在饿的晕时再起来。
自从大学毕业进了这个食品工厂后,没日没夜十二小时的拼命工作,罗云瘦弱的身子几乎快承受不住了。上班时还没感觉到,只要一回到住所,罗云就感觉两只手臂一股肌肉拉伤的疼,不抬手臂还好,一抬就似乎千斤重的力量加在臂膀上,胀痛随之而来。
所以罗云前几天又在网上投了简历,准备试试做业务员。如果实在不行也必须得换换工厂了,以自己这身身板,的确吃不消一些活计。
罗云仰望着天花板,久久的仰视着,脑袋里空空如也。有时或许不想什么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吧!
你把我带到一个停泊的港口
让回忆可以避避风
仰望着夜空,听潮起潮落……
静寂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清亮的铃声,是戴佩妮的一首《防空洞》,很伤感的一首曲子。
一听到铃声的响起,罗云便即刻将空洞的眼神收回,并手忙脚乱的移到床角,快速勾起了书桌上的诺基亚。
“喂……您是?”
因为刚才快速地扫了一眼,是个陌生电话,罗云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
对方没有声音。手机里静静的,房间里也静静的,静得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罗云仍未挂掉电话。凝神摒息地等待着什么。
过了几秒钟,对方终于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罗先生吗?”
“对,我是。”罗云心中已经有数,隐隐有丝兴奋。
“这里是友织商贸有限公司。您于前天在前程无忧网上的简历投递顺利通过了我们的要求,请您于今天下午三点之前来我公司面试,您有时间吗?”
罗云感到很意外,这通知面试的时间也未免太快了点!
“嗯,好的。我有时间。”罗云爽快答道。
“那下午见!”电话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笃笃声,罗云挂了电话便径直坐起身来。
罗云直视着前方雪白的墙壁,脑袋里兀自回忆刚才的事情。没想到第一次在网上投简历就宣告成功,可是罗云突然一想便感觉到哪里不对。对,今天可是礼拜天啊!为什么会安排在礼拜天下午面试?随即罗云便打消了这不必要的顾虑,这不正是自己所期待已久的吗?为什么会在这紧要关头萌生了怯意?!
一定要敢于面对,你行的,罗云。这样着战胜了怯意,罗云便起身到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感觉全身真的神清气爽了不少,信心也顿时倍增。
看看钟点,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整理好衣衫,带上简历,拿起手机,罗云便出了门。
在街上快餐店吃了饭,然后随意的逛了一个多小时,紧接着才搭乘武汉222公交车而去。
……
“叮叮!”罗云按着门铃。
门里却迟迟没有人走近的声音。
没错啊!这里是街心花园三栋301室啊!罗云正准备去裤袋里掏手机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过,301的门似乎动了下。罗云疑惑着推门而入。
“打扰了,请问有人吗?”
没有回答。
罗云虽感到奇怪,但潜在的好奇心驱使他毅然继续探进。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罗云不禁双手抱肘。
“蓬!”一声突然的响声响起,罗云的血压不禁往上涌,心脏兀自突突地跳动起来。罗云向后望去,果然是防盗门迎风关上的声音。
罗云想去将防盗门重新打开,但莫名的驱使像是支配着他的身体,他居然还是向前走去。
典型的住宅装饰,客厅里摆有一台三星液晶电视,软质的坐垫沙发,茶几上零散着的有透明烟灰缸,一些盘装的水果和牙签卫生纸等。
“有人吗?”罗云再一次确认道。
整间房子里仍然死寂一般,仿佛湖心沉睡的客舟。
罗云轻轻抬脚向着房间行去,虽然这样明显有违道德常伦,但这刻罗云身上彷似魔鬼附身,他只想窥窥紧闭着的木门的那一边。
罗云轻轻的将手放在门扭上,然后轻轻转动。
欲望之门正式开启。
但映入眼帘的却非是一般,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下一刻,罗云便目眦欲裂,几欲昏厥,背后不禁凉气突生。
但索性没有大喊出声,罗云面对的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因为那具尸体就那样躺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中,女人睁着恐惧的瞳孔,就像方才罗云的瞳孔。不同的是,一个是死不瞑目的死人,一个是活生生的活人。
只摆了一张宽大席梦诗的房间里,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女人脖子上有伤痕,血却是从腹部中泅开的。明显是人用锐利的凶器残忍致死。女人躺着的地板附近都是鲜红的血迹,比番茄汁更加鲜红更加艳丽的红色,这种血红直刺人的脑际,让人闻之欲呕,实在不是多么舒服的场景。抛开女人害怕恐惧的脸不谈,一头乌黑的细丝长发,只是此时鬓发已乱,散乱在地上和脸上,脸却大致可以看出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有其同年龄的美,年纪大约三十至四十左右。
但罗云现在可没想这么多,罗云因害怕脸色已苍白,但丝毫没乱了其理智,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便是赶快逃离这里。而且还要悄然无声的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怕晚那么一会说不定就终身追悔莫及。
是以为罗云匆忙加快着脚步,只要打开那扇通往外界的地狱之门,自己就可以逃离这地狱魔窟了。
这时一片警铃仓促响起。不好。罗云夺门便跑,虽然自己不是凶手,但别人会相信吗?
罗云没想到此时警察会来,更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和诡计。现在知道的是,自己一定是陷入了此生前所未有的困难境地。
刚下到一楼,罗云便看见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他们正朝这边走来。
罗云放缓了脚步,装作正在下楼的样子跨下最后一道阶梯。
罗云低着头与他们擦肩而过。前方停着两辆兀自鸣笛闪灯的警车。
“等等!”听到这声声音,罗云依然故作不知的笔直向前行去。
“请等等,这位先生!”一个国字脸的中年警察拦住了他。“您能等会回去跟我们做个笔录吗?就当是配合我们工作。”罗云的胳膊突然被人握住。
“对不起。我还有事。”罗云尽量压低声音礼貌答道。
“不好意思!请您配合我们的行动。”中年警察一副不容抗拒的严肃表情。
意思就是这由不得你。
完了,罗云心下直叫一声苦,为什么自己会碰到这么一桩霉事呢?!或许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是自己为什么碰到了这么一桩可怕的事。直到现在,罗云还感觉是在做梦,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自己莫名其妙的怎么会碰见一场触目惊心的血案?
警察讯问室里。
“您是这栋建筑的居民?”
罗云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他答道:“哦,不是。我是地板销售公司的销售员,主要负责这片小区的业务。”罗云强迫自己做出自然的姿势和表情。
这位中年男刑警用审视的眼光盯着罗云,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盯出答案。
但他随即问道:“那你有没有在楼道里听到什么异样的动静?”
“异样的动静?您指的是什么?”罗云故意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问道。
询问大致经过了五分钟,在罗云的极力配合和什么也不知情的愣头神色下,最后不管怎么问,警察终究还是不能从他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作为例行公事,罗云留了电话号码及住址公司名。当然什么地板销售公司自然是假的。
回到家中,罗云左思右想都觉不对,这分明就是有人特意陷害自己。可是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如果刚才自己如实告诉警察实情,那无疑是将自己推向无底深渊,因为自己的脚印和指纹的确留在了那所房子里。就算解释能解释得清吗?如果当初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就好了,罗云知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警察得知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地板销售公司,那矛头便直指自己而来。当晚,罗云没有退去租房,便悄无声息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