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沉迷之朝酒晚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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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朱赫来的父亲是一个中道没落的商人。他也曾想象过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但是梦想总是和现实有很大的差距。从朱赫来的日记里我知道,他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只是小住几天就会又一次离开。他是一个顾家的男人,有时间的话总喜欢带朱赫来出去走走,询问一下学习成绩。而他的母亲也绝对没有像他对学校和同学们说的那样早已经去世了,至少我在四月份的日记中,还能看到她和朱赫来吵架的记载。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有一个高高的鼻梁,嘴却有点小,眼睛皎洁,可以肯定,若不是父亲的原因,朱赫来可以变得很漂亮,但这一切全部被他毁了,他儿子的长相成了学校里很多人饭后的谈资。

7月26日,这时候朱赫来还没有和他女朋友分手。他依旧沉浸在对爱情的幻想中。这和这个时代有点脱节,他总是幻想能够有一次真正的爱情,然而太现实了,也许他在他满是抱怨的文字中只顾及自己去发泄一种情感,却忽视了他给对方是否带来了安全感。我一直在找她那个女朋友的名字,我一直在找,我承认这是我窥私欲的又一次爆发。的确,和朱赫来谈话的动机,也只是我的好奇心驱使,而不是同情或是其他。但当我看到他女朋友的名字是李小曼的时候,我想我应该仔细地把他们的故事看完了。也许是这样,李小曼对我说的是另一个朱赫来,她故意歪曲一个人,是有她的原因的。李小曼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7月26日的晚上,朱赫来的父亲意外地回到家里。这天晚上朱赫来原本已经和女友约好出去玩。为此,朱赫来有点沮丧。父亲,仔细地询问朱赫来最近的学习情况,也许朱赫来有点讨厌别人问及他挂科的事,但是他却有种幸福感萦绕在心头,他看了看在旁边的母亲。一家人很少聚在一起,然而朱赫来对这个父亲没有什么好感,他也许只能有种团圆时的幸福感,这不代表家庭的和睦,只能说海底听不到海浪波涛汹涌的声音。

“最近学习吃力吗?”

“还可以,本来想英语过几天要出去补习,就是钱有点贵。一想自己复习也没什么。”朱赫来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没有责骂的口吻,他太久没有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了,他已经乐于生活在别人视线的周边,去聆听,而不是被问讯或是表达。

晚饭结束以后,父亲又要离开了,说是有笔生意今天要去看货,母亲也说要去朋友家打麻将去。朱赫来也要回那个在郊区的学校,接李小曼出来。我每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吧,不管她。一家人又这么散了,虽然很久都没有聚过,但是散的时候也总是那么自然。

晚上,朱赫来见到了李小曼,李小曼还因为朱赫来的迟到而发了点脾气。对于李小曼的脾气,我是有亲身体会的。她曾经在学校超市里用尖叫的音调对我大吼,这使我有几个月不敢再去那个地方,害怕被人认出来。

李小曼要求去避风塘,显然这让手上有些拮据的朱赫来为难了,他为此改变了他已经向往很久了的篮球鞋的计划。叫了点糕点,那女的又开始准备了一大堆关于她看到的其他女孩的穿着以及她已经垂涎很久的名牌的论调。我顿时觉得女孩的手段虽然单一,但是成功率却很高。和男生们变着法的讨好女生不同,女人的金科玉律总能满足她们的购物欲。

朱赫来做到了有求必应,显然,他有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时间被他拖到了12点。回宿舍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建议李小曼和他一起回家,因为他知道,今天他的家里没有任何人,而他又能摆脱说去旅馆的尴尬。很多小旅馆的老板见到年轻的一对恋人一般都会会心地一笑,这一笑很让人不舒服,更何况朱赫来就是不喜欢被人像没穿衣服一样一眼就看穿。他还需要保持一种正直的形象,这个形象虽然不能因为一句“去我家吧”就树立起来,但是至少不能在旅馆老板的眼神中溃败,典型的小男生。

家里没有人,朱赫来好像看过什么婚前辅导的书,几句话就把李小曼骗到了床上。他很谨慎,调好了闹钟,他不希望明天早上母亲回家时看到一对男女一丝不挂地在她的床上,其中一个她还很熟悉。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把一切困难都盘算好了,他轻轻地把他们褪下的衣服收拢在一起,鞋子也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他从心里喜欢这种冒险,早已经被这种氛围打动了。好吧,都准备好了,做吧。准确的说,朱赫来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当他从朋友们的言谈中得知哪个女生前一天晚上表现如何的时候,不可否认,他都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但是那仅仅是冲动,这种冲动可以被他引导到冷饮店去解决。今天不同了,他看到了自己告别单纯的希望。男人和女人不同,他没有身体变化的负担,没有舆论的谴责。如果哪个女孩行为不检点,那么她周围的舆论可能会把她至于死地,然而男人则会在一片嘉许声中完成他的风流故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荒谬。当我们看到那么多的关于男女平等的论文的时候,你要知道,这仅仅能局限在劳动时间和产假的立法中。

朱赫来很冲动,他没轻没重地把李小曼弄疼了。我觉得可笑,可笑的是李小曼在我面前装成修女一样。而在朱赫来面前却变成了辅导老师。她好像比朱赫来还要老练成熟,把手忙脚乱的朱赫来引导上路。我看到朱赫来的腼腆,还有李小曼的浪荡。她的确没有把自己的青春虚度,她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这种肆意充当圣母的生活。我一点愤怒都没有,我承认我追求她的动机也不是纯洁的,我憎恨的是一个抱着同样目的的女人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虚伪的高尚和对道德的尊敬。

朱赫来慢慢地抚摩着,他想知道自己是多么依恋这个女孩。李小曼已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缺少经验的朱赫来在气势上压倒了他的所有前任。他这个时候还在乎一下窗外的月光,他在中学时候也曾经爱着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现在好象再也不会想起他了。他只能借助李小曼的脸来回忆甚至联想那个女孩,他用手轻轻地抚摩,却被李小曼用手支开。他独自想着,看了看身边的电话,查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他有一种冲动,这个冲动使他想打电话给那个人,大声对她说:“我不爱你了,我已经是男人了。我过的很幸福,至少我很快乐。"几秒钟过去后,朱赫来笑了起来,他笑自己太虚伪了,有点骗自己的倾向。他明白过来,应该有些征兆来证明她是一个纯洁的女孩,然而事实让他失望了,他在床上能发现的仅仅代表了他们关系的暧昧以及两个充满青春澎湃朝气的肉体的媾和。他仔细回想着她的动作、表情,从沉醉的脸上无法看到一丁点的痛苦。朱赫来也不是多么高尚,他本来想说一句"我会对你负责”一类的话敷衍过去的,但是现在连这句话都省略了。

这时候,朱赫来听到了开门声,他莫名其妙地有些镇静,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当他确定是自己家的门正在被打开的时候,他害怕了,没有时间,他拉起李小曼马上躲到了床底下,把衣服也拽到自己身边。李小曼也没有想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也只能安静地躺在朱赫来的身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出。门口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近了。朱赫来轻轻地撩起床单,他借助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此刻的朱赫来心里只是起了一丝酸楚,他为自己的父亲感到不幸,那是一个顾家的男人,他可能不会想到自己的妻子会在他苦苦挣扎在生意场上的时候在家和男人幽会。他们两个上了床,亲昵的声音传到了床下,母亲的嗲叫让朱赫来感到肉麻。至少在一分钟前她还对李小曼的叫声感到满意呢,但是现在,他万分厌恶。他看了看李小曼,竟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看得一文不值。如果不是身下还存在一个李小曼,朱赫来马上就可以从床下站出来,以最严厉的口吻谴责她,一个背叛了自己家庭和社会道德的母亲,她的至少是和蔼、大方、稳重的形象被她的几声叫彻底颠覆了。

床开始动了,弹簧使得朱赫来的头滑稽地上下点着。他本能地想挪开,但是床下的空间太小了,里侧的箱子也不允许他厕身。那种箱子是八十年代结婚所必须的嫁妆。李小曼张嘴哑笑着,她没有看过这么好笑的哑剧,朱赫来尴尬地也陪着笑,他笑着用手支撑自己的身体。一下一下地随着弹簧点动着自己的头,也随着床上面的声音一次一次地被动地做着俯卧撑。朱赫来有些愤怒了,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被人侮辱。这个情景或许会成为明天同学们的新笑话。谁知道这个笑话会被传多久。或许不会,只要他不说,李小曼怎么能把这个在别人家床下的故事讲出来呢?或许又会,李小曼会把这次遭遇讲给她下一任的婚前好友,以作为他们云雨之后的一点饭后甜点。李小曼现在正以一种惊讶又略带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朱赫来有点恐慌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出轨行为被发现。至少他现在有了和那个至少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母亲的谈判条件。他们可以默默地彼此包容或是默许。或许他的条件更优越些,无论如何,他最多也就是不理智的偷食禁果,但是她的错误则能让任何一个男人不能容忍。朱赫来竟觉得自己很聪明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马上从床下站起来的准备,但是李小曼惊讶的表情让他放弃了。刚才他曾和她谈婚论嫁,这使得朱赫来回到了理智,他完全可以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机会来摊牌,那时候他更理直气壮。于是,他放弃了。再于是,他还是随着弹簧一下一下地点头,一次一次地被动地做着俯卧撑。下边的李小曼还是哑巴一样地笑着。

笑着笑着,还借助着月光,仔细地打量房间里那些朱赫来曾经夸耀过的陈设。

地上打扫的很干净,地板上的油漆也因为经常打扫的原因而有些褪色。木制的家具,是八十年代结婚的男女们传统而又流行的嫁妆,二十几年来好像也没有换过。电视机也是那种老旧的松下的牌子,仅仅能显示这是一个在十几年前有些显赫的家庭。但那时候的家庭要是能有一台日本的电视机也的确是左邻右舍万分羡慕的事。若是再有一台镇江或是哪个浙江的小厂出的冰箱,好像是叫香雪海的牌子,那就是小康之家了。如果放在十年前,客人一般都会对主人的奢华即羡慕又嫉妒,但是现在这只能说明这个家庭曾经辉煌过。的确也是曾经,因为现在它已经什么都不能代表了。

等待了很久,朱赫来疲劳地躺在了李小曼身上。他现在只渴望天亮,渴望他早一点离开这个肮脏的家庭。他和李小曼一起倾听着上面的谈话,一些关于这个貌合神离的婚姻的内容,一些关于这个畸形的家庭的痛苦。朱赫来不愿意让李小曼听到的,或是曾经对她夸耀过的都被床上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击碎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凌晨的时候,闹钟突然响了。朱赫来的母亲起身去做早点。但是那男人却并没有吃,没说几句话,他和她一起又出去了。朱赫来从床下慢慢地爬出来,他拉出已经被他压得麻木的李小曼,火速地穿上衣服,连脸都没有洗,把她送出了门。朱赫来看到厨房桌子上的早点,他突然觉得很饿,刚要去拿,竟有些迟疑。他想了半天,觉得吃了也没什么,伸手就拿起了一块蛋糕,大口地咀嚼起来。他现在不用害怕母亲了,他一点都不害怕了,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要痛恨她的,他只记得应该吃点蛋糕,最后再给她点惊讶或是报复。但是这个报复要做到点到即止,他还没有让家庭决裂的勇气,更没有做好在分裂之后的选择。他是一个脆弱的人,他还不想在星期天的时候自己回家做饭,也不想让自己失去了这个表面上完美的家庭保护伞。

一瞬间,他又有些害怕,害怕李小曼真的说出他们在床下的故事。他马上给李小曼打电话,她却没有开机。对,是他昨天晚上偷偷关掉她的手机,以防止别人干扰的。朱赫来此刻的心一定很乱,他现在要面对的是两个复杂的女人。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要自己坚强一些。他回头看看凌乱的床单,一眼也不想多看地把它扔到了洗衣机里,倒了半袋的洗衣粉。他把洗衣机开到最大,自己到卧室里去,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马上,他又神经质地去厕所翻出一瓶消毒水,一股脑倒进了洗衣筒里,搅拌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马上涌了上来,像洗厕所的味道,朱赫来捂着鼻子逃到了阳台上,听着洗衣机滚动的声音,他咒骂着,咒骂自己的荒唐和母亲,咒骂该死的李小曼,咒骂这个混乱的夜晚还有那个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床单。

他取出床单,带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从阳台上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