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沉迷之朝酒晚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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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科学报刊上的报告认定百西路龙证明鲸鱼曾经用后肢行走,因此它们应从陆地上的哺乳动物进化而来,但没有任何特殊化的内脏,帮助它们在深水中潜游,在水中彼此传递信息,和防止初生鲸鱼吸吮母乳时吸进海水的器官。这些内脏的按部就班的进化,正如翅膀和眼睛的进化一样,成为进化论的挑战。就算上述所提及的退化后肢也是一个难题。究竟达尔文主义者如何解释后肢从有用的地位退化而缩小到绝无仅有的大小?这变化究竟是在从啮齿类进化成为海怪的过程中哪一个阶段发生的?鲸鱼的前鳍是不是从该啮齿类的前肢进化而来?这些不能解答的问题对达尔文主义者都是不重要的,因而他们都略而不提。

而我们在高中的时候,一直在学习的,正是达尔文自己都没有十分肯定的进化论。于是有的人凭借着分数考上了名牌大学。

而在大学里看了自己都数不清的多少本或是多少种书以后,连我们自己都在怀疑大学的意义。但是大学就像是一个围城一样,外边的人想进去,里边的人想出来。朱赫来和我聊天的时候,总是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学费。大学产业化了,原来的食堂现在也变成了群众饭馆。一毛钱一两的饭现在三毛一两了,而且上秤称称也最多一半不到。好在朱赫来家在本市,要不然朱赫来早就陷入窘境了。而大学给我们的是什么呢?一年学费要四千,书本要五百,住那个狗窝似的寝室要一千二,每年还要考什么中文几级,英语几级,各种辅导班,各种报名费,每个月还要家里的生活费,好不容易要毕业了,还要跑各种会找工作,找工作还他妈要钱说是进门费。这大学就他妈是一个无底洞。朱赫来说这话的时候太激动了。

朱赫来大三开学的时候,跟我要当年大一时候的新闻学笔记。我就问朱赫来,“你没记笔记吗?”

他说我大一学的是软件,后来转的中文。

我笑了,我在怀疑他还是一个IT工作者的能力。因为我知道,在他们寝室,一到晚上,就是所有男生的王道乐土。而男生的单身宿舍则是被黄片,色狼充斥着,人人都想在一夜情中遇到处女,然后在某些方面恋爱中处于主动,最后自然分手。最龌龊的男生的被褥下总隐藏着最新款的日本AV女优的光碟,人们总是怀疑为什么AV片里的女主角如此美丽,男主角的长相却难以形容,一位商学院的高中同学告诉我:“消费者决定产品。” 所以,每个男人心理上都有一种依赖,一种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依赖。不必担心失去领主的位置的同时失去所有女人。在他心里,这样的女人很多。这就是为什么女人会很容易爱上为她打架的男人的原因。很多男人口口声声说要给女人下半生的幸福,其实是下半身的幸福。

我看了看他,就像看一个在日本宪兵司令部走出来的革命者一样。一边惊喜的迎接,一边又觉得他已经叛变而引发的警觉。“可能吗?就咱们这学校,多黑啊,黑了你多少银子?”

在大学里,转系是一个近乎童话的事件,这一点我坚信。

“你怎么转的?我大一的时候想学对外汉语,那的学费便宜,而且以后发展也比这专业好多了。谁到这师范大学来找新闻记者啊?结果怎么都没转成。我妈说要给钱都没人要。”

我苦笑着看着朱赫来,他也许能感觉到我的眼神都有点膜拜的味道了。

“兄弟,我告诉你我是怎么转的吧。先是我在十一月的时候就写了转系申请,然后我们院的院长帮我写申请到学生处。过完年一月的时候我去找院长,院长告诉我说不能转了。然后我就去找学生处,学生处一个大哥站出来说他能搞定,就是说什么不要钱。我家里人明白了,晚上跟他去了一个饭店,才搞定他。于是他老人家说帮我办,从三月办啊办,办到了六月,怎么催怎么说再等几天就搞定了。结果呢?办到了七月还没着落呢!刚有了消息,又说我申请没写,我说我写了啊?那就再写一个吧!等我写完了,又说我的材料没了!我说我们院也都交了啊!那就再交一份!我家里人急了,就找到文学院,先是一个哥哥两个姐姐的找,最后是一个叔叔两个婶婶的问,好容易自己弄明白了。谁都不敢惹,生怕被人一句话说办不了就推出来了。操,谁要是想锻炼自己的脾气,谁就帮别人办转系。!程咬金能成秦琼。”

其实我们都知道,上了大学也未必能找到工作,找到工作也未必能傻刨多少钱到手上。我是为了我父母才上大学,但是朱赫来不一样。他比我成熟,他知道,没有大学毕业证,用人单位瞅都不瞅你两眼。

朱赫来问我,你看过我在校园网BBS上发的转系的帖子吗?

我说没有。

于是我把他拉到我的宿舍,打开网站。显示器上赫然几个大字,把我吓到了。

纪念朱赫来君---还在继续的转系神话

中华人民共和国五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就是沈阳XX大学为十八日毕业生典礼手忙脚乱的时候.为大四学生开欢送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学生处的李君,前来问我道,“小鬼可曾为转系的事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小鬼还是写一点罢;文学院的院长很爱看小鬼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被约稿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看了我的一些小文章虽然不是大家文学,但还是有些欣赏我。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转系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快意裘马的人间。五个多月转系的等待,徘徊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学者文人的谆谆教诲,尤使我觉得感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酸甜苦辣;以我的最大勇敢显示于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人生阅历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喜忧参半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六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等待转系的5个月中,我一直被告知组织我转系的是文学院的院长。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痛与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老师,却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冬我申请转系的时候。文学院的老师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李先生把我的材料交文学院了,才有人指着一个老师告诉我,说:这就是赵院长。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在范先生那知道,他是一个飞扬跋扈,广有羽翼的校长,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等到我去文学院听课的时候,才始来听文学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学校恢复旧观,往日的教职员以为责任已尽,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才见他虑及我前途,令我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只那一次了。

我在二十八日早晨,才知道我转系有眉目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我的材料还没有交上。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领导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游戏搞笑到这地步。使得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兄弟我,更何至于无端在办公楼门前想要打人呢?

但学校就有令,说我再这样那就是“暴徒”!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我是受人利用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当一个学生从容地转辗于几个办事的兄弟们的差遣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呵!学校的老师们下一个文件要盖八个章,学生处收拾一个打架的学生就用一个章,不幸全被这几个月转系的等待抹杀了。

但是一个个兄弟们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兄弟我脸上有着勉强的微笑。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年轻人的前途,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前几年学校扩建的时候,做一人工湖,挖一大坑,上峰批款五十万。过了一段时间便说引不来河水,把湖填了,又花五十万。后来说买一废水加工系统,花了三十万,再把坑挖出来,又花了五十万。挖出来的土盖在新买的草皮上当个假山,里外里又多花了三十万。我们这些人就不明白了,几十万就能做完的事非要玩上几个周期。这钱也就跟着转几个周期。那帮人拿钱办事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而且不拿上几张票子。

然而既然有了票子了,当然不觉要加码。至少,也当借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存折,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上学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学校领导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不把时间当回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学生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机关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优柔寡断,利令智昏,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转系中历经几个月的等待,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学生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朱赫来君!

我看完,差点哭了出来。他笑着对我说:“你可真行!敢往校园网上弄,你不知道你刚转系转成功啊,别给自己找事了,得罪人太多。”

“怕什么?反正收钱的不是我,清者自清,我又没冤枉谁。只是那赵院长虽故意为难我,却是正人君子,儒者风范。也是被那些人搞怕了,最后靠考试才让我转成的。”

朱赫来的帖子发出去有几个月了,好在一帮领导并不在乎和一个孩子闹什么不愉快,所以朱赫来并没遇到什么麻烦。当初转系的时候,的确也没什么人故意为难他,只是这等待的日子太长了。申请交到转出院,再转到学生处,交教务处审批,还要转回学生处签字,再发到转入院,最后再同意审批,上一个程序再走一遍。随便的一两个处长把申请放到办公桌上一两个星期,这事就连滚带爬的办了大半年。朱赫来发几句牢骚,也是应该的。

转眼间,秋天来了。冬天或是秋天都有一种悲观主义的特质。这是生命颓废时的大义赴死的光辉形象,也是蝇营狗苟之人表演的话剧舞台。其实,朱赫来在彰显能力的同时又不合宜地表现出自恋,这使任何一个意欲在精神上成为绝对主导的领导都无法接受。但是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却很是欣赏朱赫来的这种外人看上去的做作。他是一个没有半点虚伪的好人。所以,我也不再相信其他人在我面前说朱赫来的话了。

我独自走在校园中的马路上,我发现我除了寝室,图书馆和教学楼没有任何可去的场所,最多也就是朱赫来的家。这和很多众所周知的自卑的单身男人不同,我太乐于享受孤单,男人太习惯于享受追逐女性的过程中的快乐,既而是成就感,到最后便可演变成“娜拉走了以后怎么办,”每一刻都要有精神依托,或者是自卑,或者是自恋。但是我发现,我已经很难离开朱赫来这个朋友了。

在他身上,我发现了一种久违了的勇敢。我身边的人已经很少能有人像他一样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没有什么顾虑。这一点使我十分的欣赏他。虽然他和其他人的关系不怎么样,可是也只有仔细了解他的人才能理解他。

相比之下,李小曼这样的人才让人难以琢磨。朱赫来对我说,如果他的童年可以用畸形来比喻,那么李小曼的童年就只能用恶心来形容了。李小曼九岁的时候就被自己的表哥强奸了,那时候李小曼还明白点事,她知道自己被人给欺负了,而且还不能到处说,更不能指望告诉谁谁就能替她出头。李小曼的父亲是个不着家的酒鬼,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老婆。后来家里吃用不够,李小曼高一的时候还出去当坐台小姐干了一年。后来她妈告诉她,她要是想马上离开这个家,那就赶紧考上大学走人。李小曼太聪明了,高三回学校学了一年,高考连答带抄的也混了五百多。考上大学的时候李小曼太兴奋了,李小曼知道,这大学就是他脱离苦海的地方。刚来大学的时候,李小曼也向往爱情,她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了。可是大学里的小伙子们好象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见几次面就要和李小曼上床。李小曼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觉得上了床就可以说明爱情怎么怎么就升华了。可是一连几个男人上床之后都分了,他们也不说什么原因,就说性格不和,可是李小曼知道,无非就是因为她不是处女而已。可李小曼又想,这样的男人难道处女他们就会知道珍惜吗?妈的这男人就应该都把包皮长死,让他们也知道身上有个标签是什么滋味!

听完朱赫来的话,我竟对李小曼有些原谅。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多不幸的故事。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或是坏人,只有幸福的人和不幸的人而已。我越来越觉得朱赫来是个哲学家了。